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打架的缘由自然瞒着宝嫣,因为她小,她是被他们所有人都珍视宠爱长大的。
如何能容忍旁人对她有一点玷污?
苏赋安甚至怀疑,这次苏家和晏家的联姻,是不是错了。
不然,曾经明艳温柔的女娘,怎会走到如此不自信的地步。
苏赋安不断道:“阿嫣,你信大兄,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只是一时心善,不慎被人欺负了,大兄今日来,就是为了替你讨个说法。”
“我已与叔伯们表明,晏子渊若再继续这样下去,那我们便找到老君侯那去,当面对簿公堂,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我们苏家,还是不满这门亲事,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退婚,当从未发生过!”
“我带你回南地。”
苏赋安沉声道:“让他赔一大笔损失,此子言而无信,可见不值得托付。”
宝嫣神魂惊颤,没想到家里能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瞬间觉得,自己遭受到的不公,似乎都值得了。
可是退亲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退亲会牵扯到许多麻烦。
诸如彩礼聘礼的清算,就有一大堆杂务袭来,而且晏家也不是一味好说话的人家,说到底,退亲其实是最不好的抉择。
怕是到时候会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宝嫣不由地反省自己,近来是不是太怯弱了些,不然怎会让长兄为她这般考虑担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宝嫣定了定神,似乎从不自信的状态中缓和过来,道:“不,大兄,不至于如此。”
“是我让大兄担忧了,”她不再避讳,开始说起府里因她而起的流言,“这些闲言碎语其实很早就在传了,只是当时影响不大,我才刚来,没有多少掌家之权,这才放任了它们。”
“夫君不碰我,兴许也是因为这些流言一时想岔。”
宝嫣不愿将事情闹大。
而且有了长兄的鼓励和反衬,她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自怨自艾下去,于是道:“总之,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大兄千万别再提退亲之事。”
宝嫣有自己的傲性,她惭愧于自己让苏赋安担心了。
更不想让人对她失望,她发过誓,决不能轻易认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怎么才走了个开头,就退缩不动了?
宝嫣态度坚定,苏赋安见她恢复过来,乌黑伤愁的眸子里,多了些似火般燃烧的光亮,动容地张了张嘴,“阿嫣。”
有妹如此,晏子渊还待她不好,真该……
他将是该揍一顿,还是该杀了的话咽回肚里。
苏赋安来了一趟后,宝嫣精神有了明显的改善。
她终于下定狠心,决定树立起在晏家的第一个威信,她让松氏把带头乱嚼风言风语的人都抓起来,按程度来算,家法处置。
有了这样的举措,原本乌烟瘴气的流言,顿时一清。
就在她短暂得到两日清明的时候。
不知她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南地本家,传来了几封书信。
有罗氏和苏凤璘写的,问候她在北地过得怎么样的内容,说打从她离开金麟,他与阿母就已经掰着指头算她离家的日子了。
还有的,就不是单独给她的私人信件。
而是族中传来的,对在北地叔伯、苏赋安以及宝嫣的安排。
信上说,得知了晏子渊将继承下一任家主的消息,希望宝嫣能尽快适应北地,为晏家诞下嫡子稳固自身地位。
有了子嗣,两家的关系才能绑得更紧。
宝嫣在晏家的权利也就更大,甚至能参与到政事上去。
宝嫣看着信纸上的字,还有旁边阿母阿兄的书信,一切都化作了勇气和动力。
就算晏子渊不喜她不满意她又如何。
她不奢求这些了,她如今,只想要一个保住地位能帮助母家的子嗣。
如同想明白了般。
宝嫣咬咬唇,决心道:“夫君在哪?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午后一片乌云罩顶,像是昭示着风雨欲来的架势,在这闷热又突然暗淡的天里,晏府的下人打着呵欠,不由地生出几分偷闲的懒意。
守门的府兵冷不丁被一旁的伙计踢了一脚。
等要出声骂人时,眼神一清,看到了从不远处渐渐走来的一行人,登时立直了身躯。
“传报——”
“少夫人到。”
屋内,正在与客卿议事的晏子渊若有所感地抬头。
不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夫君在否?”
