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又是王氏把东西偷回娘家了,她打早就想给她弟弟送东西,家里没好东西,又一直被我压着,这才歇了心思。”
“现在又是鱼又是肉的,她能不心动?”
陆奶奶也补充了一句:“前两年也发生过一次这种事,我给尚儿买来补身子的鸡蛋,被她拿走了一多半,全送回娘家了。”
她自认不是刻薄的婆婆,儿媳偶尔拿点东西去补贴娘家,她也不是全然不同意,但自己家都过得这么难了,还一心想着往娘家送东西,她可就想过,家里还有她亲生的五个孩子了。
何况这触及了陆尚的利益,可是踩了陆奶奶的大雷。
眼看爹和奶奶都发了火,几个小的噤若寒蝉,根本不敢说话,陆显倒是想给王翠莲说两句话,可他还没张嘴,就被陆老二打断了:“你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马氏扯了扯陆显的衣袖,生把他拽去后面,小声劝道:“你先别说了,爹跟奶奶正在气头上,小心迁怒了你……”
最终,只得再由陆尚开这个口:“等二娘回来吧,这么多东西,不能冤枉了人,却也不能轻易放过去了,等二娘回来再问个清楚吧。”
“等个屁!”陆老二是个急性子,“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去。
家里人都见过他暴怒打人的样子,便是担心王翠莲的,见状也不敢拦了。
片刻,陆奶奶重重叹息一声:“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陆尚看了看周围:“你们都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阿宁也是,你先回房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其他人没应声,姜婉宁先答了好。
随着姜婉宁离开,陆晓晓和陆秋也悄声离去,陆光宗眼珠一转,扯上旁边的陆耀祖,也快步跑回了房。
马氏借口看孩子回了房,临走前把陆显也拽上了。
至于他们是不是躲在房间里听动静,那就不是陆尚能管得了的了。
该说不说,陆老二找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陆尚和陆奶奶才等了小半刻钟,就听院里传来拉扯争执声,出去一看,正是王翠莲被陆老二抓了回来。
王翠莲拼命往外挣,嘴上仍是死硬:“你拽我干什么……你就是污蔑我!我都说了我要去帮人家烧火,你搞我干什么!”
陆老二根本不跟她吵,死死掐着她的胳膊,稍微用上点力气,就叫她全无还手的余地,只能被生拉硬拖了回来。
等两人都进门口,陆老二一脚关上了院门,手上一甩,竟是直接把王翠莲推搡在地上。
“哎呦喂——”王翠莲大叫一声,“陆老二你要杀人啊!”
村里的房舍本就没有隔音一说,而院里院外的一堵围墙,更是隔绝不料任何声音。
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院里吵,左右邻居都会挺热闹。
但谁家又没有点热闹呢?
陆老二根本不觉丢人,直接问:“说,你是不是又偷东西了!”
偷这个字狠狠刺痛了王翠莲的心,她也不哭也不嚎了,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叉腰就是骂:“陆老二你说什么呢!我在自己家拿东西,怎么就是偷了?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咱俩就别过了!”
看她那架势,好像犯了错被抓住的是陆老二一般。
直到陆尚搀着陆奶奶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止住了院里的嘈乱。
“二娘,你看见之前庞大爷送来的那些东西了吗?还有前几天腌的肉,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吧。”
王翠莲双手放了下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我、我没看见……看什么看,东西就在那,还能丢了不成?”
其余人不说话,就等着她把东西拿出来。
然那些东西早被她一趟趟送回了娘家,哪里还能拿得出来,僵持再久,也是败露。
王翠莲娘家也在陆家村,和陆老二家在一个对角线上,两家离得不算太远,但走一趟也要小半个时辰。
前些年两家来往还亲近些,但自从她那个弟弟成了亲,王翠莲隔三差五就回去补贴,自然引得陆老二等人不满。
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便生了隔阂,除了逢年过节走动一二,平日里少有交集。
两家交情一般,却并不妨碍王翠莲拼命往娘家折腾东西,好的有肉有蛋,差的有自己摘的菌子,等到了秋日,她采摘的皂角也送过去,叫弟妹拿去卖钱。
说句难听的,她待自己儿女都不如待她弟弟上心。
之前等她的时候,陆奶奶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陆尚讲了一遍。
陆奶奶颇有些愤愤:“要不是看她给老陆家生了好几个孩子,老二早跟她和离了!”
对此,陆尚很难置喙。
但他不掺手陆老二和王翠莲夫妻间的事,并不代表他能忍受他的东西遭人染指。
全家一起吃可以,吃了喝了还要连拿带送的给别人?
那不行。
王翠莲始终含糊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准话:“晚点吧,我现在没空……你这才吃了晌午饭,也吃不下了,就别折腾了。”
陆尚说:“二娘要是找不到了,又不知道东西去了哪,那大概就是家里进了贼,贼人偷了东西,我又捉不到他,恐怕也只能报官,请官府帮忙搜捕了。”
“报官?!”王翠莲都破了音。
陆老二和陆奶奶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看陆尚的表情不似作假,两人的心不觉偏了偏:“尚儿啊,这报官是不是过了……”
“过了吗?”陆尚垂眸,“先不说那些鱼肉,庞大爷送来的那些东西我可没说要,那它们就还属于庞大爷,只是暂放在咱家,东西在咱家丢了,不该给他一个解释吗?”
