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从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眸里, 看见被火烧乱的节奏,无名火一下散了,说不清原因, 也道不出理由, 埋藏在灰迹下的委屈探出头,她说:“我那天随手试了下朋友送的睡衣,感觉好看就穿了会儿,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
闻声周南荀也冷静了, 松开她,轻声说:“老陈他们都在, 回家说好吗?”
徐澄往路边看眼,见到乔语三人看热闹的表情,才明白刚刚周南荀为什么制止她说话。
“我们等下要去走访,等我晚上回家,我们再聊。”周南荀重新拎起地上的购物袋, “以后想买东西,等我下班再出来,如果有急用的, 就只买需要的,其他的等我回来买。”
徐澄不说话, 随他上了车。
老陈坐副驾驶, 刁侃周南荀, “公共场合接.吻, 老大能不能轻点虐我们?”
刚刚一幕, 从老陈他们的角度看过去, 就是两人吵着吵着,周南荀突然扣住人亲上, 亲着亲着,两人和好了。
乔语也笑,小声说:“看不出来,老大还挺野。”
赵虎说乔语,“老大这种年纪,还没谈过恋爱,一旦恋爱,必然是山崩地裂级别的。”
乔语转看徐澄,“是吗嫂子?”
徐澄脑子还在回想刚才一幕,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缓缓“啊?”了声。
“都行了。”周南荀出声,止住这三个好奇他的同事继续发问。
车内静下,老陈随手按开音乐,是徐澄的新歌《寻你》
老陈哼唱几句,回头问徐澄,“嫂子知道漫天橙色吗?老大最喜欢的歌手,车里全是漫天橙色的歌。”
车猛地急刹车,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老陈磕了下头,他捂着头看周南荀,“怎么了?”
周南荀朝车窗外,扬了下下巴,“下车。”
老陈难以置信,“我?”
“难道是我?”周南荀没好气说,“打车去路费我报销。”
“为什么?”老陈心有不甘。
周南荀看着他,眼神不容拒绝,“话太多。”
老陈:“......”
车重新开起,周南荀听见声轻笑,往后视镜一看,刚才快气哭的小姑娘,这会儿脸上挂着笑,眼望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回视线也轻扯唇。
周南荀还有事在身,东西放门口,没进去屋,叮嘱道:“东西放这别动,等晚上我回来收拾。”
徐澄低声:“哦。”
见她掌心红痕,他又说:“那热毛巾敷一敷。”
徐澄还是“哦。”
夜深后,徐澄没等周南荀回来谈话,早早睡了。
她不知周南荀要谈什么,也不想谈,睡梦中感觉手臂有东西蠕动,拍了下。
过会儿,又感觉脖子上有东西蠕动,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按亮开床头灯,光照过来,眯缝成一条缝的眼睛不情愿地睁开,刚睁大,就见一个虫子掉到床上。
“啊!”
她惊恐地尖叫。
周南荀破门而入,“怎么了?”
闻声,徐澄看也没看,一下跳到周南荀身上。
周南荀眼疾手快,一把托腰接住,“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徐澄双腿勾着周南荀腰,手搂着他脖子,“蟑、蟑螂,床上有蟑螂。”
周南荀一手托着徐澄,另一手掀开被子,一个小小的潮虫快速爬走,他抽出张纸巾,捏住虫子,扔到马桶里,“没了。”
“家里怎么会有蟑螂?”徐澄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
“这是潮虫,可能床下潮湿生出来的,明天我把床掀开晒一晒。”周南荀想洗手,抱着她到洗脸池边。
觉到冰凉,徐澄往旁后了眼,见自己坐在洗脸池边缘,再转向前方,手还缠在周南荀脖子上,她霍然松开手,脸红到耳根,“放我下来。”
镜子里,徐澄双腿缠在他身上,上身紧贴,臀半坐洗脸池边沿,红着脸不敢看他,像极了在做亲密行为,周南荀喉结滚动,往后退一步,松开手。
徐澄从他身上下来,靠着洗脸池站着。
他没动,她没走。
近在咫尺的距离,贴近彼此的呼吸,徒然增加了室温。
目光悄然一撞,又快速分离。
徐澄往旁迈一步,抬腿要走,面前的路被男人的身体挡住,低低的声从头顶传来,“徐澄,我们聊聊。”
她勾唇讥笑,“聊什么?聊周队看了一眼老婆后背,就吓得半个月不敢回家?”
周南荀往口袋里摸烟,没摸到,咬牙低骂了句,转脸,眸色发狠地盯住徐澄,勾唇邪邪地笑了下。
徐澄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秒,周南荀弯下腰,抱住双腿把她扛到肩膀上,往卧室走。
“放我下来。”
“你干什么?”
“周南荀你混蛋、流氓、王八蛋......”
徐澄嘴不停地骂了一路,手上疯狂捶打周南荀。
周南荀步伐矫健,任她打骂,没听见似的。
进到卧室,把她扔到床上,覆身压过去,二话不说,伸手解她睡衣第一颗扣子。
徐澄吓傻了,挣扎着又踹又打,心知体力悬殊,胜算很小,她嘴上发狠吓他,“敢动我,我爸不会轻饶你。”
周南荀手撑在她身边,停下动作,“我睡我自己老婆,你爸能怎么样?”
