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失笑间闭上眼:“随你怎么想。”说罢便不再多言。
虞昭却是在心中默默想道,好好的生辰过得这般冷清,属实是太没人情味了。
今年说什么也要让他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不然她总觉得很奇怪。
……
今日宫宴是建文帝特意为皇后设的,她本意是当日安排一切从简,不料帝王还是命内务府办得隆重些。
事实上,有建文帝这般给皇后撑腰,消息飞速传到各宫主子那儿,宫内妃嫔们自是不敢轻易得罪皇后,日后皇后娘娘打理六宫也能省心些。
此刻方才开宴不久,萧胤与虞昭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起身,两人分别朝建文帝和皇后娘娘敬酒。
萧胤率先朝建文帝开口道:“儿臣祝父皇龙体康泰、洪福齐天!”
虞昭则笑着向皇后娘娘举杯道:“儿臣祝母后福寿绵延、万事如意!”
建文帝和皇后见了都颇为高兴,两人自是看得出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已然初具默契,便笑着说了几声好,旋即饮下了杯中酒。
今日大皇子夫妇依旧神隐于世,萧胤和虞昭之后便轮到了四皇子等人。
此刻四皇子与温晴云、叶嫣然一同起身,按照萧胤和虞昭方才的方式,向建文帝和皇后娘娘分别敬酒。
萧桓饮完酒后便坐回席间,他左侧是温晴云,右侧是叶嫣然,可谓坐享齐人之福。
叶嫣然细心地观察四皇子面容,见他唇边似乎残留着酒渍,便颇为贴心地取出丝帕,在萧桓嘴角处擦了下。
萧桓笑着看了眼叶嫣然,似乎对她这般温柔小意的情态颇为受用。
然而此时乃众目睽睽之下,萧桓遂伸手接过帕子自行擦拭了番,旋即他将帕子还给叶嫣然,忍不住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
叶嫣然害羞地垂下了头,随后伺候萧桓愈发殷勤,端茶倒水不在话下。
这一幕幕着实惹人注目,旁人可谓想忽视都难。
温晴云气得险些要摔杯子,她看不上叶嫣然这等小媳妇般的做派,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两人这般浓情蜜意,仿佛萧桓和叶嫣然才是名正言顺的新婚夫妇,而自己只是那个外人!
温贵妃见了也不禁皱起眉,打算回头好好训斥一番萧桓,哪怕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他也不该如此行事。
若是温相爷看到晴云被如此冷落,只怕会颇为不悦。
如今她与四皇子两人,正是依靠温宰相的势力,才能在宫中作威作福,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今晚宴席散去后,温晴云看着叶嫣然又是亲自扶起萧桓,那等倍加讨好的模样,她心中只觉一阵恶心,扭头便径直坐马车离开了。
她此行并非回四皇子府,而是径直去了娘家温府。
……
温夫人原本都快要睡下了,听闻四皇子妃回了温府,她顿时有些惊讶,转身之际就见温晴云哭着扑到自己怀内,满脸委屈地开口道:“母亲,萧桓他实在太过分了!”
“你这孩子,怎大半夜的跑回来了?”温夫人虽嘴上轻声训斥,却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温晴云的头发,旋即问道,“到底发生何事,竟令你如此委屈?”
温晴云遂把叶嫣然讨好萧桓之事说了,她说到最后,气得干脆跺了跺脚:“……原本颜蓉死了,女儿还以为能过几日安生日子,不料没过几日便进来一个狐狸精,勾得萧桓日日去她院子里,真不知她用了何等下三滥的媚术!”
温夫人听完拧了拧眉:“这事回头娘跟你爹爹说去。只是晴云……你今晚未免也太任性了,这是打算在温府住一段时日,不回四皇子府了?”
温晴云在母亲怀内咬牙道:“萧桓这般待我,跟新婚第一晚简直天差地别,我才不回去!”
温夫人忍不住问道:“你就这点肚量?娘不是教你了,要学着母仪天下,你还想不想做西祈的皇后了?”
温晴云抿了抿唇,好半响后才道:“母亲认为,我待会还应该回四皇子府去?”
