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很多事,不过都是我哥在做,”谢仪自信微笑,“我就是每个月圆之夜露个面接受他们的跪拜而已啦。”
许西柠:“……”
所以你到底在自信什么东西!给我负起妖王的责任啊喂!!!
*
妖界最繁华的地界是九尾狐族镇守的涂山,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嵌山而建,檐角卧着象征妖界世家的黄金卧兽,涂抹着猩红花纹的祭祀高台垂下彩绸帷幕,高塔星罗棋布,被各族瓜分地界的集市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饰、仙草和法器。
就是那祭台上的雕像有点眼熟。
风掀起帷幕,露出雕像俊美逼人的脸,那双妖艳惑人的桃花眼温柔低垂,竟露出几分慈悲相。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你啊谢仪!”许西柠笑得打跌,“他们在排队给你上香诶!”
妖族鱼龙混杂,狡诈的蠢笨的奇形怪状的无奇不有,统治这么一群大相径庭的妖怪,靠单一的律法是行不通的。
对强大的施以暴力,对弱小的予其信仰,镇压加怀柔,才能长久统治他们。
“在涂山说我坏话可能会被暗杀哦,”谢仪瞥眼看女孩在副驾笑得花枝乱颤,随口吓唬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西柠佯装正经,双手合十:“咳咳不好意思狐狸大仙,大仙我给你顺毛,请大仙保佑我。”
谢仪带着许西柠在妖界兜了一圈的风,中午的时候去了城里最高的避云阁吃饭。
妖族等级森严,普通妖族甚至不得入内,就连服侍谢仪侍女和仆人的都是各大世家的长老乃至宗族之主,他们与其说被谢仪的魅力吸引,倒不如说尊崇到毕恭毕敬的地步。
能坐在位置上,安然自得等他们的,当然只有谢景一个。
许西柠掀开珠帘进入隔间,惊讶道:“哇,东方医生也在。”
谢景这次没穿着白大褂,他穿着矜雅的白色丝绸衬衫和黑色西裤,斯文的银框眼镜,扣子严密地一直扣到冷白的脖颈,双腿交叠,坐在朱红色的雕花围栏前,转头微微一笑:“许小姐,看到你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谢仪没好气道:“怎么,就记得他姓东方是吧?”
“没关系,”谢景起身,慢条斯理地给许西柠沏茶,“我和谢仪在人间的化名都舍掉了东方的姓氏。你喊我谢医生,我更习惯。”
“谢医生大气,”许西柠笑眯眯道,“说起来,是你让谢仪去汤山找我,也是你让林薇去泡温泉的吧?”
谢景掀起纤长的眼睫,琥珀色的瞳孔里含着探究的笑意:“我总是拿不准你,是感谢呢,还是兴师问罪。”
许西柠托着腮:“谢医生觉得呢?”
“看来是兴师问罪了。”谢景微笑着用杯盖拂了拂茶叶,“林女士是我的病人,这些年赚了她不少钱,却没帮她彻底治好心病,我也不好总是袖手旁观。”
“那老许呢?”
“即便是免费收治的病人,我也一视同仁。”
谢仪给许西柠夹菜:“别看他,看我,我比他帅。”
谢仪一个眼色,旁边的侍女立刻细声软语地给许西柠介绍菜色,什么玄天崖上风吹日晒两百年的凤羽花煲灵芝汤,什么加了龙涎草提鲜的金谷溪麻辣蛙腿。
许西柠看了眼谢景,笑笑不说话,开始闷头吃饭,顺手把蛙腿扔回谢仪碗里。
谢仪:“你不是很喜欢青蛙?”
许西柠:“我是觉得它性感,又不是觉得它好吃。”
谢仪夹着蛙腿瞳孔震动,带着“难怪我诱惑不了你原来你审美如此猎奇”的眼神:“你觉得它性感??”
许西柠:“咳咳现在不了……”
许西柠和谢仪聊没营养的天,谢景没动筷子,只是微微眯着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许西柠的一举一动。
因为盯她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谢仪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吃?”
谢景摇摇头,像是败下阵了似的,苦笑道:“许小姐,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许西柠咬着勺子:“啊?什么都没想啊我脑子空空。”
谢景像清茶似的浅色瞳孔幽深:“你刚刚似乎想说什么……”
许西柠:“你是说麻辣蛙腿?”
谢景:“……”
虽然谢景是修为高深天赋读心的狐狸精,许西柠却也是装聋作哑的一把好手。
她就是有点不乐意。
怎么?虽然老许没给你钱,但你也不能把他拿去当治林薇的心病啊?就林薇有心病老许就没有是吗?我作为他们爱情的结晶我都没想他们和好,你搁这撮合什么呢?你是他俩未曾谋面的儿子我素昧平生的大哥是吗?
但再怎么说,谢景也无偿给老许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咨询。
她不想当受人家帮助还翻脸不认人的小白眼狼。
但她有权保持沉默。
她活活好奇死他。
今天你甭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景的确有点无奈,老谋深算的狐狸精此时像个平凡的,搞不懂女孩儿心事的少年一样,柔声道:“你可以相信我做的所有事,都不会有损许承年的利益,我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以后有天,你对我很生气的话,也一定记住,我将客户的意愿放在我自己的意愿之上。”
许西柠闻言抬头:“老许的意愿?”
