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吩咐了几句,萧云辞便起身告辞,温元征急忙去送。
待他出了温府,上马车准备出发,萧云辞忽然动作一顿,侧身问邓吾,“那边情况如何了?”
“那边传来消息,此时算算应该到中正大街了。”邓吾立刻小声回应。
“走。”萧云辞冷冷扔了一句话,邓吾立刻应声启程。
已接近晌午,太阳烈得很。
齐国公府的马车行驶在中正大街上,这条街道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店铺林立,且是进宫的必经之路,年份倒是有些久了,路上有些坑坑洼洼的,马车并行便有些窄。
齐微明在马车里颠簸,身上的伤被颠的又发起了疼,他骂道,“慢点!”
“慢点慢点!世子爷身上有伤不知道吗!”蓝田骂着外头的车夫。
车夫却是一个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发出嘶鸣,猛地停了下来。
齐微明的后臀猛地撞在马车座位上,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脸色发白,面上都是冷汗。
“世子爷,您没事吧世子爷!”
“哎哟喂,您看您,非要今日出来,等伤再好些,再去周府下聘也不迟啊!”蓝田忍不住的心疼。
“闭嘴。”齐微明蹙眉道,“周明燕虽心中有我,她出身地位相貌都摆在那儿,早已有好几家看上准备下聘,哪里能等?”
“世子爷思虑长远,蓝田自愧不如。”蓝田想到自己手上那封温凝的信,咬了咬牙,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罢了罢了,世子爷既然已经想清楚,放弃了温姑娘,他一个下人又何必挑出事情来……国公爷又不会害了世子爷。
齐微明忽然抬眸,发觉不对劲,马车从方才开始便已经没有动过了。
“诶,怎么回事!”蓝田掀开车帘,质问车夫,“怎么不动了?”
“禀告世子爷,前边有马车挡住了。”车夫皱眉道,“那车看起来来头不小,小的不敢胡乱上前去。”
齐微明伸手拉开车帘,却是目光一凝。
面前的马车通体发乌,是上好的乌木马车,马车的周围的图样却惊人,竟是五爪金龙,那龙木雕镶金,栩栩如生,那尖锐的爪子几乎能将人撕碎。
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齐微明胸口蓦然冒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怒意,酸意,醋意,羡意……五味杂陈,令他胃里翻腾搅动。
萧云辞……他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温凝!
他那么努力的让自己放下温凝……她与必格勒一起赏花失了清白,难道不是对不起他?可是凭什么一转头,她竟又攀上了太子的高枝儿,再次背叛他,而且一句解释也没有!
实在是令他不甘心!
正在这时,修长的手指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勾起车帘,一张如白玉般精雕细刻的脸便这样浮现在齐微明的面前,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看了齐微明一眼,两辆马车上的主人两两对视,谁也没有开口。
气氛瞬时间沉凝如冰,齐微明却注意到萧云辞后头的马车不止一辆,倒像是一个车队,后边还贴着……囍字?
齐微明心中一咯噔,狠狠的喘了口气,萧云辞来的方向是温府——他也是去下聘的!
不明的醋意从他的胸口浮现,他面上却不显,缓缓下了马车,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他身子虚弱,还有些站不稳,却并不影响他的风度,苍白的面色却更显得他脆弱白净,惹得周围路人纷纷小心探看。
“恭喜太子殿下。”他脸上扯出笑来,“抱得美人归。”
“同喜。”萧云辞眸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语气倒是极为客气,“昭言兄这聘礼下的……是不是太匆忙了?”
齐微明脸上的笑意差点裂开,匆忙?哪里会匆忙,这些聘礼早就准备好了,原本都是准备给温凝的!
如今根本不必动,只需将礼单上的名字改了便是。
“倒不如殿下准备的匆忙,短短几日,便准备了这么……”齐微明抬头看向萧云辞马车后的车队,这一看却是目光一凝,心中一咯噔,口中的“这么多”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只见萧云辞身后的车队极长,且都是能装东西的大车,一眼望不到边,再看自己这边,显然比萧云辞这边少得多。
“也不多。”萧云辞淡淡笑了笑,“确实匆忙,随意准备了一些罢了。”
齐微明脸色变化,勉力维持最起码的风度。
“殿下谦虚了,温姑娘一定极为欣喜,终于攀上了龙凤高枝。”齐微明淡淡笑了笑,“我终究是配不上她。”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
他的眼神看得齐微明浑身难受,仿佛下一秒萧云辞口中便要蹦出一句,“是,你确实配不上她。”
可萧云辞却开口道,“你不如先弄清情况再说这些话。”
“你可知她差人与你送过信?”
齐微明眼眸一动,抬眸看着萧云辞,眼眸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
再看萧云辞,却见他面上流露出几分惋惜,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耐人寻味,“此事不好在明面上说,温凝想与你解释,你却没有回音,她方才听说你给其他女子下聘,很是伤心。”
齐微明忍不住上前一步,“究竟怎么回事?”
温凝居然会伤心?难道不是她先抛弃他的吗?
难道她与萧云辞成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她心中还有他,还想要与他续前缘?
是了,温凝善良长情,对自己的情谊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齐微明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如今却丝毫顾不上疼,忙不迭的问,“她写了什么信,我根本没收到任何信件!”