宝嫣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她今日语气很有些不同,依旧软弱,可听在耳朵里,就感觉到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有种温柔的力量在里面。
晏子渊隔着门道:“何事,我还在忙,若无要紧事,之后再说。”
“要紧的。”
宝嫣很固执,她望着这扇房门,把它当成了里头的人,明确地道:“此事拖不得了,今日就要说。夫君若是现在不能见我,那我就在门口等着。”
胡搅蛮缠。
晏子渊听见她在外边吩咐,让人去给她搬把椅子来,要坐着等候他忙完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隐隐猜测到宝嫣具体找他所为何事了。
因为在宝嫣找他来之前,苏赋安就曾私底下找来他这里过。
“你与我阿妹,到底怎么回事?”
“你晏家向我家求娶她,把人迎候进门,却又欺负她,是想做什么?”
苏赋安的声声质问,仿佛在耳边回荡,晏子渊忘了当时他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大概是为了不与苏赋安彻底弄僵,晏子渊居然还好声好气冲他道了歉,但是宝嫣的这位兄长并不领情,“你不该与我道歉,你该与阿嫣认错才对。”
“你迟迟不肯圆房,是不是瞧不起她?”
圆房。
又是圆房。
每提一个字,圆房这玩意,就像针刺扎进晏子渊心里,是谁不想夫妻同榻,是他吗?
他眼下没办法完成这种心愿,为什么一个个地都来逼他。
既然她执意想要破身,那就成全她。
晏子渊眼神一冷,在猜测到宝嫣来的目的后,暂时停下了与客卿的议事,“老师见谅,我先处理完家事,再聊后续。”
高觪是最主张他与宝嫣夫妻和睦的客卿。
见此情形,没再多说,十分理解地笑了笑,便推开门先离开了。
听到动静,宝嫣从椅子上抬起身,她不好意思地冲对方点了点头,以示歉意,是她厚着脸皮等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进来吧。”
面对晏子渊的邀请,刚刚还从容镇定的宝嫣,莫名生出一股惶然不安的心思。
他怎会这么平静?她方才不是扰他的正事吗。
晏子渊居然没有冲她发火。
太奇怪了。
宝嫣提起裙裳,小心跨过门槛,“夫君。”
她打量站在桌案旁的晏子渊的面色,没有不快,也没有很高兴。
宝嫣却像看到了新婚之夜,遇刺后的第二日,整个变得阴霾的他,她心里的不详渐渐加重了。
但她对这种有什么坏事要发生的感觉,找不到依据。
宝嫣只能归类为,她太紧张了,是怕晏子渊拒绝她要圆房的请求,才突然变得胡思多想起来。
晏子渊等着宝嫣开口,可进来后新妇就开始发呆。
晏子渊不禁催促道:“快说吧,到底什么事找我。”
宝嫣回过神来,紧张让她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她没有看晏子渊,开门见山道:“夫君,你我成婚已有两月有余,一直没有回新房住。”
“这事,我知上回与你提过,但不知为何惹了你不高兴,你拒绝了我。”
“我来是想说,既然我们成了婚,就不能只做名义上的夫妻。”
“不然这婚事成了又有什么用?家中如今都在等我们成事……最好我早日怀上子嗣,免得家中香火单薄。”
“是以,我今日是来请求夫君——”
“今夜能不能……”
晏子渊:“可以。”
宝嫣话语未尽,就听到了他的答复,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着问:“什么?”
晏子渊:“我说,我答应了。今夜是吗,放心,这回我绝不会像上回那样一走了之。”
宝嫣呆住了。
他应了?真应了?
宝嫣来,是想过与晏子渊讲道理的。
最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答应,她还做好了被拒绝或是被痛斥的准备。
可当她听到晏子渊居然同意了以后,她反倒有了一种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