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地里晒太阳劳累,知青们当然愿意。
就这样,清河村的小学校就这么建了起来,起初学生只有清河村的孩子,后来附近的村子也纷纷把孩子送来上学。
有远见的人不在少数,这也让清河村的村民庆幸,幸亏当时同意建了学校,不然才是真的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清河村为什么突然要建学校,孙雅婷总觉得跟孟晚秋裴行之夫妻俩脱不了关系。
被孙雅婷惦记的孟晚秋,此时下完工被人缠住了。
“秀芝嫂子,你赶快收回去,我不缺这些东西,你拿回家给妞妞吃吧。”
“嫂子知道你不缺,但是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山上的野果子,听你大嫂说你喜欢吃,我就顺手摘了点回来,你帮了嫂子那么大忙,嫂子都没好好谢谢你,这点野果子算什么。”
不停往孟晚秋背篓里塞野果子的人,是周婆子的小儿媳小周嫂秀芝。
几个月前,孟晚秋跟裴行之从山里挖完春笋回来,半道上就碰到了秀芝抱着一岁大女儿秀秀往河里走,看样子明显是要寻短见。
孟晚秋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夫妻俩把人从河里救上来,秀芝嫂子才大哭着说了寻短见的原因。
原来是周婆子这个婆婆太过狠毒刻薄,严重偏心大儿子一家,把二儿子跟小儿子当成大儿子的血包,一年赚的工分全都补贴给了大儿子一家。
二房三房一年到头不见荤腥,连自己赚的钱影子都见不到,全被周婆子牢牢抓在手里。
而当秀芝嫂子生了女儿妞妞之后,周婆子看她更加不顺眼了,不仅不让秀芝姐坐月子,还想把妮妮送人,只以为妞妞是个女孩,而女娃娃是个赔钱货。
最后还是秀芝嫂子的男人及时发现,才把女儿要了回来。见小儿子不听她的话,周婆子气愤地认为是秀芝怂恿的,对她越发不满。
让秀芝嫂子在月子期间就去帮打猪菜,熬猪食喂猪,硬生生把秀芝姐累的昏倒。
而秀芝嫂子的男人是个懦弱的,这辈子唯一干过出格的事情,就是把被亲娘送走的女儿要了回来,见到妻子被周婆子蹉跎,当面当哑巴,背后就劝秀芝忍一忍。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年,秀芝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跟丈夫说要分家,而这话刚好被周婆子听到,地位被挑衅的周婆子当场打了秀芝一巴掌。
然后把人拖到院子里叫大儿媳帮忙,两人狠狠收拾了秀芝一顿,气不过周婆子还让小儿子休了秀芝,让后就把秀芝丢到了门外,还把秀芝的女儿扔了出来。
就这样,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的秀芝,一下子没想开,带着女儿妞妞准备投河自尽。不过半道上碰到了孟晚秋和裴行之,被救了下来,大家才知道这一切。
事后,孟晚秋这秀芝嫂子带到了家里,把她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所有人都很愤怒。
孟爱国跟李兰香当时就去了周家,可周婆子态度嚣张,一点都不认错,还扬言等秀芝回来要再收拾她一顿。
李兰香身为妇女主任,这次真的生气了,直接告到公社的妇联,当天妇联的领导把周婆子和周大嫂带走,同时周家也由江河做主分了家。
周大嫂三天后才回来,而周婆子过了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时整个人硬生生瘦了一圈,没人知道周婆子经历了什么,可对方回来面对家里已成定局的情况,既无能为力也不敢反对。
见到周婆子的惨状后,威慑了很多村里的一些打儿媳打媳妇的人。
经过秀芝嫂子的事后,李兰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多不到位,开始反省自己,并在后面的日子改正,认真对待妇女工作,每个月都会叫全村的妇女聚集在一起开会,看看家里的男人,婆婆有没有打人的行为。
而秀芝嫂子那之后就一直很感谢孟家人,孟晚秋夫妻俩救了她和她女儿的命,孟爱国跟李兰香还为她讨回了公道,摆脱了周婆子的压迫。
无奈接下秀芝嫂子的好意后,孟晚秋朝家里走去,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她跟裴行之就结婚两年了。
就在孟晚秋埋头想事情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孟晚秋下意识转身看去。
简陋的乡间小道上,裴行之骑着自行车逆光而来,风吹起来他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紧身背心,整齐的腹肌,劲瘦的腰肢清晰可见。
孟晚秋眼底露出笑意,待在原地等裴行之过来。
裴行之勾唇,手肘撑在自行车的把手上,上半身呈俯卧姿势,微微抬眸看着孟晚秋,眉毛上挑,就像一个见到喜欢的姑娘,忍不住想调戏对方的轻佻男人。
“上来,载你一程!”
孟晚秋睨了他一眼,“不要,我又不认识你。”
裴行之伸手勾了勾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拉,凑到孟晚秋耳边,“不是吧,昨晚还躺在一张床上,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未免太无情了。”
想到了昨晚的场景,孟晚秋耳根开始发烫,往他腰上掐了一把,没好气地说:“别贫了,赶快回家,还没做饭呢?”
