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蹙眉,不明白孟晚秋为什么还要这么称呼他。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于此,“我这次来,是找裴工有事。顺便帮苏轩问一下,上次你说答应帮他治伤,你什么时候有空?”
找裴行之,孟晚秋没有问,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她知道这些人的性格,他们没有明说的事情,就不要去打听,跟孟明夏一样,属于机密。
所以,她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下班后都有空,休息日的时候也能过来,让他自己挑时间吧。”
冷寒点头,“多谢。”
孟晚秋摆摆手,“不用,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冷寒看着孟晚秋离开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让他本就冷硬外表更加严肃。
院子里,裴行之看见孟晚秋出来,就问:“怎么出来了?”
孟晚秋指了指里面,“找你的,没我事。”
裴行之点头,“锅里的还有一些红糖发糕,我之前给朱大哥家送了,冯叔不在家,刚才我听见动静,晚晚你给冯叔送过去吧。”
孟晚秋点头,“婶子是不是要下班了,我多拿点过去,冯婶喜欢吃这个。”
“嗯嗯,到时候吃完再给你做。”裴行之刮了一下孟晚秋的鼻尖,浅浅的笑也格外溺人。
冯家。
这边的房子跟孟晚秋那边类似,但是装饰更老旧一点,半个院子都种满了蔬菜,院子里不是水泥地,而是铺满了鹅卵石,从门口延伸至屋檐下。
院子门大开着,孟晚秋在门口喊了一声,“冯叔,我进来了啊。”
屋里,冯叔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个五六岁大小男孩坐在木马上,双手比着剪刀手,看向镜头的眼睛,清澈见底,满满的都是依赖。
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指从照片上的小人脸上划过,冯叔眼眶泛红湿润。
听到外面的动静,冯叔擤了擤鼻子,朗声回应道:“来了来了,晚丫头就你嗓门大。”
人心都是肉长的,起初冯叔只把夫妻两个看着有点顺眼的年轻人,夫妻俩个知道家里只有冯叔冯婶两个老人后,经常过来送吃的,也不白送,总有托词。
昨天借个梯子,今天在院子里薅一把菜,下次又来问点事,说什么年轻不懂,一来二去,两家就熟路起来。
孟晚秋和裴行之早上要上班,养的小灰就是交给冯叔,大早上跟着冯叔去溜一圈,然后再一起吃早饭。
“我嗓门哪大了,冯叔你干嘛呢?”
孟晚秋轻车熟路地进了客厅,将装了发糕的篮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就去打开了收音机,扭了扭天线,频道换了几个,最后在一个唱戏曲的频道。
“为救李朗——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听着听着,孟晚秋就跟着唱了起来,这时候冯叔也过来了。
瞧孟晚秋这自来熟的样子,眼底带笑,却故意横眉瞪眼道:“臭丫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我还在这呢?”
孟晚秋抬头,眼尖注意到冯叔的眼眶红了一些,心底起了疑惑。
这是怎么了?
既然冯叔没有说,她也就不问了,等后面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想着,孟晚秋顺着冯叔的话岔开了话题。
她笑了笑就道,“又不白听您的。喏,提着东西上门的,可不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见那一篮子被白布遮住的发糕,冯叔没看都已经问着味儿了。
掀开,冯叔拿起一块,吃了一口,点了点头,夸赞道:“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还有一种清香。”
孟晚秋凑了过来,炫耀似的跟冯叔说道:“不错吧,里面加了柠檬,您知道这种水果吗?”
冯叔敲了一下孟晚秋的额头,“我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柠檬就是那种很酸的水果吗?跟柑子橙子差不多。”
孟晚秋点点头,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水果,家里放了一箱子。原本是别人送给白奉尧的,白奉尧听孟晚秋怀孕了喜欢吃酸的,就全给她送来了。
当时孟晚秋不知道,裴行之也不回来,她就自己去切了一个,准备尝尝味道。结果那一股让人怀疑人生的酸味。
刺激得孟晚秋直接打起了摆子,面容扭曲,手指蜷曲,差点没把她天灵盖掀开。
等裴行之回来的时候,孟晚秋还想整他来着,结果被他一眼识破,顺势就猜到了孟晚秋干的傻事,把人逗得不行。
“加了这个柠檬的汁水,就发糕就没那么腻了,您喜欢吃吗?下次再给你送点。”
冯叔连忙摆了摆手,“够了够了,我不爱吃甜的,你婶子吃这些够了,再多当心牙齿坏掉。”
如今,并没有什么蛀牙一类的说法,但是吃多了糖,容易坏牙这个概念早就根深蒂固在人们的脑子里。
爷俩儿坐在沙发上,聊聊家常,喝一口清茶,尝一口甜香的点心,兴致来了还跟着收音机一起唱起了小曲。
“呦,小晚过来了。”没有多久,冯婶就下班了,看见客厅里跟父女俩似地一老一小两个,眼角的皱纹都洋溢着笑意。
“婶子你回来了,快过来尝尝行之做的发糕,还热乎着呢。”孟晚秋起身过去,帮冯婶的肩上的包包取下,好好挂在墙上。
然后拉着人坐下,然后拿起一块发糕就喂到了嘴边,贴心的跟亲身闺女一样,冯婶都笑得合不拢嘴。
“慢点慢点,婶子自己来,你这月份可不小了,得多注意,可别哪磕着碰着了。”
冯婶拉着孟晚秋的手,柔声叮嘱道。
孟晚秋点头,“您放心,我注意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冯婶就瞪冯叔,“老头子你今天是不是又跑河边钓鱼去了?”