“是。”温夫人笑着说道,“你看温府后院那些狐狸精,还不是被娘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切都要看你的手段。如今你这般打退堂鼓,在温府偏安一隅,这不像娘的女儿能有的做派。”
温晴云一时未曾答话,然而她突地想起今日见到虞昭和萧胤两人相处的模样,顿时心里就来气,一时恶声恶气地喃喃自语道:“看看人家太子妃,日子过得多舒坦,东宫至今都没添人,她倒是乐得清闲,简直可恶!”
温夫人笑着宽慰她:“怎又惦记起人家太子妃了,东宫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添人的。”
温晴云叹了口气,无论母亲此刻怎么说,她都十分嫉妒虞昭,何况她本就心悦太子。
当初虞昭的出现,可谓给了温晴云当头一棒,如今她心中还在记恨虞昭,只是碍于萧胤的势力强大,导致温晴云不敢贸然出手。
此刻温晴云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虞昭拖下水,把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后来她终于有了个主意,也不再管萧桓那点子破事,当晚就回了四皇子府谋划起来。
她要强行让东宫添人,给萧胤也纳几个侧妃,想必到时虞昭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说穿了,温晴云自己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唯有这般,她心中才能平衡。
第96章
翌日清晨时分, 东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袁瑞听闻成国公府世子来访,此刻就候在崇兴殿,他心道这可真是稀客, 成国公府一向不参与太子和四皇子两派之间的斗争,若能争取到太子麾下自是极好。
思及此,袁瑞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着去了崇兴殿。
世子季奚坐在殿内浅尝茶汤, 他微微晃着手中折扇,身着赤色镶边刺绣长袍,腰佩玉带, 面容清秀,然而眉宇间细看却有一股子轻浮之气。
袁瑞快步迎上前, 颇为热情地寒暄道:“这不是成国公府季世子么?大清早的便见着一位稀客, 只是您来得早了些, 太子殿下此刻尚在早朝,老奴估摸着殿下过阵子便会回东宫,您看是在此稍候片刻, 还是改日晚些时候再来?”
季奚自是也认得袁瑞,知晓此人是太子贴身近侍,他温和一笑:“倒是许久未见袁公公, 在下今日不急, 就在这儿等太子殿下回来便好。”
袁瑞一听还以为季世子有意站在太子这边,顿时心中大喜, 哪怕是让季世子留个好印象也成,只要能帮到太子殿下, 他遂笑眯眯道:“那老奴便先退下了,世子若有何吩咐, 尽管使唤底下的人。”
“好。”季奚微微颔首,殊不知他是温晴云的舔狗,今日来东宫这一趟也并非成国公府之意。
萧胤下朝后回到东宫,便从袁瑞那儿听说了成国公府世子的事。眼看着袁瑞似乎有些激动,萧胤却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孤上朝时还碰见成国公,若真有何事,也轮不到他一个世子出面。”
袁瑞一听也是,忍不住跟在萧胤身后问道:“那成国公府世子今日来做什么?”
萧胤对此并未多言,他吩咐袁瑞道:“把人带到长定殿书房来。”
没过几时,萧胤与季奚两人便在此碰了面。
季奚进了长定殿后,发现太子正在批折子,一时倒不敢出言打扰。
萧胤面容波澜不惊,他很快批完一本折子,之后才抬眸问道:“何事?”
季奚此时方敢开口,只听他字斟句酌道:“听闻太子诞辰将至,咱们兄弟几个想请殿下于酒楼一聚,有您在场,美酒佳酿自是不在话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萧胤听后面色不辨喜怒,他手中握有不少实权,邺京想请他同膳的人几乎能围着城墙排一圈,何况生辰那日他素来就不大肆操办,因此萧胤想也未想便拒绝道:“孤那日没空。”
季奚面色一僵,想起温晴云昨日连夜给他传的话,说是务必要请到萧胤,他唯有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咱们也知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只是许久未与殿下碰面,颇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着实想念得紧。”
萧胤嗤笑了声,他向来惜时如金,更何况此刻桌上还有堆积如山的折子等他批阅,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季世子,你来东宫到底所为何事?”
