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孟晚秋抿了一口茶,好奇地问。
孙雅婷手捧着杯子,闻着悠然飘起的茶香,“这几天安顿下来,准备给家里寄封信,刚好村里的牛车要去公社,我就搭上了顺风车。想着这些天,你跟孟支书帮我那么多,就像买点东西来谢谢你。顺便找你要点上次那个药膏?”
知青的活都是大队长分配,很多时候都是一块儿干,托白婷的福,张秀清一点都不愿意教她们,男知青们到是愿意,但是孙雅婷不麻烦别人。
结果就是,磨得满手水泡。
清河村没有卫生所,孙雅婷也不愿意这点伤去镇上的卫生院,又不想耽搁明天上工,想到孟晚秋之前给她涂得药膏,就准备找她要一点。
“这样啊,小事一桩,以后哪里磕着碰着了,尽管来找我。”孟晚秋起身进屋去拿药膏,“但是也就小伤小病哈,大病还是要去卫生院处理的。”
说完,孟晚秋还不好意思的摸摸脸。
她懂寻常的脉相,也懂简单的病症药方。其他都是些害人保命另有用处的毒药,现在孟晚秋基本上用不到。
孙雅婷看着孟晚秋捂脸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真是一个简单纯粹、善良美好的女孩子。
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又甜又软,两个浅浅酒窝,让人心痒痒,很想戳一下。
忽然,孙雅婷好像明白裴行之为什么喜欢上她了。
“谢谢你小晚,下午还要上工,我就先走了。”孙雅婷喝完茶,起身跟孟晚秋告别。
孟晚秋:“下午还要去吗?不是说大队长去借收割机了吗?”都借来机器了,怎么还那么忙。
闻言,孙雅婷苦笑,“收割机只能用来收咱们村的麦子、大豆,其他玉米、高粱什么的还是得人工。”这事孙雅婷也是今早才知道。
当时白婷一听她们不能歇下,每天还要继续干活,气得把锄头扔了扭头就走。但是锄头也是村里公共财产,每天进进出出都需要保管员检查,大家都累都烦,没人惯着白婷,连吴敏也不愿意管她。
最后白婷还是自己灰溜溜收回了锄头,村里的保管员是黑脸大爷,每把农具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旦谁没有按时归还,不仅要扣工分,还要去村里的公共厕所出粪。
这样的规矩,把白婷这样的作精治得服服帖帖。
孟晚秋拗不过孙雅婷,收下了她的罐头,不过她还是回送了自己做的糖炒栗子。
山上捡的野生板栗,孟母珍藏的甘蔗红糖,裴行之专门去河边捡的鹅卵石,洗的干干净净,再加上孟晚秋的手艺。
啧啧,这糖炒栗子的味道,可想而知,相当美味。
送走了孙雅婷,孟晚秋继续洗衣服。
而离开的孙雅婷,在回付奶奶家的半道上,正恰好碰上了回家的裴行之。
说来也是奇怪,除了来的第一天,孙雅婷竟然一次也没碰上裴行之,她想找对方聊一聊也没有机会。
裴行之也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女知青,淡淡一瞟,就挪开了视线。
孙雅婷留意到裴行之的反应,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裴行之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哪怕知道她是新来的知青,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裴知青!”
就当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孙雅婷忽然叫住了裴行之。
裴行之动作顿住,侧目看了孙雅婷一眼,语气清冷简短,“有事吗?”
孙雅婷转身,笑道:“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叫孙雅婷,也是首都人。”
裴行之语气不变,“哦,所以?”
孙雅婷嘴角一抿,笑意消失,“我听孟支书家小晚说,你也是首都人,所以想跟你认识一下,毕竟是老乡,以后也有个照应——”
“不用。”
孙雅婷话没说完,裴行之直接冷脸拒绝,“我不照顾其他女人。”
孙雅婷:……
不知道怎么的,孙雅婷觉得裴行之这个样子,莫名的很欠揍。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裴行之就打算离开。
“等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背后孙雅婷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裴行之转身,仔细打量了孙雅婷一眼。
孙雅婷不吭声,手不自觉不自觉握紧,期待地看着裴行之。
“不认识。”
孙雅婷捂脸,终于放弃让裴行之认出她的想法,看来他直的不在意她。
“我你不认识,你总认识孙瀚海和李丽萍吧?”这正是孙雅婷的父母。
裴行之眼神闪了闪,再看了看孙雅婷的长相,渐渐跟记忆里那对夫妻对上,顿时明白了孙雅婷的是谁。
“原来你是李阿姨的女儿。”裴行之恍然大悟。
孙雅婷翻了个白眼,心情已经毫无波动,只剩下无语。
“是我,你不是被你母亲接走了吗?怎么下乡了?”孙雅婷问出她的疑问。
裴行之面色冷了下来,“不管你的事。”
孙雅婷心跳慢了半拍,见对方瞬间冷下的态度,心里大概猜到裴行之被接走后,恐怕过得并不好。
抿了抿唇,识趣地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裴叔叔的下落吗?”
