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天空玉盘一样的月亮,忽然理解了诗中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那高悬的明月是否还记得上一次的人间。
戚冉冉不睡,一是因为睡不着,二是因为害怕,她害怕经过这一夜,再一睁眼,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这个世界的一切太美好,她贪恋,沉沦……
忽然,一声轻响打断了戚冉冉的思绪。
楼下花园里,陈晋闻抬手触了触园中那棵橘树的叶子,望着出了神。
这个时节的橘子还没有成熟,只打了一些小果子,散发出扑鼻的清香和淡淡的苦涩。
“你也没睡啊?”戚冉冉双手搭阳台栏杆上,俯身问道。
听到声音,陈晋闻仰头,见到是她,有一瞬的怔愣,“你怎么也没睡?”
“我想睁着眼睛看看我的明天是什么样子的。”戚冉冉耸耸肩,以一种轻松的口气说,“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有,就是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陈晋闻移开视线,背过身也去看天上的月亮,“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吧。”
察觉到陈晋闻不想说,戚冉冉也就没有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道:“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得涝死啊,你工作太多,我找不到工作,你说咱俩怎么就不能匀一下呢?”
听到戚冉冉这样说,陈晋闻立马想到最近在谈的一个商务,“ys有个护肤品的代言在找我,我联系一下推给你?”
“可别啊!”
戚冉冉吓得赶紧摇手,她就是随口一说扯一下话题,以她现在的咖位,不要说ys的代言,能拍到他们的广告都算高攀了,她可不想被其他小花家的粉丝竖起来当靶子。
“我可不想再被挂上热搜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起热搜,陈晋闻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来,他在赶往向海电影节现场时无意间在热搜上刷到一条#军装与红妆#的话题,点进去一看竟然是戚冉冉跟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这个话题虽然在热搜榜的最后几位,里面的讨论却很高。
他原本想立刻发消息向戚冉冉询问,
不料中途被韩欣雨意外打乱,等到再想去找那张照片时,话题和热搜已经不见了,就连网上的照片都删的干干净净。
“今天的那个热搜是怎么回事?”陈晋闻问。
说起这个,戚冉冉自己也是一脸懵逼,要不是戚明澈回来三堂会审,还眼疾手快保存了照片,她压根不知道这事儿闹这么大。
虽然不知道那个热搜和照片是谁抢在她前面撤的,但删了总比不删好,不然因为她影响到人民子弟兵她的罪过就大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戚冉冉摊手。
“那个人是谁?”陈晋闻抬头看她,敛了敛情绪,小心翼翼地问。
“我真不认识。”戚冉冉重复,而后轻叹了口气,“不过你们不相信我也可以理解,对你们而言这听起来确实很离谱……”
她说的都是实话,却有不能解释的缘由。
“我相信。”
出乎意料的,陈晋闻没有追问。
“你说的,我就相信。”
夜晚的风掠过枝头,留下地面摇曳的树影,微凉的风裹挟着橘树的味道,传来一阵青涩。
戚冉冉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发生了变化,可她又说不上来。
第二天,晨光微曦。
戚冉冉走下楼看见正打着哈欠在楼下吃早餐的父母,没忍住一头扎进了白绒绒的怀里。
万幸,爸爸妈妈还是原本开心幸福的样子。
白绒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整得懵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她的背温柔道:“今天倒是稀奇,不用人叫你,自己就起床了?”
戚冉冉动动毛茸茸的脑袋,小孩子一样哼唧了两声。
戚明澈看她半天不撒手,一边摆碗筷一边吐槽:“差不多得了啊,大清早的我老婆我还没抱呢!”
戚冉冉探出头“瞪”他一眼,“爸,你最近怎么这么爱找事啊,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戚明澈气得要举筷子抽她,“我看你是皮痒了!”
戚冉冉在餐桌前坐下,拿了个奶香小馒头塞到嘴里,“徐叔叔还比你大两个月呢,也没见他像你这么暴躁。”
戚明澈气呼呼地把盛小馒头的盘子抽过来,“他那么好你去找他当你爸吧,别吃我蒸的馒头!”
