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漏真人罕见的震怒，双眉扬起，“既然不语山已然遭难，那我就将你西海平灭，一报还一报！”
说罢，七星神剑高高抬起！
嗤——
这一道剑芒横跨天海，划破火云，西海神凰也绝不敢硬扛神剑之威，呼喇喇收敛双翼，飞速退却。
至于那跟随他前来的妖兽大军，更是早就在王将星盘的剿杀之下仓皇逃窜。
闻人月围三缺一，将海岸线留了出来。既节省了灵力的耗费，也是让妖兽们不至于拼死冲击光幕，有了逃跑的奔头。
可返身朝着海岸猛冲的妖兽，在王将星盘的狙杀中，能成功逃亡者十不存一。即使过了海岸线，也不代表它们就能逃掉。
因为西海神凰头也不回地逃遁，漫天火云的阵势被无尽星辰飞速吞噬，冲出了西海的星辰笼罩了这部分海岸，漫天飞舞的妖兽在这洒落的星光之中好似被冰冻了，突然变得行动缓慢。不论道行高低，多少都受了些影响。
这正是天星老祖拂袖施展的大神通。
王将星盘紧随其后，继续展开屠戮。数名天元合力驱驰，王将星盘的灵力近乎无穷尽，杀的满天血雨纷飞，大片的血色在西海中蔓延开来。无数海中游鱼涌来，争相吞食这些带着灵力的血肉。
甚至连王将星盘上的部分将星位都开始心中不适，这一日杀的生灵，可能比许多人见过得还要多。
但闻人月眼也不眨一下，只是借着神器之威，冷眼追杀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妖族。
大战将起，人妖两族的对立已然鲜明。
此时若是心软，多留下一只妖兽，说不定以后就有一名人族遭到杀害。
既然它们今日敢上这个岸，就要有死的觉悟！
下手轻了，说不定西海神凰回去振臂一挥，还是能聚拢起大批妖兽。可是今日这一番杀伐，是真的手重，人间再有残存的妖兽，哪还有敢追随神凰的？
高空之上无漏真人疯狂驱驰七星神剑，想要斩杀西海神凰，可杀临界者又谈何容易？他虽不敌神器之威，但要逃还是不难。
无漏真人不依不饶，就要朝西海深处追去。
天星老祖恐他有失，连忙闪身将其拦住，喝道：“不要冲动！”
在诸仙门掌教之中，无漏真人不算顶尖，若是单枪匹马追过去，能不能斩杀神凰不好说。万一落入陷阱，说不定还会令七星神剑有失。
那可就是不能承受的损失了。
“啊！”无漏真人与几名天枢阁高层俱是双目通红，“此仇不共戴天！”
……
“他们居然没有追来，真是可惜。”
遁入西海深处的神凰携着一片火云烈烈，窜过一片虚空，片刻之后，虚空之中亮起一道圆环。
圆环缩小成一道门户大小，从中走出万法尊者与乌巢老祖两道身影，一个赛一个苍老，悬立于海风之上，气质阴沉。
西海神凰也化作一道身着赤金色袍服、头戴朝天金冠的中年皇者身影，重新返回，怒声道：“他们不来，你们就不打算出手了吗？”
“神凰还请息怒，对方有天星老祖与两尊神器，其中王将星盘更是能合天王宗一门之力。即使合我三人之力也难以正面力敌。”万法尊者悠悠说道，“需以智取。”
“这下我的部众全都送死了，还拿什么取？”西海神凰忿忿道。
他这一次直接将追随的妖兽全部打光，虽然也没多心疼，可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这是无法接受的。
相比之下乌巢与万法这两个老狐狸，完全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以我们的实力虽然不够，可若是再多一个强力臂助，那就足够了。”万法尊者继续道。
“谁？”乌巢老祖也问道：“世上还有谁人能对抗神器？”
“自然是我此前的盟友，恶地藏。”万法尊者说出那个名字。
“恶地藏？”西海神凰略微诧异，“他击杀妖神之后，不是也濒死逃遁，你能找到他？”
“原本找不到，但是现在可以了。”万法尊者微笑。
他再度祭起宇天环，打开门户之中，露出一面灰白色的石壁。
“这是……”二妖看向他。
“此乃天枢阁的无不知，以天星秘法催动，可观天下事。”万法尊者笑道：“借助此宝，理论上我们可以追寻到世间的任何事。”
他灭掉天枢阁的不语山，最重要的收获便是这天书无不知。
“那不是观天一脉的秘法，你还会天星秘术？”乌巢老祖看向他。
“呵呵。”万法尊者一挥手，石壁亮起光芒，隐有大道文字流动，“二位忘记我的名字叫什么了？”
对于这个揣测不透的人族，二妖其实都存着忌惮。但是现下的情况又诚然如同所说，不借助万法的力量，他们确实没法和拥有神器助威的天星与白泽争。
对于万法的谋划，他们也只好采纳。
“那你现在就能看到恶地藏在哪里？”神凰问道。
“无不知或许不能明确给出答案，但是起码可以给出一个大概的线索。”万法尊者道：“在找恶地藏之前，我们可以先问一个别的问题。”
说着，他双指祭起一张符纸，凌空虚划，转眼将想要询问的问题所有相关信息都写上，而后顿住。
“这一次人间新晋神圣之争，将由谁证道？”
他问出的问题，直接让旁边二妖目光一亮，不得不说，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就见石壁上光芒流转，大道文字疯狂变幻，足足片刻，将万法尊者转得面色苍白。若是再耗下去，恐怕他的修为就不够用了。
