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跟心思复杂的成年人打交道多了,姜雪竹反而更喜欢心思简单,性子单纯的小孩子,跟他们说话不用思来想去,耗费心神。
看见小家伙眼底的着急和认真,姜雪竹心软了,认为是小孩子是想迫切证明自己,“那好吧,那你试试。阿姨先谢谢你。”
乐乐吃完了,肚子圆滚滚地,小手撑在小桌上,她现在还站不起来。
“汐汐,你会按摩啊,那以后能不能教教我,我回去给我爸爸按,到时候他肯定很高兴,我喜欢玩具就有希望了。”
汐汐没好气地说道:“你爸肯定很感动。”
大孝子。
姜雪竹噗嗤笑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的对话真有意思。
可是姜雪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小皓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一样,那该有多好。
姜雪竹比汐汐,哪怕她蹲着,汐汐也按不到她的肩膀。
于是汐汐踩到了板凳上,“阿姨等会儿我给你擦干净。”
“没事没事,你小心一点,别摔了。”
姜雪竹本来是想配合小姑娘玩一下,可是对方一上手,不知碰到了哪里,力气也不是很大,可是她就是感觉,酸胀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这种感觉太舒服,姜雪竹甚至都有点犯困了。
“阿姨,你结婚了吗?”
肚子吃成胖球的乐乐站起来,慢悠悠来到姜雪竹旁边,忽地就跟姜雪竹唠起了家常。
奶声奶气地问话,使得姜雪竹瞬间清醒过来。
“啊,我结婚了。”
乐乐点头,将小肉手放在姜雪竹腿上,“结婚了啊,有孩子了吗?”
这老气横秋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六岁小豆丁嘴里说出来,这未免太诡异了。
姜雪竹囧囧地想。
“生了,我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了,应该比你们小一点,还没有上学。”
“没上学?”认真按摩的汐汐跳了出来,“阿姨,我们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大班了,弟弟再不上学,学习进度落后的。”
乐乐赞同地点点头,“父母辛苦一点没关系,可不能耽误了孩子,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听见两人的话,姜雪竹愣住了。
听见乐乐的话,汐汐瞬间递来崇拜的眼神,“乐乐,你说话的样子,好,好厉害啊。”
乐乐摆摆手,“哪里哪里,只是多看了几本书,有了点感悟罢了。”
汐汐眼里的崇拜快溢出来了。
姜雪竹沉默。
汐汐和乐乐都没有打扰她,两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阿姨她正在思考。
“那个?”姜雪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对上两个小家伙好奇的大眼睛,叹了一声后,“弟弟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爱说话,阿姨担心他去了学校会被欺负。”
听到这里,汐汐和乐乐对视一眼,然后由汐汐问道:“那弟弟不上学,每天待在家里吗?”
乐乐问:“家里有人吗?”
汐汐追问:“弟弟有朋友吗?”
姜雪竹越来越沉默,她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开始回想起她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小皓本来就不会说话,这些年她为了保护他,将他隔绝在那个小房间里,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爸爸陪着他。
小皓五岁了还不开口说话,是不是她间接造成的呢。
姜雪竹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整个人身子都震颤了一下。
汐汐和乐乐脸色一僵,立马道歉:“对不起阿姨。”
姜雪竹缓过神来,对上两个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眼睛,她勉强笑了笑,“不用道歉,是你们点醒了阿姨,阿姨应该谢谢你们才是。”
汐汐想了想,这样说道:“阿姨,弟弟是不是不爱说话,而且不喜欢接触陌生人。”
凭借着刚才那几个问题,汐汐大致猜到了这个弟弟的情况。
没有朋友,有可能还不会说话,很像妈妈口中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哦哦,好像叫自闭症。
姜雪竹悲伤地点了点头。
“那这样好了,阿姨你明天把弟弟带出来吧,我每天放学后,我就过来陪弟弟说话,跟他玩。先锻炼一下,等弟弟习惯了,就能把弟弟送去上学了。”
——
夜晚,看着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的儿子,姜雪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答应那个小姑娘的。
小皓这样的情况,真的没关系吗?