听到‘裴叔叔’这三个字,裴行之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久,多久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他还活着?”裴行之的声音轻如蚊蚁。
“裴叔叔还活着,我下乡前不久,我父亲托关系打听到了裴叔叔的下落。”孙雅婷说着,四周巡视了一眼,上前一步凑到裴行之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裴行之眉头拧紧,听清楚后就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分寸,我是结了婚的人。”
孙雅婷气得咬牙,“行,我记住了。”下次再靠近裴行之,她就是狗。
最主要的事情说完,孙雅婷也没了跟裴行之继续叙旧的打算。就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已经打破了孙雅婷对裴行之曾经的滤镜。
孙雅婷离开后,裴行之再原地待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
“哐当——”
江武从墙后出来,嘴里发出啧啧地声音,看着裴行之的背影,环胸哼笑,“裴行之啊裴行之,这回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吧。”
孤男寡女,一个已婚,一个未婚,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江武挑眉,觉得裴行之肯定跟这个新来的女知青在私底下勾搭。
胆子够大啊,在丈母娘家门口就敢跟其他女人凑那么近,哼,看他怎么拿捏裴行之。
吹了一声口哨,江武向家里走去,今天大哥江文要回来,他娘准备了好多肉菜,早点回家吃饭,明天就是他们江家出风头的日子。
晚上,孟家人正在吃饭,突然急促地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刘成根的焦急喊声。
“老孟,老孟快出来,出大事了?”
孟爱国与孟延春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碗筷,“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先吃。”
孟延春:“爹,我跟你一起。”
裴行之站起来,“爸,我们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孟爱国点头,都是成了家的男人,也该学着担事,没有拒绝裴行之。
孟晚秋心神一跳,起身:“爹,我也要”去。
“你闭嘴。”
“小晚坐下。”
“不行。”
不知道几重奏,孟晚秋刚开口就被家里人一齐反对,她也被裴行之按回座位上,“乖,在家里等我们。”
孟晚秋蹙眉,不赞同地看着裴行之,他明明知道她的实力。
裴行之摇摇头,跟上了孟爱国。
孟晚秋一边嘴巴气得鼓起,瞪着裴行之的背影。
“好了小晚,不要去给行之他们添麻烦。”大家长孟奶奶发话,孟晚秋只好回到座位上。
“发生了什么事?”孟爱国问刘成根。
刘成根气喘吁吁,“还不是江河往农场借收割机那事,今天下午江河的大儿子江文不是把农场的收割机开到村口停着嘛,然后就回家吃饭去了,江武说想学怎么开收割机,江文就带他过去了,结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收割机上弄什么。”
江武当时就是一声呵斥,对方听到有人来,直接用石头砸了操作台,然后人就跑到了,江文连忙叫江武追人,自己跑去查看收割机的情况。
发现操作台上面的操作杆直接断了,江文又试着用启动收割机,而收割机完全没有反应。
江武人高马大的,差点没追上干坏事的那个家伙。只不过那人对附近的路不熟,还是被江武逮到,江武把人带了回来,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个哑巴。
什么都问不出来,收割机被弄坏是大事,江文心急如焚,江河才通知了孟爱国等人。
“这可怎么办啊?收割机刚到我们村就被人弄坏,不会让咱们赔吧?”刘成根苦着脸问江文。
江文面色铁青,坐在江家门口的凳子上,一声不吭。
江河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平时不怎么抽烟的他,此时闷声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孟爱国叹了一口气,看向江文,“江文,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江文抬头,眼里全是阴霾,仔细想了想,“没有。”看不惯他的只有姚进,但是他清楚对方为人,对方把收割机看得很重要,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孟爱国眉心紧蹙,扭头看向跟哑巴说话的裴行之,“问出来什么了吗?”
裴行之小时候学过一阵子手语,能进行简单的对话,就顺势应下与哑巴沟通的任务。
听到孟爱国的话,裴行之摇摇头,“他什么也不肯说。”
孟爱国走到哑巴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简陋的草鞋破了,露出一直漆黑的脚趾,指甲缝全是污垢。
衣衫褴褛,补丁连着补丁,裤腿短了一截,露出了枯瘦的小腿,身上也瘦骨嶙峋的,如果不是那张脸还算干净,他还以为是对方是个乞丐。
哑巴的脚跟手都被绑了起来,缩在院子的一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孟爱国一眼,又垂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不动,连胸膛的起伏都很轻微。
经过以往的经验,孟爱国不难猜出对方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孟爱国应该马上报警才对,可是看到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实在于心不忍。
他不怕坏人穷凶极恶,就怕坏人是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