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弘明帝朗声大笑:“好!”
“苏爱卿这番话,简直说到朕的心坎上。”
“唯有强势强硬,才不至于被人看低了去。”
众朝臣俯身:“陛下英明。”
还得赞一句,远靖伯好口才。
仍有部分主和派不满弘明帝的偏心,蠢蠢欲动想要搞事。
弘明帝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不改色丢下第二个原.子.弹。
“诸位爱卿可知,不久前宋氏毒害天薯,并意图弑君,正是与扶桑勾结?”
“扶桑所为罄竹难书,不出这口恶气,朕怒气难消啊!”
孔次辅皱起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暗自腹诽,陛下可真能忍,直到现在才说出实情。
上首的弘明帝就跟点亮读心术似的,从善如流道:“因证据不算充分,人证物证又远在琼州府,朕原是打算等扶桑密探押解进京后,再对扶桑发难。”
“只是没想到,扶桑又一手搅出痘疹之事。”
“更没想到,扶桑这等阴险毒蛇,朕的臣子中竟还有人劝朕放他们一马,用以谋求利益!”
弘明帝声线陡然冷厉,一拍龙椅扶手:“难不成要等到扶桑人毒杀了朕,攻入皇宫,尔等才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满朝文武呼啦啦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苏源随大流,俯身低头隐于人群中。
其实反对者只是少数,而今弘明帝大权在握,一言不合就任性地表示“朕不要你以为,朕只要朕以为”,谁也不想在这当口跟陛下唱反调。
谁叫陛下绿云罩顶,心情委实不太妙。
这群人正好戳中了他的肺管子,羞恼之下就炸了。
波及范围甚广,连累了所有人。
于是乎,上百道杀人般的目光落在最先打头阵的户部官员身上。
户部官员惊惧之下,哇地吐出一口血,眼一翻厥了过去。
苏源:“???”
弘明帝乜了眼害得他大动肝火,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早朝的罪魁祸首,字里行间尽是无情。
“看来户部的差事还是不够多,这都没锻炼出一副好体格。”
“那便摘了他的官帽子,回家种地去吧。”
“户部侍郎记下,明年庄稼丰收之际,须得派人去他家,查验这一年的种地情况。”
户部左右侍郎应下,自有侍卫把这人扛猪一样送回家去。
苏源:“......”
论杀人诛心,还得是您。
金銮殿上重又恢复平静,孔次辅出列:“陛下可否详说扶桑国和......毒害天薯和弑君的事儿?”
就这么简单几句话,真叫人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内情。
弘明帝不想再提宋氏,眼神一扫,落在好大儿的身上:“朕早前已全权将此事交由太子调查,具体细节太子也当知晓。”
说着微微一笑:“太子,你来跟诸位爱卿说一说。”
了解全部内情的赵澹:“......”
这是亲爹这是亲爹这是亲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赵澹极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迈出一步:“微臣遵旨。”
然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挑拣着说了一遍。
事关帝王的绿帽,赵澹全程不露丝毫,讲完了整个故事。
孔次辅脸上尽是一言难尽,讥笑道:“什么仙女转世,这是老臣活了几十年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林璋举手提问:“仙女转世的传闻在扶桑传得沸沸扬扬,为何京中没有一丝风声?”
“当然是既有狼子野心,又担心我朝察觉,当真是好算计!”
孔次辅素来头铁,连弘明帝都敢呛声,直言不讳地问:“敢问陛下,这件事五郡王可有参与?”
