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王者?”她觉得自己就是小学鸡,啥词都得翻词典。
米诺斯词典发语音解释:“赛车需要自备赛马跟马车,有条件还需要自备全套青铜护甲,只有生前是国王的鬼魂才拥有这么多陪葬。”
而且大多生前有贡献的国王亡灵,回归冥府的时候都会赐回头发,恢复情感跟智慧,好帮忙管理大片飘荡的幽魂。
奖品是复活,这些头脑清醒的亡灵王者是最渴望的。
泊瑟芬听完解释只有一个感受,死了竟然还逃脱不了贫富差距,穷鬼太惨了,围观的观众越来越多,大狗头从大门口挤进来,三个狗头争先恐吐着舌头来看热闹,满场的幽魂让三头犬的眼都饿红了。
弧形的石椅子上,各种长相莫名其妙的观众也冒出来。
泊瑟芬听到马蹄踩踏地面的声响有序响起来,黑色的噩梦舞蹈团从赛道上退开两侧,露出长道。
她看到宏伟石头建筑物下,黑色的骏马冲破黑暗跟噩梦从入场口飞驰而来,马车上的男人黑发曲卷,冷寂的神情如穿过冬夜的铜,带着坚毅的光彩。
他立于单人的黄金战车上,单手扯着轭绳,狂躁的黑马安静停下脚步。
三头犬立刻不敢挤进门,乖乖趴在门口摇尾巴。刚才还让泊瑟芬无法呼吸的噩梦们,围绕在哈迪斯身侧也成了陶灯上的油烟,毫无存在感。
所有恐怖跟黑暗,都臣服在他四周,连后来的几十辆亡灵马车都变成了不称职的背景板,被他的光辉掩盖成了黯淡的影子。
泊瑟芬的眼神也像是扑入光里的蛾子,一时竟然没法从他身上移开。对于他的记忆也跟着涌现,他在诸神之战里的模样跟此刻的他完美重合起来。
褪去被爱意操控的热情的哈迪斯确实很有安全感,噩梦在他面前比空气还透明。
像是察觉到她的凝视,毫无情感波动的神明抬起头跟她对视,暗沉无光的眼眸顿时失去了冷酷的颜色,柔软热烈的迷恋跟着出现。
冷酷与爱意转换得太快也太自然,泊瑟芬来不及逃避就被他的眼神撞了下,心口也跟着猛跳。她忍不住伸手去拿橄榄,躲开哈迪斯的视线。
被人爱得这么疯狂跟明显,她也不是泥胎木头,不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泊瑟芬攥着橄榄,坚硬的青皮压着掌心,带来一丝清凉。也让她忍不住同情哈迪斯,设身处地想想,哪天她要是也被迫着这么爱另一个陌生人,而且她心里还有白月光的情况下,估计会气得天天呕血。
一想到哈迪斯是边气,边强制爱她,就什么浪漫的感触都变成的悲惨情绪。
泊瑟芬用力啃了一下橄榄,清晰感受到牙齿磕碰的微痛,也撇开了对哈迪斯那纠结的爱意的忧虑。
裁判官是米诺斯,他走到石台横条边缘,大声宣布比赛开始。
哈迪斯这才收回目光,浓烈的情感重新藏到平静的表情下,而手指紧攥的缰绳被捏出细碎的声响。
死亡引起的低沉气氛,让噩梦们都开始不安离开赛道。
王者亡灵们也拉着缰绳,有些惊慌是不是哈迪斯反悔要放回一条人命回归大地的决定。
明明比赛已经开始了,竞技场却死寂一片,起跑线上的所有竞赛车辆都不敢动弹。
泊瑟芬低着头正在努力啃橄榄,却觉得安静得不对劲,不是开始比赛了吗?怎么没声的。
站在一侧拿着书写板,要开始观记车赛状况的埃阿科斯,看到她茫然抬头,立刻说:“请你帮着喊一句开始。”
泊瑟芬没喊,只是顺着他的要求低声重复,“开始。”
这句话仿佛成为击碎安静的武器,立于原地的哈迪斯像是得到了命令,手里的马鞭啪一声甩破了黑暗。
“开始。”他冷声宣告。
所有来参与争夺一条命的亡灵们猛然惊醒,高声呼喝猛击马匹。顿时鞭子声,陪葬的铜马或死亡马骨互相挤兑的碰撞,还有竞赛的热闹全部爆发出来。
