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祖孙俩走远,苏源挽起宽袖,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
仰面朝天,抻长四肢伸个懒腰。
宋和璧侧首:“这些天累坏了吧?”
苏源轻唔一声,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舒适感,口吻惬意:“还行,起初有些不适应,慢慢习惯了就好。”
他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已经逐渐习惯了现在的高强度工作。
宋和璧垂眸剥瓜子,发现里头有两个瓜子仁儿,她一粒,苏源一粒。
“我总觉得之前元宵撞到的那个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具体在哪见过。”
苏源睁开眼:“不过萍水相逢,多半再见不到第二次。”
宋和璧想也是,把瓜子壳丢进小布袋里:“应该是以前陪我娘辗转各个宴会的时候见过,具体是哪家女眷却想不起来了。”
苏源不甚在意,侧身面朝宋和璧,勾住她的手指:“好容易碰上休沐,今晚就在崇佛寺借住,明日再回去。”
宋和璧也正有此意:“正好给咱们一家求个平安符。”
崇佛寺与其他寺庙不同,平安符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求到。
偏崇佛寺的平安符十分灵验,百姓有所求,就算是历经千难万险也要求到。
苏源没意见,求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刚闭上眼,头顶有一片黑影倾轧而下:“呦呦呦,瞧瞧这是谁?!”
这么欠揍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唐胤。
苏源果断出拳,唐胤险险避开,拳头落在他肩膀上。
唐胤吱哇乱叫:“疼!好疼!”
苏源睁开眼坐起身,没好气乜他一眼:“我都没用力,你叫什么叫?”
唐胤立马熄了声,强行挽尊:“听过隔山打牛不?”
苏源:“......”
苏源懒得搭理他,朝方东拱了拱手:“方兄。”
又注意到跟在唐胤身后的一对母子,当即会意:“嫂子,英哥儿。”
女子屈了屈膝,牵着英哥儿停在唐胤身畔。
光看英哥儿跟唐胤像了十成十的那张脸,就知道这是一对父子俩。
双方问候完毕,各自席地而坐。
英哥儿去找元宵放风筝了,只留五个大人围坐一圈。
苏源取出杯子,给每人倒了杯自制酸梅汤:“你们怎么来了?”
唐胤抿了一小口,酸得龇牙咧嘴,吸着气说:“这不是正好赶上休沐,我跟方东过来找你玩儿。”
方东嗜酸,几口喝完酸梅汤,意犹未尽:“结果我们扑了个空,你家下人说你们来崇佛寺这边踏青,就跟着一路找过来了。”
苏源轻笑:“倒是巧了,正好这两日玩个尽兴,英哥儿跟元宵也能熟悉些。”
唐胤看着不远处手拉着手看陈正放风筝的元宵和英哥儿,挤眉弄眼:“怎么样,要不我家英哥儿跟你家元宵定个亲,青梅竹马简直不要太好!”
苏源忍住将酸梅汤扣到他脑袋上的冲动:“大可不必,定了亲两人就被绑在一起了,日后不论哪一方有了心仪之人,对另一方都是一种伤害。”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的事儿还少吗,苏源可不愿元宵跟她未来的伴侣成为一对怨偶。
唐胤的妻子岳氏柔声附和:“是这个理,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嫁之事还是得到了年纪再说。”
宋和璧多看了岳氏一眼,唐胤整日咋咋呼呼,他这妻子倒是个明事理的。
或许真如阿源所说,这两人一负一正,正好互补了。
唐胤托着腮,有些失望:“源哥儿这么聪明,元宵一定也是个聪慧的,若能嫁到我家来......嗷!”
苏源一个肘击,淡定收回胳膊,咬牙微笑:“你想得美。”
唐胤捂着肚子缩成一团,无声哽咽的模样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苏源见宋和璧眼睫低敛,低声道:“他就想一出是一出,话不过脑,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你就当他脑子不好使。”
宋和璧掩嘴而笑,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多少有几分。”
苏源忍俊不禁,并不同情唐胤。
谁让他乱说话,还觊觎小元宵。
夫妻俩相视一笑,碰了下杯,酸梅汤一饮而尽。
大家吃茶谈天,泛舟湖上,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苏源看了眼天色:“咱们收拾收拾,去崇佛寺吧。”
众人合力收拾了这一地狼藉,一道上了山。
从山脚到山顶,共有几百级石阶。
苏源背着元宵,唐胤背着英哥儿,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抵达崇佛寺。
苏源吐出一口浊气,招呼气喘吁吁的亲友:“走吧,再坚持一下,等到寮房就好了。”
一行人踏入寺门,先去正殿象征性地拜了拜佛,又捐了点香油钱。
苏源找上僧人,提出今夜住宿的请求。
僧人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来得正巧,刚好还剩下五间寮房。”
宋和璧咦了一声,奇道:“我记得崇佛寺有上百间寮房,这几日竟有这么多香客?”