提及赵洋,弘明帝胃里翻涌着吃了什么脏东西的恶心感,声音冷硬:“他整日里神志不清,连吃饭都成问题,是宋氏与扶桑国合谋所为,与他无关。”
太医给赵洋下的软骨散可不是闹着玩的,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与废人无异。
况且在弘明帝看来,赵洋还没那偷天换日的本事。
孔次辅听出陛下语气不虞,识趣地没再追问,只忿忿表示:“扶桑可恨,陛下定要取下扶桑王的首级,以慰藉那数百人的在天之灵。”
弘明帝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当然要尽数发泄在扶桑国身上了。
故而一挥袖,口吻温厚:“朕说了没用,还得看众将士们的。”
这年头武将出头本就不易,闻言胸口拍得邦邦响,直呼“陛下放心”。
苏源看着豪气万千的武官,眼底浮现笑痕。
接下来几天,这些人估计要为主将之位斗成乌眼鸡了。
总之,发兵攻打扶桑国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朝堂上不宜商讨详细章程,临公公一甩拂尘,细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几息之后,有官员出列启奏。
乍一看,金銮殿上的气氛甚是平和,好似先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只是幻觉。
可没人会忘记,那位作得一手好死,成功把自己作回家种地的户部官员。
更不会忘记,远靖伯是如何的铜唇铁舌,将人斥得硬生生吐出两汪血。
......
早朝结束后,弘明帝点了兵部尚书等几位老臣,在宫人的簇拥下呼啦啦离开。
下一秒,众人各自议论开来。
话题皆围绕扶桑国展开。
安庆府痘疹,琼州府红土,以及顶着仙女身份的宋氏。
行走间,苏源只听得一句:“幸亏宋氏死了,否则待来日扶桑国起兵,总有那些个愚昧之人听之信之,一呼百应加入其中。”
苏源淡淡一哂,不以为然。
宋氏是否真的死了,还得打个问号。
以苏源对弘明帝的了解,在一切尚未查明之前,他断不会轻易鸩杀了宋氏。
正当思绪流转,耳畔突然炸起一声:“伯爷好口才,今日本王算是领教了。”
阴阳怪气的,莫名透着股酸味。
苏源循声望去,不远处禹王负手而立,撇着嘴瞅着他。
苏源一时搞不懂这位的意图,微笑着行了一礼:“王爷谬赞,微臣只是见不得有人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偷生怕死。”
禹王噎了下,心道苏源这厮说话怎么跟太子一样,总让他无话可回。
“远靖伯可能没注意,你跟人唇枪舌剑的时候,王大人孔大人都赞许地瞧着你呢。”
苏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沉默一瞬,宛若滚刀肉上身:“唔......两位大人许是赞同微臣的话罢?”
禹王喉咙一哽,瞪了眼苏源,一甩袖子离开了。
苏源:“???”
真好好一王爷,可惜长了张嘴。
围观全程的赵澹憋笑憋得艰难,掐着手指才堪堪忍住。
原本他是想跟苏源说一下皇庄上牛痘试验的进展,又见苏源身边有人,只好作罢,乘轿撵往东宫去。
明日是赵澹嫡次子的生辰,按往年惯例,太子妃会在东宫办一场生辰宴。
他们夫妻俩还有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吃顿饭,偶尔父皇母后也会过去。
赵澹清楚亲爹心情不妙,打算借嫡次子的生辰宴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如此一来,生辰宴的安排必须慎之又慎,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
“好家伙,承珩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苏源刚一气走了禹王,唐胤就拉着方东凑上前。
他俩都是五品官,只正五品、从五品的差别。
按靖朝律法,他们都是有资格上朝的,只是站的位置排在最后边,远到连陛下的脸都看不清。
但不妨碍他们目睹全程。
方东内敛笑着,一拍苏源的胳膊:“我方才还听见,有位御史大人跟同僚嘀咕,说有时间要向你取取经,是怎么练就出这样好的口才。”
直把人怼得吐血晕厥,苏源可是本朝第一人。
苏源老脸一红:“我当时气急了,你俩凑什么热闹。”
他为靖朝做了这么多,绝不能容忍外敌窥伺。
那户部官员也是倒霉,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苏源不逮着他一顿怼,难消心头之怒。
“而且我说的不对吗,那群人只管着自个儿跟前的三分地,自私自利,不骂醒他们,真以为谁都会捧着他们呢。”
苏源理直气壮极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被主和派一位官员听个正着。
登时又羞又恼,怒瞪着苏源:“你!”
正准备跟苏源大战三百回合,忽而想起对方的身份,显然不是他招惹得起的,张一半的嘴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