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和苗秀秀说好,这周末就去钢厂那里看时国梁。趁着天气好,时国安又把给时国梁带来的被褥和做的棉衣鞋子之类的全都在院子里摊开晒了晒。
等苗秀秀回来,一家四口就出发去了钢厂。本来林鹤轩嘱咐过他们,真是去哪里,就提前给他说,到时候他负责找车子。时国安虽然当时点头答应了,却从没有打过这样的电话——
林大哥帮他已经够多了,时国安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人。
今天自然也是如此——
早几天时国安就跟人打听了去钢厂的路线,在距离四合院不远的站牌那里乘坐101公交车,走两站路后再转车,总共换乘四次,就可以到钢厂了。
“咱们今儿个过去,怕是国梁会吓一跳。”苗秀秀边帮着把要带去的东西叠好边道。
“不会,”要见到快一年没见的兄弟了,时国安心情也是好得很,“我昨儿个给国梁打电话,说了咱们会去看他的事。”
接到电话的时国梁直接懵了,开心的模样,真是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
“我估计那小子,夜里八成要睡不着了。”
别看时国梁人高马大的,却最是个恋家的,刚来钢厂那会儿,一米八的汉子每次往家打个电话还会掉眼泪。
时国安这次过来,特意带着一家人去城里拍了张全家福——
当然,全家福里是没有时国梁的。就是为了让他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夫妻俩这边小声说着家长里短的话,那边时樱和时珩也都起来了——
除了那句“给你”之外,时珩并没有再说过其他话。
可饶是如此,全家人依旧开心的不得了。尤其时樱,简直爱上了数钱这件事,每次数完后,还会顶着时珩一开始懵懂到现在已经有了点无奈的眼神,一次次把红包塞给时珩,就为了听他那句“给你”。
殊不知就是这个动作太过频繁,最后竟然让时珩养成了做事时,对于奖金什么的,一定会让旁人包成红包,然后巴巴的捧到时樱面前的龟毛习惯。
“……应该再走不远就到钢厂了,”时国安从车上下来,摊开手里林樾给他画的路线图仔细辨认着。
“那边应该就是。”苗秀秀忽然道。
却是那边路口处,渐渐多了骑自行车的人,虽然看不清脸,却能瞧清楚他们身上穿着和时国梁寄过去的相片上一样的蓝色工装。
“咱们赶紧过去,正好让国梁趁热吃。”来之前时国安特意做了时国梁爱吃的红烧肉,还熬了玉米碴子麦片粥,又有亲手包的包子,装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好。”时国安边把肩上扛着的包裹紧了紧边嘱咐苗秀秀,“听说他们钢厂有好几万人呢,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候,你看好俩孩子就成,其他交给我。”
时樱一旁听着也是哭笑不得——
无论是时珩,还是她,真的都不是小婴儿了,结果每次只要到人多的地方,爸爸铁定还会嘱咐一遍妈妈,让她看好自己和哥哥。
正想着呢,苗秀秀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又嘱咐她牵紧时珩的:
“……就跟在妈妈后面,瞧着点儿路,别被自行车撞了……”
于是乎,去往钢厂的这点儿路上,走在最前面扛着行李的时国安,手拉手小鸡仔似的被护在后面的苗秀秀以及时樱时珩,再次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本来俩孩子颜值够高,已经足够吸引人视线了。再加上现在这造型,想要不让人看都难。
“哎呦,你瞧那家人的模样,”刘敏正好也在下班的人流中,毫不意外的和其他人一样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就有些好笑,“这怎么瞧着就和没进过城的乡下人似的?”
“说不定是有啥贵重东西?”和她一起的女工却有不同意见,“你瞧见那女的穿的棉衣没有,四角楼那儿就有卖,一件就得三四十呢!”
这么贵的衣服,农村人可不会舍得买。
“哎呦,这么贵啊!都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刘敏听得直咋舌——
把一个月的工资全穿在身上,她可舍不得。
“不止呢,”那女工明显是个懂行的,又盯上了苗秀秀穿的鞋子,“那双鞋子也不会便宜了,前几天你没瞧见咱们厂的李主任穿了一双,说是买下来,两张大团结都不够!”