僧人笑道:“前几日有一群从外地来求子的女施主,约摸有好几十人,占了不少寮房。”
苏源眉梢轻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组团求子?
苏慧兰从蒲团上起身,闻言咂舌道:“现在连向佛祖求子都成群结队的来了?”
方东兀自猜测:“她们不远千里过来求子,彼此相伴也更安全些。”
苏慧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大师您赶紧带我们去寮房吧,歇息一晚明日还要求平安符呢。”
僧人慢声道:“我佛慈悲,施主定能所求皆如愿。”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七八,但好话谁都爱听,个个挂起笑脸。
崇佛寺和吉祥寺一样,都是由官府督造,归朝廷所有。
它的内部构造也与吉祥寺类同,寮房在正殿后更为偏僻的地方。
途径一片竹林,唐胤惊叹:“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极好!”
僧人道:“这片竹林是由韵达大师栽种,陛下也曾大肆褒奖过。”
唐胤伸手摸了两下,沾沾自喜:“如此也算是沾了陛下的褒奖了。”
岳氏看不过眼,在后面扯了下唐胤的袖子。
唐胤是个耙耳朵,娘子一发话,立即安分下来。
方东见状直摇头:“唐兄这样的,就得有人管着,不然得把天捅个窟窿。”
苏源笑言:“一物降一物,咱们做不到的,有人可以做到。”
说话间,九人来到寮房。
僧人指向前方:“诸位施主的寮房就在前面,每日都有人打扫,被褥也都是干净的。”
苏源刚要应声,左手边的寮房“咯吱”一声打开。
大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一容貌娇艳的女子打着哈欠靠在门框上:“大师,今晚的素斋做好了吗?”
僧人低头盯着脚尖:“施主还需稍等片刻,待酉时末师兄弟们下了晚课才可开饭。”
女子撇了下嘴,似在不满,吐字不甚清晰,总给人一种刻意的娇媚:“那行吧,大师可别忘了给我们几个送来。”
僧人应声。
女子正要关门,注意到僧人左右的苏源等人:“他们是前来借住的香客?”
僧人答:“正是,这几位施主打算明日求平安符,便夜宿在寺中了。”
女子美眸流转,一一划过苏源、唐胤以及方东,最终停在两个孩子身上。
“呦,这两个娃娃生得可真俊,尤其是这小姑娘,玉雪可爱的,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她幽怨地叹口气:“不像我,都二十有五了还未有子嗣。”
苏源短促地眯了下眼,轻扯宋和璧的袖摆。
宋和璧会意,笑着道:“子嗣延绵自有天意,夫人这回来崇佛寺求子,定能心想事成。”
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笑容愈发甜腻,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元宵:“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如她这般娇俏可爱。”
宋和璧只笑了笑,没再应声。
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还要领这几位施主前往寮房,先行一步。”
女子挥了下手,指间的粉色帕子也随之挥动,引来一阵香风:“好好,去吧。”
说罢“啪”地关上木门,留下一片脂粉香。
唐胤皱着眉毛:“我说......”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岳氏揪住胳膊上一块肉,痛得他直吸气:“怎、怎么了?”
面对周遭揶揄的目光,岳氏笑得娴静:“英哥儿玩累了,夫君你抱着他可好?”
唐胤被带偏思路,揉了揉胳膊,抱起一脸不情愿的英哥儿:“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小事一桩!”
苏慧兰年龄比僧人还要大一些,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方才那女子就是外地来求子的?”
僧人回了个是。
又路过几间寮房,僧人总算停下,伸手比划了下:“这五间便是施主们的寮房。”
方东温声称谢,又问:“方才大师说晚饭要等到酉时末,到时候还请大师让人送些素斋来。”
僧人自是无有不应:“施主放心,届时一定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