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一脸脏话」”
她今天实在没精力跟江逢斗嘴,胸口跟绑了块大石头似的,让她难以接受。
回到酒店,夏竹拿着房卡开了门,却迟迟没进去。
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去,难受地自我消化情绪。
汤倩跟助理回酒店撞见这幕,跟助理使了个眼色,汤倩接过包独自走到夏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问夏竹:“怎么了?”
“刚刚在片场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
夏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迷茫、困惑的脸,她皱了皱眉头,不答反问:“你房间有酒吗?”
“我想喝点。”
汤倩迟疑地点头:“有。不过……晚上喝酒影响明天的拍摄怎么办?”
夏竹眨眨眼,眼里闪过水光,却倔强地摇头:“没关系啦,我酒量很好的。”
撒谎。
她酒量很垃圾,所以许默之前不太赞同她喝酒。
汤倩见状,没再犹豫,起身拉住夏竹的手,从包里翻出房卡,将她带进自己的房间。
夏竹第一次进汤倩的房间,她很热爱生活,即便是酒店也能布置得十分温馨。
床上四件套是她自己亲手换的蓝色郁金香花纹的牛奶绒被套,床边铺了块暖色调的地毯,电视柜上摆了两束香槟玫瑰,窗户下的圆桌被她铺了白色蕾丝材质的桌布……整个看下来很有生活气息。
夏竹坐进圆桌旁的南瓜椅,抱着双腿看汤倩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香槟,又取了两只高脚杯,慢慢走到落地窗前。
凌晨四点,两人盘腿坐在对面,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边喝边聊天。
自从上次探班后,林之珩再也没来过片场。夏竹也没从汤倩嘴里听到一星半点有关林之珩的消息。
夏竹虽然每天都跟许默聊天,有时候还是觉得他们离太远,不能天天见面很难受。
可是汤倩一次都没有难受过,一旦进了片场,好像生活里再也没有林之珩这个人似的。
夏竹抿了口酒,手搭在膝盖上,抬头问汤倩:“你跟林之珩平时没联系吗?”
汤倩一愣,显然没料到夏竹最先谈的人是林之珩。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她又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模样,她小弧度地晃着手里的酒杯,出乎意料的从容:“没有。”
“他忙我也忙,除非他特别交代,我可能会飞过去找他,否则我们之间互不相干。我们私下其实很少联系,偶尔有一两次都是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上次他过来探班后,我们私下没有聊过一次。”
“他这样的人不适合谈心。”
夏竹震惊,疑惑问:“……你不担心他乱/搞男女关系?”
“也不担心他忘了你吗?”
汤倩噗呲一声笑出来,探过身轻轻掐了掐夏竹的脸颊,声音说不出的冷静:“我跟他既不是情侣关系,也不是什么夫妻关系。他有没有乱搞我管得着吗?”
“……至于他会不会忘了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夏夏,男人没你想得那么好。他们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如果你没有价值,他们不会多看你一眼的。真的,就算是花瓶也分高低贵贱的。你可能愿意为了一个年代久远、有收藏价值的青花瓷瓶停住脚步,但是你不会对一只有裂纹的残次品心动。”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你最好不要太爱一个人,否则伤心伤肺。”
夏竹端着酒杯,脸上难掩悲伤。
她既羡慕汤倩的清醒、理智,又难过她这样的好姑娘恐怕没有一个好结果。
林之珩这样的男人只有他腻了抛弃人的份儿,没有人伤害他的事儿。
至少,汤倩做不到。
汤倩看透夏竹眼底的难过,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林之珩这个人很烂?”
夏竹顿了两秒,毫不吝啬地点头。
汤倩被夏竹的反应逗笑,她仰头将酒杯的酒一干而尽,特无奈地说:“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他这样的烂人。”
“你知道的,我拿他没办法。只能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触碰。”
“可是他就是一个烂人,我不理他,他就不理我。我有时候特不甘心,凭什么他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勾得我七上八下,而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例外。”
“后来我想明白了,就这样吧。也不见得结了婚就能走到头,何必非要要个结果呢。”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灌在夏竹身上,她后背一凉,陡然觉得,她的感情好像也不见得很安稳。
小小地抿了口酒,夏竹撑着下巴,神情迷茫地问汤倩:“如果有一个人她已经结婚了,但是她丈夫家里出了大事儿并不告诉她,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丈夫并没有把妻子当自己人?”
汤倩沉默片刻,一针见血问:“你跟许老师领证了?”
