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容歌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第040章
柳清安跟着那弟子穿过街道, 他遇到谁便问谁,“看到小白了吗?”
作为如今天极宗独一无二的小苗苗,又天生拥有亲和力, 李承白在门派里早就成为人见人爱的小师弟了。
有些弟子回答没看见, 也有些人说,“好像和陈盛他们去爬主峰了, 这个时间快回来了吧。”
弟子便带着柳清安顺着主路走, 快走到主峰边缘的时候,一行弟子顺着迎面而来。
其中一个青年人背着的正是少年李承白!
柳清安怔怔地看着他,现在的李承白才十三四岁, 那么小,一看还是孩子, 甚至比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年幼。
李承白的小脸像是花猫, 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眸却很亮。
给柳清安带路的那弟子笑道,“上次某人不是拍着胸脯打包票,以后不让师兄背了吗?”
“今天可不同,我可是爬上了山顶呢!”李承白颇有些得意。
“当真?”弟子惊讶道, “你小子体质可以啊。”
“就凭咱小老虎的资质, 等再过几年,我们天极宗说不定就要指望他了呢。”背他的师兄调笑道, “像我这样天赋普通的人, 当然要趁着现在多背背他,好拉拢关系啊。”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实际上就算天极宗过得再差, 也没有靠小师弟的道理,大家不过是打趣而已, 可李承白却很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
玩笑过后,弟子正色道,“好了,承白,有贵客要见你。”
李承白一怔,他下意识看向一旁沉默的柳清安。
他只感觉这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陌生修士的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很沉重,却不懂那份重量是为何。
弟子们也猜到这位就是宗主给小师弟寻来的师父了,本来还想拉着李承白去清理一番,柳清安却阻止了他们。
众人很快散开,给小师弟和他的新师父独处的空间。
刚刚在弟子们面前一副开朗天真做派的李承白,在‘外人’面前恢复了他少年早熟的一面。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有些拘谨地唤道,“小子李承白,见过尊长。”
柳清安看着徒弟疏远谨慎的样子,他不由眼圈有些泛红,缓声道,“我名柳清安,承白,介绍介绍你的门派吧。”
李承白本来担心自己这段时间只提升了身体素质,做了些马步、打坐这种基本功,没什么亮眼的地方,怕让宗主请来的师父失望。
可介绍门派却是说到他心坎上了,李承白顿时轻松许多,眼角眉梢都露出开心。
他带着柳清安参观各处,如数家珍地为他介绍宗门的总总,从来帮忙建设打工、却已经关系好到如同一家人的十一宗,再到天极宗的各种福利、三餐、补助一直说到住的地方。
“峰顶的弟子居都住满了,其他宗门弟子只好住在半山腰,后来的修士都很羡慕我们这些早来的呢。”李承白很自豪地说,“其实大家不是觉得峰顶更好,而是都想和宗主住得近些,弟子里只有我和宗主住在一个院。”
这简直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了,从这件小事,让他足以能感受到虞容歌对自己的看重。
柳清安越了解越惊讶,那个恐怕只有炼气修为的病弱女子,竟然真的把一个宗门管理得井井有条,最难得的是,在修真界以实力至上的风气中,这宗门里的所有修士都很尊敬她,甚至以与她住得近视为荣耀。
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至少只靠巧言令色是做不到的。
他起初以为苍舒离这个疯子是做人下属做着玩找乐子,说不定早就架空了头顶上的那人,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又看到李承白高兴的模样,柳清安也不由温声道,“这样开心吗。”
“嗯!”李承白点点头,“我觉得除了大师兄之外,宗主身边没有一个靠谱的人,我要变得很强,然后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柳清安心情复杂,傻孩子,按照你的资质,别说左膀右臂,以后做她的靠山也绰绰有余啊。
他问了李承白的过去,李承白很坦然地讲给了他听,话里虽然仍然有些沉痛,但并无压抑郁闷的情绪,少年反而将这一切转为一种向上的动力。
柳清安能够区分得出来,现在的李承白是真的开心,而非前世将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表现出来的阳光。
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小,没经历过那折磨人的底层三年,也可能是因为村子还剩下四百多人,他的母亲和许多亲戚也幸免于难,不至于孤身一人。
柳清安本来以为虞容歌知道了什么内情,才会提前去救人,可是按照少年的说法,一切都更像是巧合。
罢了。
柳清安其实根本不在意虞容歌到底有什么秘密,最重要的便是李承白过得好、过得开心就够了。
他嘱咐道,“凡事不要闷在心中,一定要说出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好!”李承白笑道,“宗主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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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安第二次见虞容歌的地点换成了室内,她正窝在软塌上看话本。
她抬起头,笑道,“你想留下了,对吗?”
柳清安静静地打量着她,虞容歌也任由他衡量。
毋庸置疑的是,虞容歌的气质十分温和、无害,甚至带有柔弱感,让人不仅会下意识放松警惕,更容易想要亲近她。
可是能以病弱之体撑起这么大的宗门,她的内里绝不会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纯白娇弱。
这样一个人,为何他前世时从未听说过?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柳清安问。
“怎么我遇到的每个人,都要问我同样的问题。”虞容歌失笑,她看向他,“柳先生,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由你来亲自发现比较好。”
柳清安没有太过犹豫,他利落地说,“我加入你的门派。”
虞容歌是好是恶,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李承白在这里。
不论天极宗是龙潭虎穴,亦或者是世外桃源,柳清安都会留下来。
“好啊!”虞容歌眼睛顿时亮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太好了,又来了个烧钱的病号!
