而且媳妇进去检查的时候,也不让男人进,他只能在外面干等着,既然这样,去和不去有什么差别吗。
“没多大用?没多大用凭啥娃将来要管你叫爹?”时国安脸彻底板了起来,“咋听你的意思,这个娃就是蓉蓉给自己生的,跟你没关系?”
李全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咋说。
时国安也根本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要是说得不错,是蓉蓉先跟你商量好的今天去产检吧?结果要去了,你又把人撂下,去给其他人帮忙了?咋,自己媳妇还有媳妇肚里的娃还没有人家一口水重要?”
“人家男人没了,是该帮,不过你刚才也说了,你那好兄弟没的时候,托付的人不止你一个吧?你有事儿,其他人也全都有事?而且你那哥们就没有个兄弟姐妹,他家离了你,还真就连口水都吃不上了?人家可以靠的人多的是,蓉蓉呢?她能依靠的人,可是只有你一个!”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非你不行,和蓉蓉产检完回来再去帮着修就不成?晚吃会儿饭重要,还是你老婆和肚里的孩子重要,我不信这个理你都不懂!”
“至于说医院里有你堂姐,你堂姐可是医生,人家能丢下其他病人,就围着蓉蓉一个人转?蓉蓉进去检查能多大会儿,其他挂号什么的,你不去的话,不都得自己弄?”
越说越火:
“还说什么蓉蓉也答应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蓉蓉在外人面前,能不给你面子?你都答应要去了,蓉蓉咋说不让你去?”
“……你忘了当初没结婚时,我咋跟你说的?我们不图你们家大富大贵,就图你们对蓉蓉好,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让个快临盆的女人一个人去产检,你真就一点儿不担心?”
“我们蓉蓉最怕痛,手上碰个小红印子都得哭一宿,现在却愿意为了你生孩子,你在她心里多重要你不知道?”
“这段时间蓉蓉身体不舒服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瞧着蓉蓉的脚面都肿了,你真就一点儿没看见……”
李全友一开始还能坐直,到最后却是耷拉着头,根本看都不敢看时国安了……
鲜少见到大舅子这么肃着脸的模样,李全友越发惶恐,好一会儿吭哧吭哧道:
“大哥你别生气,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以后肯定会陪着蓉蓉……”
“这些事还用我教你吗?”
“蓉蓉体谅你,你也得体谅他,她不想让你难做,你得更心疼她才成。”时国安说着,也有些难受——妹妹就是被家里教得太懂事了,才会什么事都忍着不说。
“我,我记住了大哥。”李全友神情越发局促,又小心翼翼的去给时国安添水。
“别添了,我也该走了。”时国安说着要起身,不经意间却瞧见房门外一个影子晃了一下。
等出来时,正瞧见拉着时樱的手站在台阶下的时国蓉。
时国蓉眼睛红红的,明显又哭了——
知道大哥最疼自己,唯恐两人吵起来,时国蓉可不是悄悄站在了门外?
正好听到大哥和丈夫掏心窝子的话。
说实在的,李全友并不是坏人,甚至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好人,对所有人都热情的很,但凡有人让他帮忙,总是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就只是那会儿处对象时没有发现,等结婚了后时国蓉才察觉,李全友对外人也太热情了。好几回两人一起相约着出来玩时,都因为李全友突然要给人帮忙不能成行。
那会儿时国蓉是有些不开心,觉得李全友心里总是把别人和别人的事看得太重,总是把她放在最后面。
事情过后,又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毕竟丈夫是帮人呢。
毕竟就跟李全友说的,他们俩也不是啥重要的事,就是出去玩吗,换一天出去玩不也一样吗。
可后来却发现,这样为了帮别人放了自己鸽子的事在李全友这里,根本是稀松平常。就是在她怀孕后,也还会时不时发生。就说那个淑娟嫂子吧,有次她上街去买菜,碰见淑娟嫂子也抱着孩子买菜。
本来李全友要帮她提菜的,结果到最后,却变成了帮淑娟嫂子抱着孩子,然后挺着孕肚的她和淑娟嫂子每人各自提着一兜菜……
时国蓉回家后很是哭了一场,老爷子老太太知道了也逮着李全友骂了一顿,说媳妇还怀着娃呢,是他们老李家的后人重要,还是人家的娃重要?