这是泊瑟芬第一次看赛马竞技赛,漫长的车道几十辆车子如同一场盛大的风暴,带着早已经死去的灵魂,展开热血激昂的疯狂比赛。
她以为这么多匹马跑起来,碎石飞起,尘埃四散看不清楚谁是谁,没想到最显眼的还是哈迪斯。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力,黑暗的马就轻易跑在最前面,掠过转标的时候,轻松得像是散步。
泊瑟芬磕着橄榄,突然发现竞争激烈的赛道成为了哈迪斯的个人舞台,他游刃有余地扯着缰绳,漂亮的手臂紧绷出坚硬的线条,黑发凌乱扬起,露出毫无波澜的脸孔。
如果不是这么糟糕的开始,或者她没有穿越依旧在西西里游轮上,遇到他的话……她会上去要签名。
帅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她不认识的明星。
泊瑟芬看到哈迪斯似乎又要抬头寻她,立刻侧过脸去看别的赛车,打算看看第二名在哪里。
她吃橄榄吃到牙痛,只能停下这么自虐的动作。
噩梦们都坐到观众席上,她不小心看了一眼俄尼里伊,却发现自己眼皮沉重往下垂,困倦来得凶猛无比。
一个黑暗的影子从噩梦们最侧边,如同流水一样藏于火光阴影下流动,很快就来到泊瑟芬身后。
三位审判官的注意力都放在比赛上。
而坐在过大的石椅上的泊瑟芬被掩盖住了身形,无人看到阴影中赫尔墨斯的神魂披着一张用噩梦神力编织的袍子,出现在泊瑟芬的椅子边。
小偷之神偷偷看了一眼努力跟困意斗争的泊瑟芬,伸出手,盘蛇杖点了一下她的衣袍,带给她安眠。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牵住她的灵魂,坠入梦境里。
赫尔墨斯在厚实的大地深处,找到蜷缩在大缸里疗伤的德墨忒尔。
她没有力量起来,因为播种的时候被逃出冥府的堤丰撞到,恶火还在她的皮肤上灼烧,导致丢了团睡在她怀里的泊瑟芬,她只能要求赫尔墨斯先去寻回泊瑟芬在哪的消息。
赫尔墨斯回到奥林波斯找厄洛斯,却发现爱神之箭拔不出来。
在冬季来临前,如果泊瑟芬不回归大地,种子就无法发芽,到时候人类会成片死亡。
赫尔墨斯没空等待德墨忒尔恢复,就趁着噩梦神回到冥府的时候,趁机脱离身体,用自己的灵魂混进来。
一开始他只是想先确定是不是泊瑟芬,却发现冥府在举行竞技赛,热闹永远是偷窃最好的舞台,施展偷窃神力的神灵毫不犹豫改变计划,大胆偷走了正在吃橄榄的少女。
梦里出现一条通往大地的道路,他握紧泊瑟芬的手,毫不犹豫地飞驰上去。
坐在椅子上的泊瑟芬呼吸渐停,手指上没来得及吃的橄榄轻滑而下,落到脚边。
而已经看到赛车终点的哈迪斯习惯性抬头,去追寻她的目光,却看到她斜靠着椅子,紫色的毯子的滑在脚边,恬静的睡脸安静得如同死去。
死去……
第39章 噩梦
这是在做梦吗?
无数马蹄踏过竞技场满是裂缝的地面, 鞭子抽打马股脊的暴烈场景刚在眼前掠过,她眼前就猛地一黑。
明明是坐在坚硬的石椅上,身体却突然坐空往下坠落。视觉也由黑转白, 无数的网状的光点从四周涌出, 将竞技场的现实画面吞噬殆尽,将她拖入更深更诡异的白海里。
泊瑟芬茫无头绪地伸出手,企图摆脱这种滑坡般的摔落感。耳边的马蹄声渐远,哈迪斯也不见了踪影,脑子所有的念头跟糊了层雾,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只是本能知道,她好像是在梦境里, 那么热闹的比赛竟然把她无聊睡了?