这么嘀嘀咕咕的对着苗秀秀评头论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个看做事就和农村人,但穿着打扮却无比抢眼的女人,从头到脚的行头至少得七十块钱。
“你说同样是女人,人家咋就这么命好呢?咱们挣得那点儿工资要顾着家顾着孩子花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那真是一分钱都不敢浪费……结果人家随随便便就能穿身上……”女工说着,难掩眼睛中的羡慕,说道一半又想起什么,“不过我穿不起,刘敏你还是穿得起的。”
虽然刘敏嫁的苗文成也是他们钢厂的,可耐不住人家家里老人工资高啊。
公婆虽然已经退休了,可一个退休前是工程师,另一个则是妇联的,退休工资不是一般的高。听说刘敏和苗文成挣的工资都不用往家里交,平常日常花销还有老两口贴补,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不想她不提这事还好,这么一说起苗家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刘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说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要气死了。”
“你有什么可气的?又有人帮着照顾孩子,还有人给买各种吃的用的,这么好的日子,你还生气……啊,我知道了,又是和你那个农村的小姑有关?”
两人关系好,刘敏有什么事也不瞒着她。这几天可不是镇日里念叨农村那个“没出息的小姑子”的事儿。
“不是说还没有回来吗?”
“是没有回来,”刘敏脸上满是讽刺,“可就是因为露个面又一直不肯回家,家里那俩老的简直都快疯了,尤其是我那婆婆……”
从听说小姑子要回来了,老两口每天起来都会跑去大门口等着,偏偏那个小姑子其他方面不行,吊人胃口这边倒是拿捏的挺到位,就是不露面——
一家人都清楚,廖姨肯定不会撒谎的。赵兴兰焦虑之下,还特意又跑去找了李绍振问了一遍。
结果苗秀秀就是一直不出现。
“是不是你那小姑子其实并没有想着回来啊?”女工提出了另一个看法。
“怎么可能!”刘敏想也不想就给否定了,“在农村这么多年,她除了种地还会什么?会拖家带口的这么回来,不就是嫌农村太苦,活不下去了,才会这么灰溜溜的回来,想着靠娘家拉拔一把呢?而且还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回来,要不是想着把户口落过来,我就跟你姓!”
这两天因为家里气氛太过凝滞,刘敏心情不好之下,不时就会回娘家去。也把这件事跟娘家妈说了。他们家老太太也是个人精,当时就一拍大腿,跟刘敏说,真等这小姑子进家了,可也得小心着点儿——
虽然还没有见面,已经能看出来她那小姑子,心眼多得和筛子似的。这不明摆着呢,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本来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老爷子老太太被伤透了心,对她也就淡了些,可她突然这么一露面,还穿的破破烂烂跟叫花子似的,故意和韩姨还有李绍振他们撞上——你不知道,我们小区的韩姨最是热心……”
“韩姨这么回来一说,又不住的说他们一家有多惨,我公公婆婆的愧疚可不是一下子被勾起来了?然后他们再在外面住几天,等时间到了,再被我公公婆婆找到,然后把他们请回家……”
事实上眼下还真和刘家老太太猜测的那样。曾经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苗庆国和赵兴兰根本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小女儿的事。
再看看现在,赵兴兰简直把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拜托了,请他们瞧见苗秀秀的话,千万让她赶紧回家,至不济,也把地址给要回来。
看老太太那魔怔的模样,就差跑出去贴寻人启事了。
公公苗庆国不但不阻止,也跟着悄悄拜托相熟的人了。
“……我妈的意思,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我小姑子那个农村男人玩的心眼儿……”
虽然还没见到小姑子和她男人什么样,刘敏对那两口子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
说着哼了一声:
“我可不是他们爹妈,没道理都嫁人的小姑子,还要回娘家巴着兄嫂过活的,想跟我玩心眼子,早着呢。”
“那你还气个啥?而且你是他们嫂子,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到时候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知道什么啊!”话赶话说道这儿,刘敏便也没瞒着,“你不知道我婆婆昨儿个做了一件什么事,她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让我们以后交生活费!”
赵兴兰一开口,刘敏就知道,这老太太是打定主意要把钱给小女儿留着了。
现在是让交生活费,等那小姑子回来了,还不得把退休工资都贴补了小姑子一家?