每每脑海中有这样的顾虑闪过,耳边都会响起那个小姑娘说的话。
“阿姨,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过度的保护反而适得其反。弟弟需要走出你们的保护圈,小鸟总会离开巢穴,离开爸爸妈妈,去独自闯荡广袤的天空,这是我爸爸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手指从孩子脸侧划过,姜雪竹看向旁边的丈夫,“去闯荡广袤的天空,阿亮,如果是你,肯定会赞成的对吧?”
沉默的男人没有给姜雪竹回应,她似乎也习惯了,闭上眼睛,搂着孩子陷入了梦镜。
放学后,背着小书包的汐汐在小摊旁边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安静的小男孩时,嘴角扬了起来,连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阿姨,我们来了。”
汐汐是和乐乐一起来的,本来汐汐是打算自己来的,可是作为当代好同桌,乐乐表示不能那么没义气,表示要跟汐汐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其实就是想吃姜雪竹的做的馄饨了而已。
“汐汐和乐乐来了,你们坐吧。”
此时旁边有客人,姜雪竹不好招待他们,余光瞟了瞟一直垂着头,缩着肩膀的儿子,浑身都散着焦虑的儿子,咬咬牙忍住没有理会。
汐汐看到了,小跑到小孩儿对面的位置坐下,乐乐不紧不慢地跟上。
汐汐伸出手,“你好,我叫裴景汐,你叫什么名字啊?”
“……”
手上忙活,但耳朵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姜雪竹忍不住替儿子回答:“他叫石励皓,小皓。”
乐乐比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姜雪竹默默闭嘴。
对于这样的场面,今天上课的时候,汐汐就已经讨论过了。
她们的目的就是让小皓自己说话,所以姜雪竹的插嘴是破坏了她们计划。
汐汐继续看着石励皓的圆溜溜的头颅,对方一直低着头,她都看不见脸。
“你的头骨真好看,我妈妈说,头骨好看的人,脸也一定好看,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
乐乐挠挠脸,怎么感觉汐汐这话好奇怪啊,感觉像爷爷戏曲里面的西门庆一样。
戏剧里面的人物乐乐认识的不多,记忆最深的就是西门庆潘金莲和武大郎,堂哥说西门庆胆儿真肥,武松的大哥也敢绿。
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她记住了这个人。
汐汐又尝试了好几次,石励皓小朋友果然意志坚定,丝毫没被敌军诱惑。
汐汐看见了对方手下压着的画本,灵光一闪。
“你喜欢画画?”
石励皓顿了顿,头顶有根呆毛晃了晃。
汐汐勾了勾唇。
“我也会画画,爷爷教我画的国画哦。”说着,汐汐就从书包里拿出宣纸,还有墨块毛笔。
今天刚好有美术课,汐汐带了画画的工具。
作为宠爱孙女的爷爷,裴仲渊再忙都会每周抽出时间跟宝贝孙女通电话,知道汐汐开始学习国画,专门找了小号的墨块、毛笔和小老虎造型的砚台。
方便汐汐带到学校里面。
如今,也方便了汐汐现在在石励皓面前展示。
“画个小狗吧,我画的最好的就是狗了,我家里养了一只狗,名字叫小灰,它年纪比我大,也比我厉害,私底下我偷偷喊它大哥……”
汐汐嘴巴不消停,手上也没停下,从水杯里倒了滴水在小老虎砚台里,然后旁边的乐乐接过墨块,开始给汐汐磨墨。
动作相当熟练,因为美术课上,她们就是这样配合的。
转眼间,铺平的宣纸上,逐渐出现小狗的雏形,然后汐汐又慢慢添加了细节,蓬松的毛发,竖起来的耳朵……
一只小狗在草地里扑蝴蝶的景象就跃然于纸上。
等汐汐画完,发现一直低着头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宣纸上的小狗。
放在桌缘的小手一下一下挠着桌面,似乎在蠢蠢欲动。
而汐汐没注意到这些,她完全被这张熟悉的小脸惊呆了。
这张脸,就是爷爷奶奶家墙上挂的那张照片里小男孩,相似度达到九成九。
汐汐在七一五长到四岁,这四年的时间,几乎有一半都是在冯家度过,对冯家每个角落她都不陌生。
跟别提那张出现频率极高的照片了。
第110章
简直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当照片上的脸真实出现在她眼前时, 汐汐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