她下意识以为,谢景话里的意思是那次温泉重逢,是老许自己想的……真要老许自己愿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她才知道谢景说的是另一件,远远比温泉,还要让她愤怒上百倍的事情。
此时谢景只是笑笑不说话。
许西柠心想果然是个腹黑狐狸精,我刚害得他好奇,他现在就非得让我好奇回来。
*
吃完饭,谢景还有很多关于祭典和各族朝觐的事情要忙,他腰间的玉简不停地亮起,几乎就没停过。
而祭神日的主角——谢仪本人,倒是一派轻松自在,逍遥地带着女孩逛街去了。
许西柠发现妖界对谢仪的个人崇拜,比他在网上的那些脑残粉还要夸张。
谢仪的人类粉丝对他的爱是狂热的追求,而子民对他的爱已经上升到不敢触碰的程度。
许西柠本以为谢仪需要换个便装或者遮个脸,要不然岂不是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结果其他妖怪根本不敢上前打搅,而是自发散开,远远地叩拜。
许西柠逛个街跟零元购似的,喜欢什么拿什么,何止不用付钱,卖家甚至感激涕零满脸“我卖的这些卑劣小玩意能被殿下看上是我八辈子的荣幸”。
抬头一看,方圆一百米外乌压压的妖怪全在磕头,磕得此起彼伏邦邦响。
许西柠:“……就不能让他们别跪了?”感觉要折寿。
“他们相信跪我能获得好运气,很多妖怪千里迢迢赶来跪我,可能一辈子就见这么一次,不让他们跪他们会难过的啦。”
许西柠:“……那你还怪体贴的哈。”
谢仪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从他张开的修长手指间,卷起一道温和的风,微风卷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像粉色的雨一样洒落人群。
那些妖怪争先恐后,人群像沙丁鱼一样搅动起来,纷纷跳起来伸着手去抓去捡:“谢谢大王!!”“谢谢殿下!!!”
“这又是什么?演唱会彩带?”
“修为,”谢仪满不在意道,“一枚花瓣差不多是普通妖怪修炼一天的修为。”
他刚刚随手一洒,就是成千上万天的修为,抵得上一个普通妖怪修炼十年。
许西柠拈了一片花瓣,惊讶道:“真的?谢老板大气啊。”难怪他们喜欢你啊,你天天撒钱这谁不喜欢啊?
“害,这点儿修为不算什么,”谢仪勾了勾她侧脸边的碎发,“你不喜欢他们跪你,我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
那是涂山旁边的一座小山峰,远远望去仿佛火一样的红色,山巅有一处朱红屋檐的小寺庙,檐角悬着黄铜铃铛,在风里发出叮叮当当悠长清脆的响声。
许西柠原本以为是满山枫叶,离近了才看出,那是成千上万根树枝上倒悬的红线。
风一吹,红线像是起伏的波涛一样翻涌,像是血染的潮水,在铺洒的金光中镀上一层圣洁的金色,有种妖异艳丽的美感。
山底下,妖怪们排成两路纵队,似乎也想上山,不过因为谢仪要带她去,所以临时封山清场,只有他们二人从山间小道拾级而上,像是两条小鱼在红色的海浪里逆流而上。
许西柠回头看着山脚下的人:“怪不好意思的,感觉自己像妲己在世。”
“比当狐狸精你可比不过我。”
“这是妖怪的寺庙吗?你们拜什么神?”
“你又不信这个。”谢仪笑眯眯道,“看个热闹就算了。”
谢仪没说,是怕她倔脾气掉头就走。
这里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合仙山,山上的是月老庙,满山红线是红尘世人的姻缘线。
许西柠因为没注意,也是因为那些妖怪长得属实奇形怪状雌雄莫辨……其实山下那两路纵队,都是想要求姻缘的恋人。
假如有朝一日,谢仪或是谢景在妖界结契大婚,大婚的地方,就是这合仙山。
许西柠兴冲冲的,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像是阿凡达里的男主第一次见到圣树,还手痒痒想给红线打结,甚至给树编个辫子什么的,被谢仪赶紧制止了。
打结也就算了,充其量算她冒充月老乱牵红线,编辫子……倒霉三人组是要闹哪样,n那个p吗?
许西柠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干了什么,眼睛一亮:“哟,你手上也有。”
谢仪的手腕线条分明,很有力量的骨骼感。
凸起的腕骨上,不知什么时候也牵了根红线,末端被风吹起,泛着隐隐约约的金色。
“进庙参观的入场券,”谢仪仗着她不懂,随口乱编,“我这是金色的,是因为我是妖王,vvip。”
许西柠伸出纤细的手腕:“那我怎么没有?”
“是啊,你怎么没有呢?”谢仪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腕一边摩挲一边琢磨,“你还真是,从里到外都很特别。”
“有可能我不是妖怪?”
谢仪这次没回答她,他垂着长长的睫毛,牵起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仔仔细细地绕在许西柠的手腕上。
他动作轻而郑重,搞得许西柠有点痒痒,她下意识想收回手:“红线不能随便牵的吧?我有男朋友了的!”
“是是是你有男朋友,我跟你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提这么勤?”
“大哥有没有可能我俩谈的是个假的。”
谢仪一边同她说话,一边系红线,可是系了又散,系了又散,红线像是有灵性一样从她手腕上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