“爸,嫉妒使人丑陋。”戚冉冉拍拍他爸的肩膀。
戚明澈被气笑了,指了指自己,“我?丑陋?好!我看那个彩妆广告你也别去了。”
听到广告,戚冉冉放下小馒头,“什么彩妆广告?”
“听说是个叫画棠的品牌,有人委托你周阿姨来问我你的意向,反正我都要被你开除爸籍了还管这闲事干什么,你去找你帅气的徐爸爸吧。”戚明澈阴阳怪气。
“哎呀爸,徐叔叔怎么能跟你您比呢,您当年可是靠脸吃饭的,论长相您可甩他十万八千里啊。”戚冉冉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恰巧此时徐清风上门来蹭饭,听到戚冉冉这么说,一脸“难以置信”地捂嘴,“好啊,上个月让我帮你代购的时候还说我比你爸帅八百倍,现在东西到手就翻脸就不认人了?”他做作地捏住鼻梁,唉声叹气。
戚明澈得意地嘲笑他,“这种假话你也信?”
徐清风反过来也笑,“是啊,这种假话你也信?”
两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戚冉冉身上,戚冉冉干笑两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白绒绒看不下去了,用筷子敲碗出来解围,“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可要收盘子了。”
听到要收盘子,两人也顾不上争那虚名了,蝗虫过境般把餐桌上能吃的都一扫而空。
成功帮忙转移了注意力的白绒绒朝戚冉冉挑挑眉,露出拿捏一切的表情。
戚明澈所说的那个叫画棠的品牌是一个新注册的国风品牌,主打国风彩妆,因为刚注册不久没什么名气,稍微有点热度的小花都不会去考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戚冉冉这种有点名气但不多的新人。
以戚冉冉如今的咖位,这种广告对她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商务了,她没有理由挑三拣四,更何况这个广告项目的负责人还是任彩。
任彩从戚明澈工作室离职后顺利考上了研究生,毕业之后进了一家大型广告公司工作,这次这个叫画棠的彩妆广告就是她进公司后首次担任项目负责人负责的项目。
画棠主打的是年轻人的国风彩妆,品牌定位是古典与现代的融合,所以要求第一支广告的女主角既要年轻有活力,还要有沉稳古典的气质,除此之外还要有一定的影响力。
根据品牌的自身定位,任彩在第一次选人时就推荐了戚冉冉,在她看来,戚冉冉童星出身,有群众基础,年纪小有青春活力,性格沉稳长相标志,完美契合甲方的每一项需求。
可那时甲方爸爸嫌戚冉冉咖位小,执意要磕孙书意,偏偏钱给得又不到位,孙书意团队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出于无奈,任彩又做了十几个替补方案,全被甲方否了,她被折磨得生无可恋,差点一气之下都要辞职了。
后来向海电影节红毯和内场照片出来,甲方发现戚冉冉的玫瑰白纱红毯造型小小的出了下圈,而且在内场里跟孙书意同框时丝毫不输,甚至比孙书意更耐看,又连夜反悔联系了任彩,让她用第一版方案。
任彩:我有一句***一定要讲!
从外形上来看,戚冉冉和孙书意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相似在于她们都是标准的演员脸,骨像优越,没有死角,不挑造型,具有很强的可塑性;
不同的是孙书意五官平平,依赖面部平整度保证整体颜值,缺一点辨识度,状态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垮脸。
而戚冉冉则不同,她皮骨兼备,没有硬伤,眼睛还尤其出色,是标准的桃花眼,上眼睑线条蜿蜒,眼尾微翘,不笑时明亮深邃,笑起形似月牙,既有亲和力又多情似桃花,配上两颊微微的婴儿肥,更增添了些活泼。
甲方发话,任彩只得照办,这才有了后面通过周芸向戚明澈打听戚冉冉档期和意向的事。
因为担心甲方临时变卦或跳出来瞎指挥,任彩以火箭般的速度敲定了合同和拍摄细节,连夜上戚冉冉家把人从向海接到了南苏。
第五十章
南苏与向海距离不算太远,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就到了,南苏古时是南方经济重镇,也是达官显贵们的聚集之所, 所以古建筑非常密集, 有十步一园林的美称
这次广告的拍摄地在南苏的一个古镇上, 戚冉冉记得这里,她小时候拍《共犯》的时候曾来过一次, 当时这里的路很窄,汽车进不来,他们还是坐手摇船进来的。
再次来到这里,古镇的街道已经拓宽了很多, 汽车能够长驱直入,两边的商户也多了起来,游人熙攘,处处都充满着商业的气息,曾经在水边挂着红灯笼的亭子也早已没了灯笼, 里面还装上了现代化的垃圾桶。
汽车在镇上七拐八弯, 最终在一处园林前停下, 走下车,门头上“满园”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任总监, 您到了?”