但这也正常，毕竟他问的是关乎人间至高神圣的问题，能得出些许模糊的答案就已经不易。就算是完全得不出结果，也是有可能的。
咻——
好一阵光华流转之后，石壁之上光华浮凸，终于给出了答案。可却不是什么大道文字，而是一幅图画般的存在。
十分简单，寥寥几笔。
“这是一座山的轮廓？”西海神凰双目沉凝。
“这好像是……”乌巢老祖神色惊疑。
万法尊者则是面沉似水，缓缓吐出两个字：“蜀山。”
第080章 造化
蜀山，无量宫。
作为有着丰富重建经验的山门，蜀山派土木堂早就存着以往的图影，如今新建的山峰云海与宫殿屋阁与以往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同。
如果说每一次重建都能别无二致，有什么特殊技巧的话，土木堂人的回答大概是……唯手熟尔。
在重新盖好的无量宫内，闻渊上人端坐地坐着，接待今日到来的贵客。
“天枢阁遭劫，只是一个开始。”齐应玄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闻渊上人对面，坐着的正是监国府执掌，当代监国令齐应玄。
在这人间局势混乱之际，他亲自来到蜀山，自然是有要事。闻渊上人同样面色凝重，静静听他诉说。
“如今诸位临界者争道，九州陷入混乱，妖魔趁机作祟。禹都城险些破灭、蜀山也遭恶地藏袭击、天枢阁无法挽救……再这样下去，肯定还会有更多惨案发生。”
“只要人间有新的第九境出现，一切问题即可迎刃而解。”监国令缓缓道：“而临界者中的正道人族，只有天星老祖一位，我们希望能够团结九天十地的力量，支持天星一脉。只要蜀山点头，这件事就成了大半。”
听着他的话，闻渊上人沉默了半晌。
随后，他轻轻抬头，而后道：“监国令所言自是有理，但九天十地不能团结，当真是只缺我蜀山吗？”
如今诸仙门虽然名义上都支持天星老祖，可背地里究竟有多少人希望他证道成功，也还不好说。
毕竟天星一脉此前行事颇为霸道，也结下了不少仇家，与九天十地中的一些仙门也有矛盾。
譬如蓬莱上宗，虽说现在的蓬莱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蓬莱，可门中弟子与天星一脉有不少矛盾，二者仇隙由来已久，绵延几代早已根深蒂固。相比之下与蜀山的矛盾反而只是苍生道人一众高层挑起，门人弟子之间并没有对立十分严重，否则楚梁也不会这么轻易能收购蓬莱。
若是天星老祖证道成功，天星一脉得势，那蓬莱传承恐怕立时就要自此断绝，他们当然不会希望天星老祖晋升。
反而是身为妖族的白泽，对他们可能会更怀柔。
这也彰显了蜀山派与人为善的重要性。
雾隐仙山同样如此，此前作为蓬莱一面的雾隐，和天星一脉自然关系不会太好。
云阙寺作为天顶佛门传承，采取的一直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已经封闭山门许久，不愿表态。
无尽剑宗和天罡门这两家和蜀山派交好的仙门，虽然明确会支持人族，但绝不愿与蜀山为敌，监国令自然是懂的。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蜀山的态度。
一旦蜀山能够顾全大局，同意让白泽相让，那九天十地就能同心协力。尤其是天枢阁的覆灭，更加剧了监国令的危机感。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想来走上一趟。
九州的混乱该结束了。
“不是只缺蜀山，但只要蜀山同意支持天星一脉，其余仙门必无异议。”监国令道：“毕竟……很多人都看着你们。”
归根结底，如今蜀山明里暗里的势力太大了。
不止是自家山门冒出来的神器和第八境强者，和他们交好的仙门同样坚定且强大，曾经的九天末尾，如今俨然又成为当世正道之魁首。
若不是白泽毕竟是妖，他都想投白泽尊者一票了。
闻渊上人沉吟片刻，而后道：“监国令，并非蜀山不顾全大局。只是大局之下，也不能逼人牺牲，白泽尊者在蜀山数千年劳苦功高，早已密不可分。蜀山派不可能因为人妖之异，转而背弃白泽。我可以保证，蜀山派绝不与天星一脉为敌，也不会拉拢其它同盟。若是白泽尊者晋升神圣，同样也不会背弃人族。”
咻——
似乎是响应他这句话，外面的天空中骤然亮起黑白二色的旋涡，光芒自云海中升腾，亮彻半边天。
有蜀山弟子呼喊：“是白泽尊者！”
……
“人族……”
楚梁坐倒在地上，看着那边远远直立行来的长毛猿人，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在这里见证了一方天地的造化。盘神陨落，化身大地，而后万物生机迸发。
从生命出现在天地之间，到终于有直立行走的猿人，中间又过了令人绝望的漫长岁月。
这里的时间流速或许与外面不同，否则这不知多少万年够他轮回无数次了。可是哪怕肉身不会腐朽，精神却会衰老凋零。
楚梁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生命本源的那一簇火将要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