在这件事上,女性体力不占优势,仅凭个人力量很难逃脱,徐澄彻底慌神,“就算结婚了,也要我愿意才行。”她眼睛发红,讲话又带上哭腔,“你这样,和孙游他们有什么区别?”
周南荀最怕女人的眼泪,但这次很淡定,“怕了?”
徐澄咬唇,偏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大小姐!”他又用了揶揄的口吻,捏着徐澄下巴将她转过来,强迫徐澄与他对视,“怕了就别再来激我,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包括睡你。”
讲完,周南荀翻身下来,坐起身,背对徐澄说:“别担心了,老子没想真睡你。”
见身后的人不说话,他又说:“真想睡会有耐心去解扣子?直掀上去更方便。”
等了片刻,徐澄还没说话,周南荀转回身。
房间只开了床头小夜灯,黑暗中亮起一片暖黄,光下,小姑娘蜷缩着,长睫沾上水珠,眼下床单湿了一小片。
周南荀蓦然想起,孙游那件事发生没多久,徐澄还有阴影,不该这时候吓她。
在卫生间,他被她的话,刺激得冲昏了头脑,忘记那件事。
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云烟,他抽出张纸巾,蹲在床边,帮她擦眼泪,“对不起,我——”
徐澄翻身,背对他。
周南荀转到床的另一边,轻下声,“我没躲你,是一个大男人在家,女孩子总不便,想留更多的空间给你。”
“那你干脆搬出去住算了。”徐澄吸着鼻子说。
周南荀想过搬出去住的问题,只是出了孙游那档事,留徐澄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还有徐澄没生活自理能力,也不放心。
他把整包纸巾放徐澄面前,“饿不饿?”
突然转移话题,徐澄更气,坐起身拿纸巾砸周南荀,带着点鱼死网破,不管不顾的劲,喊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搬出去住?”
周南荀也烦,只是为哄她,不断克制罢了,她霍然起身,扬高声调质问她,“你想我怎么答?”
徐澄静了一瞬,也没答正题,又说那句,“周南荀你就怂。”
“大小姐真想今晚下不来床?”周南荀在床边来回踱步,像在迫切地寻找什么,他在她身前停步,语气平和道:“徐澄,我们都冷静点好不好?”
徐澄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团糟,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每次谈话都像过山车,时而激烈,时而平静,总是无法一直平静对谈,从第一天认识就这样子。
周南荀去客厅拿一支烟,点燃吸两口,回到徐澄房间,窗户拉开一条缝隙,捏着烟的手落在窗边,不让烟呛到她,“你觉得怀孕的事能隐瞒多久?过几个月肚子大不起来,你又和你爸怎么说?”
“他不来风絮就不会知道真相。”徐澄说。
“八九个月的时间,他会一次不来看你?”周南荀问。
徐澄冷笑一声,“你想说事情兜不住,我们很快就会离婚对吧?”
周南荀没否定,“如果不是你说怀孕有孩子,你父亲会同意你和我结婚?会让你留在风絮?早把你抓回去嫁入豪门了,徐澄,我们都清醒点吧。”
清醒什么,他没说。
徐澄也没问,但确好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使她混沌的大脑猛然清醒,一时哑口无言。
周南荀离开房间,徐澄倒在床上,长长地呼了口气,想和钟晴聊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些混乱、理不清的情绪,自己都说不明白,才有些心事,再亲密的朋友也无法分享。
这番不愉快的谈话结束后,周南荀变回正常时间回家,但徐澄和他已无话可说,每次他回家,她便进到卧室里,
她有事出客厅,他就回卧室,客厅像长了钉子,两人都不同时踏入。
一周后,徐澄接到钟晴的视频,“橙子,出大事了。”
熬夜看书,徐澄醒得晚,眼睛没睁开,“你怀孕了?还是梁京州挂了?”
“可能你要挂了。”钟晴声小小的,不敢正眼瞧徐澄。
徐澄哈欠连天地睁开眼,“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你和秦禹的婚退后,秦禹到处拿你当幌子,说这辈子非你不娶,你结婚他就单身一辈子,这话咱知道是假的,但长辈和一些不了解他的人都信以为真。
然后梁京州那个傻逼,喝多酒,把你假婚假孕的事说出去,不知哪个大嘴巴告诉了秦禹,他现在到处扬言,要来风絮找你。”
徐澄登时从床上弹起来,“我爸也知道了?”
“没有、没有,还没传到长辈那,只是秦禹又有了推挡那些想嫁给他的女人的说辞,这伙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怕哪天有人拱火,秦禹真去风絮找你。”钟晴扶额,“梁京州被我骂一顿,不敢给你打电话。”
事情已然发生,责备无用,只能水来土挡兵来将挡。
徐澄倒不怕秦禹怎么样,最怕事情传到徐正清那,“风絮县虽然很小,但秦禹人生地不熟的,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爸不一样,他认识我姑姥,只要我爸不来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