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落到老祭祀的身体上,作用在身体上的力道并不足以形成厉害的伤痕。
但是由冥王亲手从黑雾里编出的雾气,带着鞭笞灵魂的酷刑。
每一下都是来自冥府的惩罚。
当她举起鞭子抽到仇人的腿上时,灵魂的腿碎裂了。鞭子落到手臂上,灵魂的手臂折断。
落到喉咙上,灵魂的声带绞烂。落到腰腹上,灵魂截成两段。
这种伤害从外表的身躯看不出来,已经缓步走到泊瑟芬身后的哈迪斯却看得一清二楚,他伸手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在她耳边温和说:“手酸了就别勉强,最后一鞭子落到他头颅上就行。”
态度柔和的神明,宛如劝导少女的善者,连低垂的睫毛都带着轻盈的弧度。
泊瑟芬一时都以为哈迪斯被她表现出来的凶狠给惊到。
所以站出来打圆场,让她意思意思再打一鞭子就收手。
可是哈迪斯见惯了凶残的死法,不至于因为看人抽鞭子就觉得不适。
难道是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狠毒的一面,看到后觉得难以接受才出面阻止?
很有可能,哈迪斯虽然负责死亡事务,可是心里向往的理想对象,大概是那种善良温柔美丽又纯洁的女孩。
嗯,纯黑男孩喜欢纯白女孩这套路简直就是言情剧万年百搭单品。
泊瑟芬悟了,他不讨厌她是因为她不够恶毒。
所以她一脚踩在老蟑螂的肚子上,眼光贼亮地盯着哈迪斯说:“你别拦我,打人这种快乐你怎么能理解。”
哈迪斯突然感受到内心浮出兴奋感,她喜欢这个?
泊瑟芬:“这老家伙虽然救过我,但是我就看他不顺眼,可能是他长着一张讨人打的脸?”
说到救她,其实是她穿越的时候泡水里被捞起来的事情,这根本不算救人,就是单纯将她当商品打捞起来利用。可是不给这老蟑螂一些闪光点,不足以衬托出她歹毒变态的性格。
泊瑟芬边说边踩着老家伙的肚子碾好几下,听着老祭祀痛苦得老泪飙出来的呻-吟时,说他好话的憋屈总算散了一点。
“你看,他这可怜的样子多美好。”
给自己临时强行立「变态凶狠」人设的泊瑟芬,注意力全在哈迪斯身上,就想看看有没有效果,能让箭的威力少点,达到拔箭的条件。
这种期待在哈迪斯心里出现,他终于确定了什么地轻点下头。
然后泊瑟芬看到刚才还在善意劝导她不要打人的冥王大人抬起手,白净修长的手指间有蛇鳞形的雾气在游走,那些蛇鳞片化为数十根漂浮的铜枪,对着躺在地上就剩下一口气的老祭祀。
他姿态依旧悠闲得如同陪她看风景,语气淡然得如要多捞两条虾,“你喜欢他被肢解的样子我动手就行,鞭子的力量不足以打碎他的躯壳骨头。”
毕竟是鞭笞灵魂的武器,用来凌虐人类的身体就稍显不足,特别是用泊瑟芬的力量。
就算她喜欢打人,可是打久了手骨会酸涩,打出来的伤口也因为太轻微而没有观赏感。
“你喜欢他碎成多少段,或者将他的骨头从皮里抽出来,敲打他的头盖骨,那血液迸溅的色彩很鲜艳。”
泊瑟芬手抖了抖,眼睛都吓大了。
哈迪斯:“我捏个金罐,将他的肠子串着心肝肺放进去,倒满血液放到你床边,你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
如果她真喜欢,这就是他每天新准备的祭品。
其实从宙斯坐上统治王位开始,人祭就慢慢被牲畜取代。但是对任何一个神明来说,以人类为祭品并不算稀奇,甚至有神挑剔过人类的香火味发酸,没有牛羊的味道好。
泊瑟芬艰难摇摇头,“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你了。”
这就是神跟人的不同之处吗?她的变态跟神一比,简直就是想象力匮乏,连个惊吓高潮点都没有。
哈迪斯已经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知道又找错她的爱好,他再次确认:
“很容易制作,我还可以在内脏上雕刻花朵,或者用骨头打造椅子,你想看吗?”
