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二少爷的徽章没错,小人也确实去查了,此人第一次来极乐岛,没有相关记录。他留的姓氏是苍,其余的还不清楚……需要在岛外查查吗?”一旁的修士恭敬道。
“先见见人在说吧。”孙举不置可否。
六大家族内部并不是铁板一片,至少孙举和那个赵二少爷赵少涛便说不到一块去。
这赵少涛不爱和自己人玩,倒是喜欢广交奇人异士,常年至少有二三百人住在他的府邸里,每天家里像是菜市场一样,以孙举为首的一派世家弟子对此很是不耻。
他以为赵二身边都是混吃混喝的骗子,没想到竟然还真让赵二张罗到一个随随便便就出手几十万的人。
“他随行的人都有谁?”孙举又问。
属下将天极宗众人描述了一圈,因为看不出实力深浅,在极乐岛的人眼里,是五个年轻男女带个少年出来。
“这位苍公子身边一直带着个女伴,其余人没有和他们一起游玩。”
孙举顿时来了兴趣,“挑选那两个狐奴的时候,也有那女伴在场?”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些世家公子们顿时起哄起来。
“这个姓苍的挺会玩啊,也不知他带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好不好看。”
“等他到了谜底不就揭开了。”有世家弟子握着酒杯,流里流气地笑道,“打个赌,他会不会真带着女伴和那两个狐妖来找孙少爷。”
席间热闹了起来,看着氛围如此好,孙举笑道,“好,我出五万灵石,赌对的人平分!”
听了他的话,屋内的氛围愈发热络骚动,这些好不容易混到孙举面前的小家族弟子们竭尽阿谀奉承,宴席刚开始没到半个时辰,孙举便喝酒喝得面上泛红。
还是极乐岛好。他迷迷糊糊地想,在外面他是孙家少主,是主系嫡兄,他明明已经有绝伦的天赋,是族内唯一一个修炼到筑基期的小辈,可是父亲总是对他严厉斥责,连来岛上的次数,也被限制。
要知道他有几个弟弟简直就在极乐岛上常住了,逢年过节都不愿意回家。
只有在极乐岛,孙举才能体会到飘飘然的权力感,岛上的修士对他毕恭毕敬,以他唯首是瞻的世家弟子数不胜数,他一句话就能决定那些下仆的生死……太爽了,这比修仙爽多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修士恭敬道,“公子,您的客人到了。”
孙举放下酒杯,清醒了一点,“快让他进来。”
世家弟子们也对那两个价格昂贵的狐族双胞胎感兴趣,纷纷停下了聊天,都向着门外看去。
门口的修士推开门,没过多久,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带着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棱角分明,足够看得出五官优越。
男子身上有一种无形的魄力,仿佛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便成为了这里真正的主人,将屋中所有修仙子弟的存在都压了下去。
很快,另外三人也一同出现,他的女伴也同样带着面具,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在恒温的极乐岛上仍然披着斗篷,露出的半张小脸有些苍白,一直到小腿的长斗篷盖在她的身上,几乎要将人淹没。
她实在是太低调了,导致屋内世家弟子们几乎眼睛扫了一下她,便越过了她,又是看后面两个名不虚传的漂亮狐族,又是忍不住去瞄最前面的男人。
他们本来以为对方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世家弟子,可是苍舒离的气场是在是太不同了。
众人并不知晓苍舒离是金丹期,但金丹道君的道行就算尽力压制屏蔽到不外露一分,也仍然难以遮盖其主人的与众不同。
其实苍舒离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早些年在修真界披着马甲到处玩的时候,他会有意识将自己的气质改变,以此不让人发现。只是这次他想掩盖虞容歌的存在,所以将平时压抑的气场稍微放出了些。
就这一点点,便将屋里剩余的世家弟子压制得一点光芒都不剩,连最高修为筑基期的孙举也黯然失色。
孙举的脸色又沉了许多,可是转念一想,此人既然能和赵公子交好,他为何不能收为己用?便又强打精神笑道,“苍公子来了,这边坐。”
世家弟子们围绕的桌子很长,再给四个人让位也绰绰有余,孙举的目光越过苍舒离,从虞容歌的身上一直划到双胞胎的身上,他淡淡笑道,“苍公子好福气,身边都带着位佳人了,如今又添两个新美人。”
随着他的话,世家弟子们揶揄起哄声再起,淫邪的目光来回扫视虞容歌和双生子。
殊辞和墨玉抬头冷视,将面前这些人的面貌一个一个记在心底。
他们早就习惯了被这些肮脏的人觊觎,也早就对此无所谓了,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用同样的目光冒犯小姐!