冯叔狡辩,“没有,我就到外面逛了逛,跟老张他们下棋去了。”
孟晚秋纳闷,就道,“冯叔没去吧,今天下班也没看见有人钓鱼啊?”
而且她对鱼腥味很敏感,没在冯叔身上闻到。
冯婶白了冯叔一眼,就对孟晚秋说:“我跟你冯叔过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
八成是啥都没钓到,嫌丢人不想承认。
“小晚啊,今天就在这边吃饭吧,婶子给你做好吃的。待会儿叫行之过来。”
孟晚秋摇头,“不用了婶子,我那边还有客人呢,正在跟行之谈话,得看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冯叔冯婶年纪大了,可不好让他们跟着年轻人一起熬,所以孟晚秋干脆拒绝了。
说着,孟晚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站了起来,“那个,婶子我回去看一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我送你过去。”冯婶作势要起来,孟晚秋连忙拦下。
“几步路而已,婶子你坐着,我没事的。”孟晚秋跟老夫妻两个挥了挥手。
但是,冯叔冯婶还是走了出去,到门口的位置,孟晚秋回头扬声道:“我过去了,您们赶快做饭吧。”
“好好好,看着点路。”冯婶不放心地叮嘱。
待人走了,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冯婶站在原地没动,冯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别站着了,今天我下厨,你想吃什么?”
冯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你说,咱们小亮还活着吗?”
冯叔顿住,许久,他才揽着冯婶的肩膀,声音沙哑,“肯定还活着,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像晚丫头和行之一样,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冯婶垂下头,脑袋靠在冯叔的肩上,整个人非常安静,但身上萦绕的悲伤却久久不散。
冯叔仰头朝上看,眼眶微红,喉结上下攒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老妻的脊背。
没有眼泪,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孟晚秋离开后, 裴行之跟冷寒打了一声招呼,放下茶水,就在冷寒对面坐下了。
冷寒接过杯子, 给两人倒了一杯, 热气腾腾的白雾上升,微微模糊了视线。手指摩挲了杯壁,微凉的触感逐渐变得温热起来, 如此天气,喝一杯热茶, 再好不好了。
“冷队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裴行之抿了一口, 开门见山道。
冷寒也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掀了掀眼皮,看向裴行之, 直言:“裴工还记得我们这次行动吗?”
裴行之颔首,“记得。”
七一五特殊,引起了敌对党和境外势力的注意, 这段时间,七一五保卫科的人查到了异常。有行踪成迷的人潜入, 为了保护他们这些科研工作者安全,冷寒等人才有这次行动。
“那人的行踪我们已经确定, 对方最近一直在接近一个人,我们打算将计就计。”冷寒继续道。
裴行之抬眸, 眼神了然地看向冷寒, 薄唇轻启:“那人是李学志?”
虽是询问的语气, 但裴行之眼底满是肯定。
“没错,就是他, 李学志。”冷寒点头,自从李学志明里暗里打听庞鸣鹤和裴行之的底细时,他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此人肚量极小,为人自负、妒贤嫉能,没有能力偏偏好高骛远,是个彻头彻尾没有底线的小人。
“我们注意到了李学志,那些人同样注意到了他。李学志贪图权势,偏偏又没什么能力和见识,这种人是最容易被引诱的对象。”
裴行之明白了,“所以,冷队长你说的将计就计,就是故意将这个蠢人留在厂里。假装拥着他,把他放在一个看似光亮的位置上,满足了这人贪图权利的心理,时不时透露点微不足道的假消息,用来迷惑那边的人。”
“没错,堵不如疏。七一五的异常已经不是秘密,既然那些人想来打探,我们就如他的意。”冷寒眼神凌厉望着桌面。
不过,有一点裴行之比较担心,“话说如此,我们透露给李学志的‘重要’消息,时间久了,他们会信吗?”
听到这,冷寒难得面露嘲讽,“这点不用担心,那些人可看不起我们,不管在什么层面上,那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可不相信,我们国家能设计生产出厉害的武器、机械。”
裴行之眉头微蹙,叹了一声道,“也好,我国向来遵循的是低调做事,闷声发大财。”
“所以,我们这边麻烦裴工的事情就是,帮我们稳住李学志,然后时不时给他透露一点“重要信息”,最终目的是糊弄住那边的人。”
裴行之点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冷寒说道:“明白,冷队长你放心,这事我能做到。”
冷寒以茶代酒,敬了裴行之一杯,“辛苦了。”
裴行之摆手,“应该的。”只是跟李学志这人周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就像冷寒之前说的那样,堵不如疏,留着李学志这个蠢人,免得那边不肯罢休,派出厉害的人过来,给他们造成麻烦。给他几分颜面又如何,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两人再详谈了一些细节,杯子里的白雾逐渐消失,待太阳落下,天边出现梦幻的粉紫色时,冷寒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
接着起身,脸上是往日里冷漠的模样,跟裴行之道别,“谢谢招待,那我就先走了。”
裴行之拉开椅子站起,客气道:“时间不早了,冷队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了,多谢。”
裴行之也不再挽留,送冷寒离开,刚拉开门,好巧不巧地,就看见孟晚秋在门口逗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