事后李全友倒是给她承认了错误,可言下之意,还是嫌时国蓉有些不懂事,毕竟不就帮淑娟嫂子抱抱孩子吗,人家没有了丈夫,多可怜啊。
只是这样的委屈,时国蓉并没有地方说。一则丈夫是她选的。彼时大哥还特意把她叫到一边,一再嘱咐她嫁人对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让她一定要看准了……
大哥一直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不想都嫁人了不能帮大哥分担一点儿不说,还要继续拖累大哥——
大哥的日子实在是已经够苦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就来了这一回,立马就察觉了她受的委屈……
“别哭啊。”时国安伸出手给时国蓉抹眼泪,“难受了,也别老是自己憋着,我看全友也不是不听劝的,你有什么话也别总憋到心里,什么委屈都不说,时间长了,夫妻也会生分的……”
“是啊,是啊,”看时国蓉哭,李全友胆怯的看了时国安一眼,跟着附和道,“我就是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蓉蓉你想咋样呢就跟我说……”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带着樱樱回去了。”时国安看看日头,跟着起身。
时国蓉无疑不舍的很,却也知道大哥怕是还有其他事,到底忍着难过送了出来。
两人送完时国安拐回来时,李全友为了弥补过错,主动提出陪着时国蓉去那边儿小树林转转。
结果还没出胡同呢,迎面就碰见一个有些娇小的苍白瘦弱女人,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
骤然瞧见小心扶着时国蓉过来的李全友,女人抱着孩子愣了下,虽然有些瑟缩,却还是嗫嚅的开了口:
“全友兄弟,国蓉妹子,你们这是有事要忙吗?”
“啊,是呀,淑娟嫂子你干啥呢?”
“这不是之前你帮我修好了压井吗,我一个没看着,小宝就开始在哪儿玩水,应该是井水有点儿凉,我现在摸着小宝身上就有些热……”
“是吗?”听女人这么说,李全友明显就有些担心,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孩子时脚却顿了下。
看看旁边挺着大肚子脚还肿着的时国蓉,再看看六神无主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淑娟,到底避开淑娟的眼神。把探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干巴巴道,“那你赶快,赶快带着去诊所看看,这会儿应该人少……我和蓉蓉就先过去了……”
明显没想到李全友会这么说,女人就有些愣住了,一直到李全友和时国蓉走了老远,还傻愣愣的抱着孩子站在那里。
从县里回来的第二天傍晚,时国安就开始着手熬制酱油了——
毕竟现在还不让做小生意,即便时国安在村里人缘好,可也不敢大意。
一直等到天晚了,大家都回去歇了,才开始干。
尹招娣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却更担心准备的原材料什么的浪费了——
其他东西不说了,糖却正经是金贵东西。
这要是白瞎了,她可得心疼死。
便主动自告奋勇,把烧火的活给揽了下来。按她的理解,这做吃的东西,烧火最重要,火大了火小了都会影响口感。
时国平就去外面抱了柴火,蹲在旁边不时给尹招娣递一根,间或敬畏的看一眼已经系上了围裙的时国安——
他大哥果然是最厉害的,竟然还会熬酱油。
时国安先把洗净沥干了水分的小河虾小鱼丢尽锅里,小火烤焙,等听见锅里的鱼虾彼此撞击时会发出沙沙声了,随即盛出来,放在案板上晾凉。
“好香啊……”时南探了探头,下意识就把小手塞进了嘴巴里。
“不要吃手手。”时樱握住她的小手。
“我帮你们盛些,你们几个去那边儿吃。”时国安随手拿来一个瓷碗,边往外盛边道。
把瓷碗送到几个孩子面前,看几个孩子吃得香甜,时国安脸上也笑开了花。