夏竹啊了声,满脸错愕地摇头:“怎么可能。我问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就我一个朋友的事儿,不是我的。你别乱猜。”
汤倩哦了声,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心虚,配合地回她:“不一定是不把他妻子当自己人,也有可能是担心对方知道跟着难受。”
“有的人不习惯跟人分享喜怒哀乐,也没那个意识把责任分担给旁人。他可能独立惯了,没想过依靠任何人,所以才没跟妻子说。”
“不过也有可能夫妻俩的关系其实有缝隙,他们只是表面融洽,私下没有心连心。简单来说就是彼此之间还有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阻碍他们更进一步。”
“总的来说……夫妻之所以是夫妻,肯定是要共患难的。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么这个婚结的也没意义。”
夏竹似懂非懂,只一个劲地点头,偶尔说一两句。
聊到五点都快上工了。两人都不打算再睡觉,收拾收拾准备直接去片场。
夏竹走出房间前,汤倩及时叫住她,意味深长提醒她:“有时候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亲自去证实。”
夏竹眨眨眼,不明所以。
—
北京,军总医院,高级病房。
许默从下飞机到进病房,已经整整二十六个小时没闭眼休息。
许代山临时有个会没在医院,医院陪护就住家阿姨,见到风尘仆仆赶回北京的许默。
阿姨惊喜地站起身,见他没回家,直接拎着行李赶到医院,阿姨心疼地抹了抹眼泪,上前迎接:“小默回来了?”
“你妈刚睡,上午突然说肚子疼得厉害,我120都没来得及打就晕倒了。先生赶回来将人送进医院又忙忙碌碌离开了。”
“我陪着做了一下午的检查,有的结果还没出,不过听医生的口吻好像……不太乐观。”
“你打哪儿回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狼狈。赶紧收拾收拾,不然你妈醒了,见你这副模样惹她难过。”
许默这才想起他在途中折腾十几个小时,确实很狼狈。
低头看一眼褶皱的、发臭的衣服,许默同阿姨感激地笑了笑,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转头进洗手间换下脏衣服。
再出来,他把自己打理得还算干净,衣服整整齐齐,没有褶皱。
文琴脸色很不好,平日的她很爱装扮自己,也很注意形象。
今天躺在雪白的病床,脸色苍白如纸张,唇瓣没有点血色,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充斥着消毒水的枕头,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
这一路的忙碌让许默没心思想东想西,如今亲眼瞧见文琴的状况,许默心里的底气散了几分。
他其实累得不行,却没有半点困意,跟机器人似的,只要一开机,不管怎样都在高速运转,直到电量耗尽才终止运作。
许久不见的忐忑、害怕、恐惧再次涌动出来,说到底,他还是有软肋的。
如今有血缘关系的、能为他一心一意着想的亲人只剩文琴了,他没法不难受。
阿姨看许默蜷着背,皱着眉头,没什么精气神地坐在病床前小声祈祷,有些心疼,她上前轻声安慰:“别怕,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许默脑子已经麻木,没法集中注意力。
同阿姨简单交代两句,许默又打起精神,起身出病房去找文琴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聊了不到五分钟,周肆打电话过来说专家团队已经从香港飞北京,问怎么安排。
许默在医院待着难受,说他亲自去接。
周肆联系的专家团队在凌晨四点抵达北京,许默给司机打电话,麻烦司机开车,他亲自去机场接应。
专家团队是世界顶尖的医疗团队,治疗癌症方面很有权威。
癌症这东西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可以完全治愈,只能是抑制。
许默其实没底儿,他只是在奔着一口气,在死神降临之前尽可能做些措施。
专家团队带领人是美国人,英文名叫cole,许默之前在纽约交易所跟其所在的医院有过合作,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许默一边寒暄一边稳住心绪跟对方聊病人的情况。
聊到最后许默才发现他并不了解文琴的身体情况,每年文琴的体检报告他都只是粗粗地看几眼,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把报告放一边。
如今出了事儿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仔细点。
跟医院那边沟通一番,cole带领的团队拿到初步的检查报告开始开会讨论进一步的治疗方法。
结果与许代山说的一致,肝癌中期。
许默拿到检查报告,心情很糟糕。
文琴还没醒,许默在病房里待着憋闷,他跟阿姨交流两句,起身走出病房。
下了楼,在医院内二十四小时开门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结完账走出超市,许默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人站在槐树下,捧着打火机,默默点了根烟。
他眼底覆了一层青色,脸色也难看到苍白、没有丁点血色。
捏着烟的手在抖,他闭着眼,克制着情绪吸了两口烟,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出夏竹的电话号码,想要给她打通电话。
结果指腹落在拨通键上方,迟迟没有动静。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掐灭烟头,关掉电量不多的手机,转头往医院走。
走到医院门口,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许默停住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他眼底划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亮光。
摁下接听,许默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了?”
夏竹回到酒店房间,脑子里想着汤倩说的那些话,还是给许默按了通电话。
听到许默声音那刻,夏竹犹豫着问:“文姨情况怎么样了?”
许默勉强笑了下,平静答:“挺好的,别担心。”
说着,许默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分,许默蹙眉:“你是刚醒还是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