“平常倒是装的多好似的,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她才不会心疼文成这个继子,还是和她有血缘的小闺女亲……”
听她这么说,女工就不说话了——
疼自己生的孩子,这倒是人之常情啊。
便转了话题:
“说起来你那小姑子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当初怎么就会一根筋,非得找个农村的?听说还偏远的很,不是一般的穷……”
“可不是吗,”刘敏语气不屑之余还有些惋惜,“听我婆婆的意思,我这个小姑子,比苗洁长得还漂亮呢……”
要是肯留在中都,说不定就可以找个比苗洁还要有出息的婆家,结果脑子就和被驴踢了似的,非得嫁到农村去。现在自食苦果了,又想着回来啃娘家了。这样不争气的,叫刘敏说,就得让她吃足苦头才好。至于说想要再回来这个家,那也是别想了。
“……她自己拎不清,现在过成这样,不也是该得的吗?结果倒好,却反而成了我们欠她的似的!”
苗洁在婆家不常回来,他们两口子却是得天天瞧见这糟心的一幕。更甚者苗文成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也站在了他爸妈那边,明明苗秀秀影都没露一个呢,就紧着催她把房间给腾出来。回回都得把刘敏给气哭。
好在有苗老太太闹腾着,不然房子说不定真给腾空了。
“哎,你瞧那不是文成吗,他咋又拐回去了?”两人说话时,女工不经意间扭头,正瞧见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的苗文成对着那奇形怪状的一家人看了片刻,忽然不往前走,还跟着调转车头了。
“谁知道,不管他,我们俩一起走。”刘敏撇了撇嘴——
这几天看苗文成不顺眼,刘敏可不是正和男人冷战着呢。自然不会和往常似的等他过来一起回家。
两人头也不回的骑车走了,自然不会注意到,苗文成并没有回厂子,而是推着车子不远不近的跟在时国安一家背后。
时国安一家这会儿已经到了厂子大门口,还没站稳呢,时国梁就一路小跑的从里面冲了出来,瞧见站在大门一侧的时国安一家人,时国梁激动的好险没哭出来:
“大哥,大嫂……”
“珩宝,樱宝……”
“三叔……”时樱也开心的不得了——
她可是太喜欢三叔了。别看三叔不爱说话,却最是个有耐心又心软疼人的。
当初她刚进这个家时,除了爸妈几乎不合眼的在屋里守着,三叔也总会搬着个小板凳蹲在房门外。
一开始时樱还奇怪,院子那么大,三叔干啥门神似的就坐在他们房门外面。
后来才想明白,分明也是担心她再被人偷走了。
一直到后来牛二柱两口子锒铛入狱,时国梁才停止了他单方面的守护。
平常生活里,对几个孩子更是称得上溺爱——
家里孩子多,不拘那个孩子想要骑大马,三叔都是一点儿不犹豫的就趴下来……
“樱樱。”时国梁想要探手去揉时樱的头发,却发现小侄女都长这么高了,头发也梳的好看,赶紧停住手,心里的难过也是止也止不住——
他都没瞧见,樱宝和珩宝都长得这么高了。
下一刻,带着茧子的手就被时樱抓住,还放到自己头上,善解人意道:
“想揉三叔你就揉吧,乱了也没事儿,我妈会给我梳更漂亮的头发……”
扎不同花样的发型上,时樱自然比苗秀秀还要得心应手。就是只要苗秀秀在家,最喜欢的就是给她编头发,时樱也就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只负责臭美就完事儿了。
时珩却明显有不同意见,犹豫了会儿,悄悄伸手,抓住时国梁放在时樱头上的大手,一点点挪开。
“哎呦,”本就被时樱给逗笑了的时国梁简直大惊失色,瞧瞧握着自己的时珩的手,根本连动都不敢动了,“大哥,大嫂,你们快看,珩宝……”
珩宝竟然主动抓他的手了,虽然是不想他弄乱樱宝的头发,时国梁却依旧激动极了。
“看到了,我们看到了……”时国安心情也是激动的很,甚至盘算着,不然他待会儿也摸摸女儿的小辫子,那是不是说儿子也会和他握手了?
却到底否决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