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就是传胪官唱榜。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第73章
传胪官唱声高昂,唱后又有多名侍卫接力。
高声重复着,从殿内传向殿外。
一甲前三均要连唱三遍,以与其他进士区别开来。
传唱声越过红墙碧瓦,重楼叠阁,清晰传入每一人耳中。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苏源持着槐木笏的手骤然收紧,心脏剧烈跳动,声声震耳欲聋。
八年苦读,终得回报。
他几乎是机械性地随引出班,跪于御道居中,正对着镌刻有鳌头的御道石。
第一名后,又唱第二、第三名。
二人出班,分跪在苏源稍后两侧。
榜眼岳坚出身官宦之家,而立之年,体型清瘦,容长脸蓄短须,举手投足颇具文人风范。
探花周修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并无人在朝中为官,倒是有位先祖曾在前朝做过丞相。
苏源早前就已了解过本届考生,每人的基本情况也算如数家珍。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将二人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苏源垂下眼帘,端详巨大鳌头上精细的刻纹。
唱名毕,演奏韶乐。
百官及新科进士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
弘明帝目光触及新鲜出炉的状元榜眼及探花,这是由他御览亲批的一甲人选,靖朝之栋梁。
因诚王带来的烦闷减淡不少,帝王面色稍缓:“众卿平身。”
诸人谢恩,逐一起身。
传胪大典结束,弘明帝并未多留,乘龙撵回了御书房。
文武百官则将目光投向新科进士为首的那三人。
按照以往惯例,探花该是相貌最为出众者。
今年却不同往常。
样貌最好的,竟然是状元郎。
只见状元郎身着蓝罗袍,头戴进士巾,手持槐木笏,气质清贵,腰杆笔挺如同松柏,竟直接压了探花郎一头。
到底在皇宫之中,百官不敢放肆纵言,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彼此眉来眼去。
这位苏状元可了不得,连中六元,可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不仅有本事,还生得极好,也不知是否成亲,又或者定亲了没。
若是不曾,他们可得回家搜罗搜罗,说不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六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他们绝不能错过。
苏源不知这群老大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他的婚事上了,正忙着准备游街的相关事宜。
根据惯例,传胪大典结束后,一甲三人需跨马游街。
有内侍引他们来到一处殿室,里头放着游街所需的行头。
三人分别穿戴,皆插花披红,只是苏源的花略有不同。
他的是金质银簪花,其他进士则是彩花。
室内有铜镜,苏源有些好奇他现在的模样,遂走上前照了下。
望着镜中之人,没忍住轻唔一声。
岳坚见苏源凑在铜镜前,一边整理腰带,一边问怎么了。
苏源摸了下簪花:“我还是头一回发现,男子簪花也挺好看。”
许是他平日里简朴惯了,乍一这般穿戴,倒显得自己富贵不少。
岳坚和周修忍俊不禁,周修笑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是登科之喜,我也觉得自个儿比往日俊俏了不少。”
苏源抬手压了压鬓角的头发,不由莞尔。
有内侍过来敲门,言语讨巧:“三位大人,该上马了。”
室内三人相视一眼,齐声应道:“来了!”
甫一踏出殿门,苏源就看见由侍卫牵着的一匹白马,脖子上还系了个喜庆的大红花。
大白马精气神儿十足,不时踢蹬后蹄,雄赳赳气昂昂。
苏源心中庆幸不已。
多亏了当年在府学读书期间,他和唐胤、方东在庄子学会了骑马。
否则游街期间若出个什么意外,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苏源走近,侍卫想要上前搭把手,助他上马。
苏源略微抬手:“不必,我自己来。”
侍卫退后半步:“大人请。”
只是双眼仍紧盯着苏源,生怕他上马时出什么意外。
苏源无奈笑笑,并未多言,脚踩马镫,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
红袍在半空曳过,划出耀眼的弧度。
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苏源扯了下袍角,再转头,另两人也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他二人毕竟家境优渥,自幼就有武师傅教习武,骑马更是不在话下。
苏源淡然收回视线,两手松松握着缰绳。
从福水村到京城,他所拥有的一切已足够多,不论是钱财、名声还是功名。
他很满足,并不会因为双方差距而生出不平衡心理。
状元榜眼以及探花皆准备好,锣鼓一响,三人在鼓乐仪仗的拥簇下朝正阳门走去。
......
作为京城人士,三年一度的殿试对他们来说好似一场节日。
这一日,会有极为热闹的游街仪式。
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百姓,两侧的茶馆酒楼也都挤满了人。
众人争相探头,唯恐错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不多时,有人高喊一声:“出来了!”
话音刚落,正阳门大开。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锣鼓声,新科状元的模样映入众人眼帘。
惊呼声跌宕起伏,仪仗所经之处,百姓们直直望着白马背上的年轻男子,无不满眼惊艳。
“乖乖,这当真是状元郎,不是探花郎?”
“你小子傻了不成,走在头一位的肯定是状元郎啊!”
“状元郎可真年轻,长得又白又嫩生,据说才十八岁呢。”
“嚯!那可真了不得!”
“诶你们别光顾着看状元郎啊,后面的榜眼和探花也都各有各的俊俏,不多看两眼,日后咱们可就没机会看了!”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笑声传入苏源耳中,被万众瞩目的局促感忽然就没了。
右手虚虚圈住缰绳,面上浮起一丝温润笑意。
“状元郎!”
一声轻唤,苏源下意识抬头,就见一团黑影朝他砸过来。
大脑中瞬间拉响警报,苏源一个侧头,躲开了黑影攻击。
“哎呀没砸到,可惜了我新做的荷包!”
娇俏的女声飘进苏源耳朵里,苏源身体微僵,只作不知,继续前行。
然而,有这位不知名姑娘开了头,荷包香囊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
大半都是奔着苏源去的,也有一部分是瞄准探花郎。
二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再加上出色的面貌,有不少胆大的女子从窗户缝朝他俩抛香囊荷包。
岳坚乐呵呵看着这一幕,愈发庆幸自己早已成婚,避免被这些东西砸一头的窘状。
苏源头都大了,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香粉的味道,呛得他想打喷嚏,好悬才忍住。
他整个人像是吃了扁担,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不时动弹两下,躲闪袭击而来的荷包。
百姓们把状元郎的无措看在眼里,笑着感叹:“一看就是年纪轻没经过事,我大老远就看见状元郎耳根子都红了。”
“是呢,那脖子都红了一片,不像榜眼,东西砸他身上都不动一下,很明显是成婚多年,练出一张厚脸皮了。”
岳·厚脸皮·坚:“我招谁惹谁了。”
另两人听到他郁闷的嘀咕,几乎同步拂去袖上的香囊,只觉得游街好累。
绕皇城主干道走了一圈,沿途都是过节一样高兴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