他打造家具的手艺其实很好,泊瑟芬也许会喜欢。
泊瑟芬: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吓不吓人的问题。
她吓到眉毛都垂成八字形,立刻将自己「残忍人设」往回收,连忙抬起手说:“真不用,而且这老家伙已经得到教训了,你看,我手都打酸了。”
哈迪斯其实知道她不喜欢,只是想让她发现自己有手艺这一项优点,看能不能亲手为她打造椅子跟长凳。
可惜这项有点没有得到她的欣赏,哈迪斯难得忧郁了会,才慢吞吞嗯了声。
泊瑟芬:她不打人,他还不乐意了怎么回事。
生怕明天早上醒来内脏雕花就摆在自己枕头边,泊瑟芬立刻执行了自己才想好的计划。
杀人这种高难的活她是干不了的,但是让这老家伙得到教训,外加让他以后无法作恶这事情却可以办成。
因为身边这个厉害的神,就是一台万能许愿机。
泊瑟芬有求于神地仰起头,放柔紧绷的嘴角线条,轻轻往上勾起一个微笑,“哈迪斯。”
再次被她的笑容暴击到的神明僵硬在原地好久,才终于听清楚她的愿望,他看似脚步沉稳,其实已经中了毒地踉跄到瘫软在地的老人前,伸手拨开了这人类眼帘上的雾气。
他那张光洁完美的脸出现在老祭祀浑浊的眼里,不朽的神明轻声低语,“你看到我了。”
你看到神,你将被毁灭,再无复生的可能。
然后哈迪斯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抱住泊瑟芬。随即陷入安静冷酷的黑暗雾气里,消失在这片祭祀之地。
在黑雾离开后,海浪、海鸟啼叫、还有燃烧的火焰重新恢复了声音。
站在马车上的泊瑟芬都没来得及回头看,那片海滩上的一切景象都已经成为看不见的黑点,她疑惑地确定,“那个老家伙以后都干不了坏事了吧。”
她刚才跟哈迪斯提了要求,希望给那老家伙,包括给他领导的所有部落成员都下个誓约,让他们以后不用人当祭品,也不准干谋财害命的坏事。
哈迪斯:“他不会干坏事了。”
正确说,他再也干不了事。
泊瑟芬的要求太过仁慈,得罪过她的人类,他并不打算放过。
冷酷的神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俯瞰蝼蚁般无心无情的冷漠再次出现在他眼里,黑雾褪去的沙滩露出本来的面目。
所有跳祭祀舞蹈的人类都被黑雾吞噬去了血肉,露出森然的白骨。
篝火里的祭品是几个年轻的人类烧碎的残骸,看灵魂的模样应该是外乡人被袭击绑来杀害。
黑雾挡住了尸骸,泊瑟芬并没有看到。
至于被迫直视神明的老祭祀,生命一瞬间就被夺走。
人类不能看神的真实面目,这个知识并没有出现在教育泊瑟芬的泥板上。
所以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能正常跟神明相处,是一件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泊瑟芬并不知道自己身侧的神明刚干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只是对自己过于猎奇玄幻的经历感慨万千,这些事编成故事都会被读者嫌弃没逻辑。
可能现实确实能比小说荒缪,她的手指还在轻微颤抖着,看到自己仇人痛苦在脚下呻-吟的时候,她并没有真的感到高兴。最后只能叹气住手,确定自己不是那块能冷着心肠杀人报仇的料。
不过能让那个老家伙再也不能害人也算是收获,泊瑟芬心里的沉闷消失大半,她才想起什么地从迷你布袋里掏出一块金子。
“哈迪斯,这是额外的礼物。”她这块金子给的心甘情愿,一开始只是要求哈迪斯帮她撑场子,让她打人的时候别被围殴就成。
没想到最后还要求他那么多,泊抠门默默感激他,并且忍痛给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金子。
哈迪斯感受到她的不舍,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选择,他轻握住她的手,“不需要金子,如果真的想送我东西,请赐予我一个祝福。”