两年过去,两人在那方面越来越契合,裴行之脸皮是越来越厚,什么都敢尝试,原来大胆的孟晚秋脸皮反而越来越薄,常常被裴行之的大胆举动弄得羞红了脸。
裴行之就笑,也不再继续打趣孟晚秋,把人逗急眼了,哄的人还是他。
晚上,孟爱国回到家里,裴行之把取回来的信件给他。自从孟家买了自行车之后,就间接成了村里的信使。
每次去城里,都会去一趟邮局,看看有没有村里人的信件。
孟爱国接过,看到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和姓名,眼神一凝,起身回到房间,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看完信上的内容,孟爱国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院子里裴行之和孟晚秋,眼里露出尘埃落定的喜意。
裴行之准备做一个压水井,代替人工取水,省时省力还安全,不用担心会掉到井里去。
做压水井的起因,是裴行之发现孟壮壮竟然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一个人从井里取水。孟壮壮人小力气也小,担心他下次不小心掉进井里,为了避免这个安全隐患,就有了做压水井的打算。
这几天裴行之去城里收集了材料,今天就进行了组装。
孟晚秋和孟壮壮在给他打下手,裴行之手上一边安装,嘴里还一边给一大一小两个人说着原理,还时不时提出一个问题,让两人回答。
如今孟晚秋也不是曾经的她了,跟着裴行之认认真真学了两年,除了外语,其他科目都到了高中水准。
裴行之打算让孟晚秋去考个初中毕业证,然后再考到高中毕业证,如果以后能恢复高考的话,孟晚秋凭着学历也能参加考试。
“行之,你过来一下。”
孟爱国对着院子里的裴行之喊道。
“好。”
裴行之洗了个手,拍拍孟晚秋的脑袋,让她帮忙和水泥,待会儿用来固定压水井。
“爸,什么事啊?”
孟爱国看着这两年身形越发结实的裴行之,满意地点点头,人高大结实了才有力气,才不会被人欺负。
“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拉着裴行之坐下后,孟爱国拍拍他有力的胳膊,“不错,越来越结实了。”
裴行之浅笑,不好意思,“这两年在家里吃的好,长肉了。”
孟爱国:“多长点肉才行,你以前还是有点瘦了,就这样才好。”
裴行之点点头。
“行之啊,是这样的,你先看看这封信吧。”孟爱国把之前到的信递给裴行之。
裴行之眉毛上挑,接过打开一看,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看完之后,微微蹙眉,问:“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孟爱国看向裴行之,笑着反问,“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明白?”
“不是,爸,不行的,那么珍贵的名额,你还是留给大哥,或者给逢冬啊,他今年也要毕业了,刚好进这里,而——”不是给我。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名额是我厚着老脸找了以前的战友,专门给你准备的。”
裴行之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爱国打断。
裴行之愣住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扭头看向孟爱国,对方眼底带着欣慰的笑,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为他有了好的前途感到高兴。
“不,不可以的,爸,你还是留给大哥他们吧。”裴行之摇头,如今这是时候,一个进厂工作的机会,有钱都买不到,更何况还是两个。
一个农村的家庭,有一个工人,那就是全家的骄傲。没有农村人不想着离开农村,进城当工人吃国家粮。
正是知道这个名额珍贵,裴行之才不能接受。他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家里的和谐,虽然知道孟延春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见识过人心丑恶的裴行之,不敢用这件事去赌。
他珍视这些来之不易的家人,所以他不愿意。
“行之,你没看到这上面写了什么吗?七一五机械总厂,大春和小冬他们都不合适,大春对机械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懂,而小冬刚毕业,我跟你娘也不放心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这个名额只能是你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早在一年半前,我就已经找战友帮你找出路了,足足等到现在,才找到合适你的。”
“行之,孩子,我知道你的天赋,你还年轻,别困在了这小小的农村,去吧,去外面闯一闯,别辜负了爸的心意。”
孟爱国站起来,粗糙的大手搭在裴行之的肩上,低头看着裴行之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劝道。
裴行之缓缓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紧紧捏着手里的信,“您,让我好好想一想。”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还在犹豫什么啊, 那么好的机会,有什么好想的?”
孟延春一巴掌打在裴行之的背上,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裴行之想了许久, 还是决定征求一下大哥孟延春的意见,但凡孟延春露出一点想去机械厂的意向,裴行之就放弃。
可当裴行之说完之后, 孟延春反应强烈,却不是对机械厂的渴望, 而是因为裴行之的犹豫和多想。
“大哥,你就不想去吗?离开清河村, 进厂里当工人,吃上国家粮,这不是”。
“想去什么, 我才不想,那是机械厂,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庄稼汉去干嘛, 丢人现眼吗?”孟延春连连摆手,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
裴行之无奈扶额, “不是的大哥,我——”机械厂招工不一定要的只是技术人员, 也有很多其他岗位,有了孟父的这封介绍信, 不管他们家谁去, 机械厂都会收。
“哎呀不知道你在磨叽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我跟大春不会离开爹娘的, 我们是长子长媳,当然得留在家里,照顾家里的老人。”
董含韵看不惯裴行之罗里吧嗦的样子,再一次打断他。
裴行之动了动嘴巴,蹙眉看着孟延春和董含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裴行之还是满脸踟躇,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安慰他,让他接受这份机械厂的工作,不要有心理负担。
唯独旁边的孟晚秋低着头,把玩着手指,始终沉默着。
裴行之心中有事,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孟晚秋的异常。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订下了,行之也不要多想,你的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很多心血,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最后,大家长孟奶奶发话了,苍老但并不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经历过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睿智,语气不紧不慢,温和却有力。
裴行之抿唇,正是知道这是孟爱国的良苦用心,他才不能坦然的接受。
是不能,也是不敢。
孟家人对他的好,让他不知所措、惶恐不安。以前那些好,他能够回报回去,可是那么珍贵的工人名额,离开农村的机会,他却不敢接受。
头一次,裴行之觉得,这样无私的好,这份只希望他好的情意,他偿还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家人始终耐心等着裴行之,等他那句话。
忽然,扑通一声。
裴行之双膝跪地,给孟爱国跟李兰香磕了一个头,垂着头,语气有些哽咽,“谢谢爹娘,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