“反正今天要是找不着人,我也只能报官了,趁着时辰还早,早点报官早省心。”
看他铁了心,王翠莲终于忍不住了,她尖叫一声:“我不就是拿了点东西,你们至于吗!”
“拿了点东西?”陆尚气极反笑,“二娘是不知道那些猪肉价值多少钱吗?还是不知道庞大爷的那些东西多少钱?”
“二娘要是实在不知道,我就帮你算一算,看看总价是不是该坐大牢了。”
用不着陆尚算,王翠莲一清二楚。
要不然她也不会没黑没白地连跑十几趟,又是躲着又是藏着的,把东西全搬回娘家,连点肉渣渣都没留。
而且她拆开看了,庞大爷送的东西里有一盒精致的点心,一看就是值钱货。
陆尚下来最后通牒:“我不管之前如何,反正这次的东西都是我和阿宁买来的,在家里大家伙一起吃可以,给旁人不行。”
“二娘要不就把东西原原本本拿回来,要不就照价赔偿了,要是这两者都做不到,抱歉,我只能请县太爷做主了。”
补贴娘家也好,帮扶弟弟也罢,这是陆老二该操心的事,远不是他该管的。
但还是那句话,别碰了他的东西。
王翠莲彻底慌了神。
东西是前几天就开始拿的,最初送回娘家的猪肉也早被分吃了,连那盒点心也送了人情,她根本还不回来。
她茫然地看着陆尚,忽然扑向了陆老二:“当家的你帮帮我,你跟尚儿求求情,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次就算了吧,这次就放我一回——”
陆老二看见她就烦,胳膊一甩把她都下去,他扭过头去:“就依尚儿说的办。”
“你不是一心想着你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弟弟,那你就滚回家去,什么时候不想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一句话戳了王翠莲两个痛处,她浑身一震。
陆尚这才知道,原来王翠莲的弟弟还有眼疾,但他也只是注意了一瞬,转瞬就不在乎了。
他的底线已经给出,剩下的该如何处理,便只交给他们自己商量。
也亏得小学堂休假,大宝和庞亮都没来,才没叫家丑传得更远。
等回了房间,陆尚简单把事情经过跟姜婉宁说了一下,姜婉宁未对任何人点评,只是有点惋惜:“早知道我就早点把鱼和肉收起来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钱。”
陆尚的心情因她反应有所好转,他不禁笑笑:“这次记住了,以后你我再买东西回来,就全拿回屋里。”
姜婉宁表情纠结,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又实在心动。
最后她还是点了头:“嗯!”
当天晚上,饭桌上就没有王翠莲的影子了。
陆尚问了一句,才知道她已经回了娘家,根据以往的惯例来看,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回来的。
陆奶奶拍了筷子:“上次她偷东西被赶回去,那是耀祖哭着闹着要娘,我才不得不把她请回来,哪想她屡教不改,这次休想我再去请!”
“老二你这回把光宗耀祖看好了,我看谁还能给她通风报信!”
陆老二填了满嘴的馒头,呜呜囔囔应了一声,对此甚是赞同。
被王翠莲拿走的那些东西暂且不提,她如今回了娘家,却是给陆尚省了大心。
他原还要顾忌姜婉宁在家的处境,现在最难搞的不在了,他也好放心出门。
是夜,熄灯后,陆尚跟姜婉宁道:“赶明儿我出趟门,去周围村子里转转,你在家小心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放一放,等我回来再说。”
“要是王氏回来了,你便避着她,别跟她正面冲突。”
实在不是陆尚瞧不起她,便是姜婉宁真鼓起勇气跟王翠莲正面刚了,就她那细胳膊细腿,可不是要被压着教训。
陆尚越想越是担忧:“不行我明天跟奶奶说一声,叫她留在家陪着你吧。”
姜婉宁心里淌过暖流,不由宽慰:“没事的,我不怎么出房间,上午下午都有大宝和亮亮在,家里以为我是在帮你做事,怕误了你的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句陆尚的用处了。
很多事情有他在前面挡着,那简直就是有了一个护身符,轻易不会失效。
她又问:“是因为观鹤楼的生意吗?”
“对,毕竟拿了钱,不好拖太久。”
姜婉宁对生意上的事不太懂,也不知该问些什么,沉默半晌,只含糊一句:“那你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
“嗯。”
夜色渐深,耳边的呼吸声也趋于平缓,陆尚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明日要做的事,他没有丝毫忐忑或畏缩,反捡起了许多年前的兴奋。
只是这一次——
陆尚侧过头,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姜婉宁的睡颜。
兴奋之余,他第一次体会到有人等候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