季奚受温晴云昨夜的嘱托,此刻哪敢说实话,一时唯有讪笑道:“瞧太子殿下说的,咱们都是出于兄弟情分,您这般未免太生分了。”
萧胤此刻堪称面无表情,凤眸极快地划过一丝不耐烦:“孤那日确有要事。”
季奚听后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追问道:“若是殿下诞辰那日不空,不如改日,之后一日不知您可有空闲?”
萧胤并不欲与季奚多话,很显然对方意图不明,他也懒得猜季奚是什么心思。
两人压根不是同类人,季奚虽长得一表人才,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个爱逛青楼、喝花酒的性子。而萧胤自幼洁身自好,此前大败东楚一战赫赫有名,如今更是重权在握,哪有心思去陪他玩这些。
萧胤此刻淡声道:“容后再说。”
旋即他便唤了袁瑞,显然是在下逐客令。袁瑞顿时心领神会,上前向季奚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奚不敢不从,满脸无奈地被请了出去,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他早就知晓这趟差事不好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晴云,就算是再如何艰难险阻,他也得把这事办成了。
……
萧胤一向公务繁忙,这公务可不仅限于坐在长定殿书房内,批批折子就完事了,他经常需要出东宫去考察实情,否则岂非只是纸上谈兵。
不料就在这几日,萧胤每回坐马车进出东宫时,季奚都在门口拦路,回回不曾落下。
这不禁让人怀疑,他已然到了废寝忘食的超然境界。
季奚整日杵在东宫大门口,碍于他成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萧胤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有一回甚至都让马车走了侧门,不料侧门也有他的小厮守着,萧胤想躲都躲不了。
他的确没料到,季奚此人脸皮之厚,简直堪比城墙。
袁瑞后来按照太子的吩咐,派人给成国公府传了消息,让成国公亲自来把人撵走。
此刻马车停在东宫门口不远处的拐角内,萧胤正坐着闭目养神,等成国公府的消息传来,
很快宦官带着消息回来,在马车一侧悄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成国公……病了。”
话落,马车内一阵沉默:“……”
宦官额前流下冷汗,但见帘子一掀,太子殿下亲自走了出来,他身姿高大挺拔,显得周围的旁人都矮了些。
萧胤径直走到季奚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季奚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前道:“太子殿下,您终于肯见我了?”
萧胤一贯惜时如金,可经不起他这番闹腾,近日书桌上折子都堆得越来越高了,他索性直言道:“明日孤得了空闲,不如就在午时一聚,酒楼你定,届时孤会带着左监门将军魏旭一同。”
季奚没料到自己软磨硬泡两日,还真把太子给磨动了,殊不知这等行为早已让萧胤对他彻底厌烦,他一时心内暗喜道:“好好好,那就明日午时,咱们湘江阁见。”
萧胤冷笑一声,旋即径直走过季奚,头也不回地入了东宫。
季奚对此也毫不在意,连忙出宫去布置了。
明日恰好便是萧胤生辰那一日。
……
虞昭紧赶慢赶,终于在太子生辰前一晚,绣好了给他的生辰礼。
此刻她举在眼前看了片刻,当真是越看越满意,暗道自己果然宝刀未老,手艺愈发精湛了。
这是一条绛紫色的抹额,之前虞昭学骑马时,她见萧胤一身深紫色骑装,顿时觉得颇为好看,这颜色极其适合他。抹额上还带有银甲装饰,正中央是一颗质地坚硬的玄色宝石,是内务府按照她的要求特地去寻来的,因此这条抹额还兼有作防具之用。
将来若是萧胤遇到危险,说不定还能保护他一二。
转眼间到了太子生辰这一日。
虞昭用完早膳后,估摸着也该到了萧胤下朝的时辰,便将抹额仔细叠好,挑了个颜色相称的锦盒装在里面。
随后她望着那锦盒凝神细想片刻,终究还是没打算亲自过去,便让行事稳重的侍女青玉端去长定殿内,想来应当不会出岔子。
不料青玉很快又端着那锦盒回了宁华殿,她放下物事向虞昭禀报道:“启禀主子,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并未回长定殿,据袁公公所言,殿下被成国公府世子请去酒楼用膳,想来至午后时分才会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