他态度的谦卑如铁水,融化了苍白坚硬的脸部轮廓,连黑暗的眼眸的流淌着某种隐秘的纯洁情感。
像是一尊虔诚的雕像,圣洁得让人难以直视。
泊瑟芬终于意识到自己勉强装出来的信仰感,被哈迪斯这一对比都跟廉价货差不多。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么看人过于卑微,连要求都柔软得不可思议,“请对我说,我赐予你一句好话,让你此趟无望的旅途能够得偿所愿。”
为什么他能从那么疯狂的姿态,变成这么温柔的模样,简直让人想厌恶都快要厌恶不起来。
明明只是爱神之箭的受害者,导致的绑架者与肉票的单纯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却变得……这么麻烦呢。
泊瑟芬抿着唇迟疑了好一会,终于低声地认真重复,“哈迪斯,我赐予你一句好话,让你此趟……”
无望这个词过于阴暗了,她心一软就略过去,“旅途能够得偿所愿。”
哈迪斯全神贯注地感受这句话的份量,这是主神对信徒赐予力量的话语。如果她内心不情愿,那么这句话并不会出现任何奇迹。
哈迪斯不觉得自己第一次就能得到她真心的祝福,失败了也是正常的。
但很快的,一股奇异的生机从他身体里出现,浅绿色的叶子从他黑色的眼瞳深处生长而出,这个排斥他的大地无比清晰展露在他的眼前。
明亮刺眼的阳光变得圆润舒服,所有植物的生长,还有藏匿在泥土下的种子也能被他所感知。
这是他的神明赠与他的力量,不是像德墨忒尔强行抢夺,而是她真心实意给他的。
并没有期望能一次成功的哈迪斯愣了许久,才听到泊瑟芬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得不标准吗?要不要我重新说一遍。”
哈迪斯沉默了一会,才低头将吻落到她的手背上,小心得如同收起獠牙的巨兽,不忍失控一分……
处于黑暗中孤独许久的神明内心开出一朵花,是她亲手递过来放置进去的。
泊瑟芬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温柔到这种地步,却下意识地察觉。
如果此刻摆出拒绝的姿态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被他亲吻手背的时候,她甚至连指尖都放轻了力道。
终于哈迪斯停下这份堪称温情的接触,低着眼说:“你的赐予我很喜欢。”
他借用她给的力量,看到了本该只有她的神魂跟德墨忒尔,才看得到的种子分布处,这个岛屿上只有麦子的本源种子。
在岛屿中间山脉里,有一个充满生命气息的湖,麦种就藏在湖边的土地里。
哈迪斯拿起泊瑟芬半挂在马尾上的小花篮,重新挂在她的手腕上,“我们走吧。”
去摘取属于你的各种蔬果与荣誉。
说完,马车重新启动,跑过山脉中间的时候,车轮甚至都没有停留,土地里那颗最重要的麦种,就被哈迪斯毫无不留情地用铁器化为的鹰嘴锄铲走。
而还在大海上找他们的德墨忒尔遭受到重创地跪下去,她揪着剧痛的胸口,恶狠狠地看向自己的岛屿。
“哈迪斯……”她怨恨地看着哈迪斯的方向,黑色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如同毒汁。
而泊瑟芬完全没有发现篮子里多了颗麦种。
因为那颗麦子太小,叶子缝隙一掩盖就看不到。
哈迪斯的马车又快速往阿提卡地区飞奔而去,橄榄的种子在雅典案庇佑的圣城雅典里,他要去抢夺这颗美味的种子,给泊瑟芬的餐盘上添置上绿色的橄榄油。
在大地上肆无忌惮,如同强盗横行的马车吓退所有次级神明,还有山林水泽宁芙们,而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冥王的马车所吸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