刚一下车, 一个穿着标准工作装的男人殷勤地迎上来打招呼。
任彩随便点了点头,问男人里面的拍摄现场布置好了没。
“已经基本都布置好了, 布景和机器都已经搭好了, 刚刚打开电闸测试了一下, 电也没问题……”
“那行,小张, 你去通知导演,十分钟后开始拍摄。”任彩说着就要往里走,男人却突然支吾了起来,察觉到有问题,她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不是问题,就是有点儿小麻烦。”被叫做小张的男人面露难色,然后赶忙表示,“不过我正在协调,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任总监不用担心!”
“什么麻烦?”
“我们要取景的那个亭子旁边有一棵石榴树,挡机位了,本来想砍掉几根树枝,但是房主死活不同意,还在商量。”
任彩转过头,“冉冉,要不你先在车上休息一下,我进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熟悉一下场地。”戚冉冉说。
“也行。”
戚冉冉跟在任彩后面,跨过门槛,一堵黛瓦白墙出现在眼前,白墙正对着大门,起着照壁的作用,墙边的松竹掩映着怪石,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还开了几朵小野花。
循着右手边的小径走去,径边是整排的紫藤,此时正值初夏,紫藤的花期还未结束,满目的紫藤瀑布般垂下来,散发出阵阵幽香。
没走几步视野就开阔起来,一座八角亭屹立在池边,池北是邻水之榭,池南是假山主景隔池南望,水光潋滟,绝壁危径,看得见山水全景。
园中有草木之处,必有颜色,水中有睡莲,岸上有兰花;树有石榴、桂花、腊梅,花有绣球、月季、海棠,不同品种的鲜花在不同时节开放,这样四季便都有颜色。
不知道这“满园”之名取得是不是“春色满园”。
小张口中的亭子便是池水边那个,挡镜头的石榴树刚好横在亭子外面,如果要从亭子的方向拍假山,确实会被树枝挡住。
听任彩说“满园”是私家园林,要不是小张家里跟园林的主人是远亲,他们根本租不着这里。比起南苏其他对外开放的园林景点,这里安静且不会有游人打扰,拍摄起来效果好得多,所以即使是多花了一点预算,综合下来也是非常划算的。
园林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一身松垮的汗衫,身形消瘦,满脸皱纹,后背还有些佝偻,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坐拥上亿园林的样子,不过这也不稀奇,毕竟真正钱人都是深藏不露的。
老人此刻正满脸怒容地拄着拐杖坐在亭子中间破口大骂,“你们要拍就拍不拍就滚,砍树绝对不行!”
作为场地的联系人,园林主人的亲戚,与老人沟通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小张头上,他反复解释他们并不是要把石榴树整棵砍掉,只是要修剪一下上面的树枝,不会对树造成什么损伤,一点树枝,来年很快就长出来了。
老人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站起身来指着半个头都挡着亭子的石榴树,“我岁数大了眼睛可不瞎,你这是要修几根树枝啊?你从这儿砍半棵树都要砍断,你糊弄我啊?”
被拆穿的小张见好言相劝不成有些恼羞成怒,但是碍于任彩和其他工作人员也在不好发作,提出要跟老人单独聊聊,然后便将老人拉到了一边。
“老东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今天要是拍不成那钱一毛都别想拿,你就等着你孙子还不上钱去坐牢吧!”小张压低声音在老人耳边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