一旁的蓝田心中一紧,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此事可不关他的事,是国公爷亲自拿走的。
“那便要问贵府送信的门房了。”萧云辞深深看了齐微明一眼,“如今还有补救的机会,别让她再伤心。”
说完这句,萧云辞使了个眼色,邓吾立刻上前去与齐微明的车夫交涉,那车夫立马往路旁挤,生生让出一条道来给太子殿下。
萧云辞的车队便这样缓缓驶离了中正大街。
齐微明虚弱的站在烈日之下,看着萧云辞长长的车队,心情仿佛油煎火烹,极为复杂。
温凝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
萧云辞说,此事不好明面上说,那定是私密之事,难道是要将旧部的名单给他?还是说对他有愧,日后要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成婚后仍旧舍不得与他断了联系,还想与他在一起?
齐微明快要急死了,心里跟几万只蚂蚁在爬似的百爪挠心,眼睁睁看着萧云辞离去,却不好去问他。
温凝……他还能去问温凝!
他头发晕眼发花,还是让蓝田扶着上了马车,“去温府。”
“啊?”蓝田心中一咯噔,却露出惊愕的表情,“不是,世子爷,咱们不是已经往周府下聘了吗,怎么又去温府?”
蓝田心中忐忑,齐微明去温府一问,自己将信给齐国公的事情不就会暴露了?
“快!”齐微明怒道。
不得不说,齐微明虚弱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他本就清俊,如今面色苍白更显得文弱书生一般,蓝田看着实在于心不忍,赶紧将他扶上马车,心中发苦,“世子爷,您何必如此自苦,温姑娘都已经要嫁给太子了……”
齐微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再多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
蓝田赶忙闭嘴。
温府不远,很快便到了,蓝田下车喊门,他与温府的门房很熟,以前来的时候,那门房对他都是极为客气,左一个蓝公子右一个蓝公子,一脸的讨好。
蓝田敲了敲门,小门打开,门房探出头来,看到是蓝田,不远处则是齐府的马车,脸色立刻变了。
不过不是变得讨好,而是变得带着几分嫌弃。
门房牢牢记住了温老爷的吩咐,昂起了下巴,冷冷道,“今日太子爷往我们府上下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我们家温姑娘马上就是太子妃的尊贵身份,如今待嫁中,不便与异姓男子见面,还请齐世子爷注意分寸,莫要污了我们家小姐的名声。”
蓝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刚想说什么,却听齐微明在马车上冷声道,“给本世子开门!”
“不开。”门房蹙眉看着齐微明,“齐世子要点脸面吧!”
“你!好你个小小门房,居然也敢狗眼看人低,齐府你们也敢得罪?”蓝田气得七窍生烟,伸手便要将门房推开,那门房身子瘦弱好推,一把便被他推倒在地,可一旁却立刻有温府的强壮家丁伸手,揪住了蓝田的衣领子,一把将他丢了出来。
齐微明眼眸微微眯起,看着那家丁手中居然拿着刀。
区区温府家丁,居然敢对齐国公府动刀?
“我们家温老爷说了,在温姑娘嫁出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见!”门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哪里还有过去那般讨好的模样,“你们死心吧!”
齐微明呼吸急促,脸色更加难看,他手指死死地抓住马车的木棱,指间发白。
难道便真见不到她了?她究竟写了封什么信?
“罢了,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吧。”齐微明终于开口,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齐府不是好惹的,一个家丁算什么。
蓝田一脸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上了马车。
看着齐府的马车远去,那门房轻轻地“呸”了一声,“不要脸,吃着婉里的看着锅里的,谁不知道你齐府刚往周府下了六十八抬聘礼。”
“六十八抬,真是笑话,太子爷一出手便是一百二十八抬。”家丁也在一旁嗤笑,“还好温姑娘没有嫁给他,堂堂齐国公府,真是抠门。”
……
“六十八抬,属实有些少了。”木槿帮温凝沐浴擦身,一面开口道,“齐世子对那周姑娘一定不是真心的,所以才给的这么少。”
“不必再说他了。”温凝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心情并不算太好。
木槿抿紧了嘴,不敢再多嘴。
温凝穿了里衫回到屋内,看着屋内架子上挂着的喜服,仍旧有些睁不开眼。
这喜服着实是华丽非常,金丝织锦,红缎夺目的光彩,不是寻常布坊能得的材料,这身衣裳恐怕也是来头不小,最关键的是……她穿了非常合身,仿佛量体裁的一样。
她惊愕疑虑,木槿却说这是缘分。
仿佛注定是要嫁入帝王家,成为太子妃一般,天生便能穿上为太子妃做的衣裳。
“姑娘,桌上怎么有一封信?”木槿忽然惊愕道。
温凝一愣,立刻转身去拿,着急的拆了信封,拿出里头的信件,却发现并不是她意料中的齐微明的字迹,而是萧云辞的。
“今日遇见昭言兄,他情绪激动,出恶语对之,且在场百姓众多,无法说出事实。
只得另寻时机为之,不必着急。
萧晏和。”
温凝心中微紧,她知道齐微明一定在气头上,却不知他居然这般不理智,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要早日与他说清楚才好。
萧云辞被齐微明误解,一定很难受,明明他才是帮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