虞容歌觉得自己或许以后可以开个医院,好不容易沈泽快痊愈了,又有新的病人替代了他。
她一方面安排人去接柳清安留在竹林里的两个弟子,一边兴高采烈地唤来李承白和其他几个医修。
李承白知道柳清安以后是自己的师父,目光明亮又期待地望着他,那副单纯可爱的样子,让柳清安很想摸摸他的头。
等到前世的医圣跟在其他医修身后进屋的时候,柳清安已经麻木了。
也对,她都能收下神经病患者当左膀右臂,再多收一个医圣当宗门医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嘛。
医修们纷纷上前探测柳清安的身体状况,甚至连萧泽远也诊断了很长时间,看着医修们面露难色,虞容歌问,“怎么了,情况很严峻吗。”
“这位道友中的毒有些奇怪,这……以我们的水平,恐怕有些难……”医修们下意识看向沉思的萧泽远。
柳清安对此并不吃惊,他平静地说,“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的病,没有什么缓解的方法,只有修炼打坐的时候才能控制一二。”
萧泽远想了想,他问,“能否……说得仔细一些?”
柳清安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放弃治疗了。可面前的是未来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医圣,他还是多了些耐心。
他叹气道,“并非是我不愿意说得更细,而是我虽先天剑骨,但却同时拥有红纹之毒,是以会看起来有些奇怪。”
旁边的医修们顿时了然,神情还有些同情。虞容歌没听懂,他们便七嘴八舌地解释给她听。
先天剑骨本是最适合修剑道的,然而柳清安也同时拥有红纹病,这种病会以血色枝蔓的形式在人骨上蔓延,像是树干上的蛀虫,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这种状况像是慢性病,也像是毒,因为柳清安必须时时刻刻压制,如果像是前世和之前重生太激动失去理智,红纹病会趁机向着修士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蔓延,并且加速生命流逝。
柳清安性情温润,一部分是先天性格,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病需要平心静气。
像是重生后心神动荡的这几个月,他身体状况立刻恶化了许多,所以才会如此苍白疲惫。
虞容歌也意识到,柳清安神身上的病很麻烦。
她看向萧泽远,蹙眉道,“真的没办法治好吗?”
“这不是病,无法治。”萧泽远摇摇头,“我只能缓解、压制他的状况。”
柳清安并没有失望,反而颇有些惊喜地向他颔首,“多谢,这便足够了,之前我甚至无药可吃,只能压制。”
问诊结束后,其他医修很有职业道德的安慰柳清安,萧泽远径直离开,兴致勃勃地去研发新药了。
柳清安就这样被安置下来,过了几个后,他的两个徒弟也赶到了天极宗,师徒三人寻了个比较偏僻安静的院子独居,暂且按下不表。
李承白也很担心自己的新师父,私下忧心忡忡地问虞容歌,“师父的病很严重吗?”
“这不是你能操心的事情。”虞容歌安慰道,“而且他可是金丹巅峰期的修士,就算再短命,只要控制得当,再多活个一千年也是很容易的。”
一千年,好漫长的时间。
李承白的心顿时好受了一些。他还年轻,一千年与他而言和永远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虞容歌却还在思考这件事,她觉得就算大家束手无策,但他们天极宗的祖师奶或者会知道些什么。
穆辞雪比之前预计的在地下又多呆了两个月,沈泽在龙大佬和医圣的双重出力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每隔一日就会去主峰聆听师祖的教诲。
虞容歌仍然提供着每日巨额的灵石花销,反正她也不心疼,还乐不得师祖多花点。
半个月后的某天清晨,虞容歌悠悠转醒,余光便觉得屋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她迷迷糊糊地向着屋里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泛着淡淡光华的银发神女坐在桌边,长发如银河般洒落地面。
虞容歌顿时清醒了,她猛地坐了起来,头有些眩晕,下一瞬,她的腰被轻轻揽住,一股纯正的真气像是夏日里的空调冷气钻入她的身体,让她立刻好受了许多。
她转过头,便猝不及防近距离地对上了穆辞雪金色的眸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她自己容貌是八分,那么龙大佬一定是满分十分,仿若上古壁画的神女,让人头晕目眩。
“穆前辈,您能出来了?”虞容歌惊喜地问。
穆辞雪微微颔首,望向她的目光十分温和。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能了此残生,化为剑魂来守护宗门,是最好的结局。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愿意以巨额灵石来换取她的健康,更是以赤子之心全心全意对待她比生命还要看重的宗门。
简单的恩情二字已经难以概括她们之间的关系,连感谢说出口,都显得多了几分浅薄。
“我从沈泽那里大致了解了如今修真界的状况,我的分/身虽然实力不济,但也有元婴期的修为,足够你随意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