“大哥真是太宠孩子了,”尹招娣瞧着就有些发愁——她这大伯哥什么都好,就是对着孩子时,一点儿底线都没有。说熬酱油呢,结果还没熬呢,就先让孩子们开吃了。
还有那草莓,品相那么好,拿出去卖肯定能赚钱,结果时国安却是不肯,说是也没多少,就留在家里让孩子们吃个够。还有老太太和老爷子,都说了多少遍他们不吃了,时国安都和没听见似的,照旧一碗一碗的端过去……
“你大哥啊,就是喜欢孩子。”苗秀秀边刷锅边说。
“这过日子过的不就是孩子吗。”老太太笑着道,“啥都没咱孩子重要。”
说话的功夫,锅又烧热了,时国安把买的糖倒入锅中,又招呼尹招娣不用添柴火,灶膛里那点儿余火就够了。
不大会儿,锅里的糖就变成了好看的深玛瑙色。时国安随即倒入热水搅匀。
又把之前采摘洗净的花椒和香叶还有时樱给的几种不知名的植物——
这几种都是001提示可以用来代替其他香料的植物。
一开始时樱坚持说这几种也能让菜菜变香时,时国安还不大信,结果拿来和葱花一起爆炒后,最后菜的味道确实更鲜美。
这会儿也就一股脑丢进了里面。又把晒干的酱倒进去。
等水烧开的功夫,又拿了擀面杖把案板上已经凉凉的小鱼小虾全都碾成碎末,然后盛好放进碗里。
一回头,却瞧见时樱已经舀了水,又把白面抓进去搅拌,顿时很是欣慰——
女儿真是聪明,他就说了一遍,竟然就记住了。
尹招娣吸了吸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年分的麦子碾的白面特别香。尤其是时樱这么拿筷子一通搅动时。
很快,就到了熬酱油的最后一道工序,时国安握着时樱的手,把搅拌均匀的面粉和水倒入锅中,最后把碾碎的小河虾小鱼碎末放进去,同样勺子推了几下后搅匀,深吸一口气:
“好了。”
第21章
随着时国安的搅动,浓郁的酱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鲜香之外,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甜。
老太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眯着的眼睛里明显有些陶醉;时宗义咂巴了下嘴,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怀念。眼前更是不期然闪现出娶老伴那天的情景——
因为坚持娶个怀了孕的女人,爹娘嫌他丢人,根本不肯给他操办婚事。等到成亲那天,他就借了个板车,去了野外一座废弃的窝棚那里,把女人和还在她肚子里的宝宝拉回家。
因为早上没吃饭,路上他肚子就一直咕咕叫。
这样的事情于时宗义而言,本就是常有的事,时宗义根本一点儿没在意,只觉得愧对女人——
人家成亲都是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女人嫁给他却是和做贼似的,别说鼓吹唢呐,根本是一口热乎饭都没有。
把人带回自己那间比废弃窝棚好不了多少的破房子后,时宗义还要去还借人家的板车。
还想着这么寒酸的婚礼,那个和天上仙女一样美丽的女子怕是会难过会哭泣,甚至会因为他没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心生埋怨和怨恨……
怎么也没有想到,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偷偷哭泣的老伴,而是虽然依旧破旧却到处干干净净的家,还有平生第一次,有人单给他熬得大酱骨头……
那酱骨头的香气,就和这会儿大儿子熬得酱油似的,让人不用吃,就是嗅见,就觉得上瘾呢……
好一会儿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催着时国安弟兄三个赶紧去睡:
“你们都去睡,待会儿我叫你们。”
按照时国安的意思,为防夜长梦多,酱油做好了就得连夜运出去卖。
卖酱油的地方他也选好了,就到他们县里唯一的酱油厂附近——
那里除了全县所有的国营饭店会去采购之外,还有不少为了便宜一两分钱等在外面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