泊瑟芬正打算催促自己醒来的时候,一个金发青年从雾里飞跃下来。
他头戴着锃亮的低冠帽,白色小翅开在帽子两边,脸孔被拥簇挤来的雾气遮盖住,他声音急促:“泊瑟芬, 快跟我来。”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 脚下的鞋拼命扇起来往前飞翔, 雾气被扇开露出了男人那张年轻却又陌生的脸。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真是没头没脑,梦的虚无茫然感压得她开不了口, 只能跟着这个可能是梦自己虚构出来的男人往前飞翔。
难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做个梦都想要逃离冥府?
泊瑟芬忍不住往下一看,却看到了整个火光如橙油的竞技场正踩在她的脚下。
椭圆的长赛道上哈迪斯如同一团黑色的风暴跑在最前面, 他的面容也被梦境蒙上一层柔软的光雾, 在看到终点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 看向高台上的王座。
这个动作让泊瑟芬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他在自己梦里竟然这么生动自然,以前做个梦都是各种模糊,各种没头尾的经历。
哪怕醒来也是时常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
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向那个带着她飞翔的年轻男人,只看到他的背影,一头金发异常显眼。
她试着开口,梦里不着边际的麻痹感让她捉不住自己的声音,问出口的话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这个谁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听到一声长鸣,是马匹痛苦无比的嘶吼从脚下传来。
泊瑟芬忍不住去看,虽然知道梦境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可是当自己回头就撞上一双充满冰冷怒火的眼睛时,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生气的样子像极了噩梦。
泊瑟芬看到正在比赛的哈迪斯,在最后一段赛程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拉扯住缰绳,四匹疾驰的黑马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伤到,急刹住的马被巨大的力量扯裂开了黑色的马皮,只看到森然的白骨架。
这是死亡之马,没有生命的血液跟鲜肉。
立于驭手之位的冥王,甩出无数条死亡鞭子,抽打在白骨马上让它们用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弯,直接往她这边冲来。
哈迪斯披挂在身上的黑雾轰然弥漫开,所有灯火都被黑雾吞噬成细碎的火星,马匹踏上了火雾之路,像是一头失控的狮子发狂地追逐上来。
死亡的愤怒让观众们都惊恐地大叫起来,复仇神们头顶的毒蛇也落到地上,化为巨蛇发出凶残的吐舌芯的声音。
三位审判官也不解地跑到石台边缘,却害怕冥王肆无忌惮挥散的死亡之力,不敢继续追过去。
死亡是冷静克制的,如同时间一样规矩而刻板地沉默着,从来没有遇到死亡突然咆哮的时候。
“怎么了……”
他们的声音太远了,导致泊瑟芬听不清楚判官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只觉得这个梦真是混乱,又异常真实。
哈迪斯声音却穿过这片混乱的噪音,冷酷得让人头皮发寒:“你要去哪里,泊瑟芬。”
泊瑟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做个梦都要接受这家伙的追逐跟质问,她怎么就活得那么憋屈,没有多想她随口回答:“离开你。”
梦的沉重,让她说话很困难,被人拉住的手指也没有任何感觉,四周都是诡异的雾霭跟扭曲的空间线条。
这更让这个梦显得毫无头绪。
因为她竟然在哈迪斯那张很少见到情绪起伏的脸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波动。
骤然而至的悲伤让他的唇角颤抖了下,眼尾的线条跟眉头却纠结出愤怒的纹路,随着黑雾里的火焰消失,他眼底的光泽也跟着干涸。
这种被彻底伤到的样子,让泊瑟芬失去了呼吸,她甚至都想收回自己的话,又突然想到这只是个梦而已。
不用那么认真。
但是她应该要醒来,哈迪斯快要夺冠了。
如果他跑第一抬头发现她睡着了估计又要黑着脸瞪她。
就像现在这样。
要从梦里醒来很困难,这么清醒的梦更是让她一时找不到窍门,好像是需要挣扎一下,或者让自己痛苦起来就会自然睁开眼。
她试着甩开那个拉着她飞的人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使不上力气,很多时候梦里的人确实浑身松软得跟块空心奶油,没有控制自己力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