苍舒离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孙公子误会了,这是在下舍妹,并非佳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懂礼貌的人便该道歉收回前言,不知这些弟子是不是在极乐岛待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其中一个喝得半醉的弟子抬起头,调笑道,“这俩狐狸精是兄妹,你们也是兄妹,缘分啊,怪不得能凑到一块去。”
其他人也嘿嘿笑着,尽管带着面具的虞容歌在众人面前存在感低下,明显病弱的身体也不能做什么事情,可众世家弟子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们的目光却好像已经将四人之间的关系做实了。
苍舒离望向说话的此人,盈盈笑道,“这位公子是?”
半醉的青年装模作样地抱了个拳,“在下、在下虞灿,嗝……”
虞灿?
一直当雕像的虞容歌终于抬起眼,淡淡地望了过去。
虞灿这一顿蹭了不少好酒,他一不小心喝过了劲,脑子有点迷迷糊糊,就听到那苍公子的妹妹说,“能在此遇到虞公子,确实是缘分,我敬诸位一杯。”
随着这句话,虞灿迷迷糊糊地随着其他弟子一起举杯,酒喝下肚的时候,却总觉得心中不安稳。
这个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宴席间逐渐热络,孙举与这苍公子聊得还算尽兴,只觉得此人似乎和他说什么他都懂一些,孙举甚至与他越聊越痛快,忘记了一开始的不喜,反而真的动了与他交好的心。
他没有发现,自己每次想要问些对方的隐私话题的时候,都会被对面无声无息地转移了话题,反倒是他自己被套出了许多话。
双生子眼睛闪烁着光芒,认真地听着他们讲话,只觉得从苍舒离这里学到了不少经验。
就连孙举让他摘面具,苍舒离都扯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孙举认可了他拿着赵公子的徽章来极乐岛,就不该和孙举扯上关系,希望下次他们这对初见入故的好友能够第一面就认出自己云云。
孙举甚至连又拿了个自己的徽章送苍舒离,让他下次再来极乐岛别用赵二的东西了,他的更好使。
苍舒离适时吹捧,孙举更加飘飘然,酒又喝得有点多,话匣子便收不住了。
“什么妖族魔族,都是畜、畜生而已,仍到斗兽场上便现了原形,不过你别说,为了保住命的妖族女子,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孙举握着酒杯,他哈哈大笑道,“之前我不小心让一兔女怀了本公子的种,要是让我家老头知道,一定会责骂我,所以我以斗兽场为威胁,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温情小意,隔日就把那兔女扔了进去,她临死前的模样,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哈哈哈哈……”
随着他这番话,席间又热络了几番,世家公子们纷纷说出自己在极乐岛做出的‘好事’,还比拼谁更有创意。
他们似乎觉得分享过了这种事情,便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其中一个世家子弟颇为遗憾地说,“可惜这是你妹子,我本来还想,如果她是你哪个放不下的美人,我还能赠你一套御女心术。”
殊辞和墨玉低垂着头,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乖顺,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眼中的凶光!
被以魂契禁锢的众多下仆总是被这些客人公子玩弄至死,对他们兄妹而言只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曾几何时,因为自己过于姣好的面容,兄妹二人总是心惊胆战,怕哪日横死的妖仆变成他们自己。
这份浓重的、对修士的恨意,让虞容歌化解了一部分,使得兄妹俩将地图炮的仇恨浓缩到了世家身上,可是如今听着他们因为苍公子和小姐是兄妹而感到遗憾的丑陋嘴脸,让兄妹二人心底累积数年的仇恨几乎压抑不住。
他们怎么配这般谈论她!
苍舒离却淡淡笑道,“确实有意思。”
一场酒宴下来,看起来宾客皆欢,孙举等人已经和苍舒离兄弟相称,却没想过他们认为的苍兄弟,甚至连假名都不愿意编个全的来应对他们。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圆月悬挂于天,因为这里是浮岛,月亮的距离看起来比以往更要近一些。
酒楼的另一端是日夜灯火不停的主街,这一边则是设立了大量的独院,所以格外安静。
这一顿饭,吃得兄妹俩满肚子凶火,压都压不下去,偏偏二人又不想吓到虞容歌,如今他们还未签契,殊辞和墨玉都怕如果自己太凶的话,虞容歌就不要他们了。
四人来到其中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院里竟然还在一角弄了小桥流水的景色,雅致得很。
进了屋,殊辞和墨玉拘谨地停在门边,他们看着小姐似乎松了口气,解开斗篷,顺手递给一旁的苍公子,还跟他吐槽道,“这斗篷也太重了,压得我气都要喘不上来。”
苍公子说,“那些做活的修士本来就惭愧自己是白吃白喝,有机会给你做衣服,当然要下苦工。”
天极宗如今贩卖的衣袍,都是普通的衣服,虞容歌的斗篷则是由修士缝制的,外表平平无奇,实则里面以绣为笔,印画了许多精妙的阵法,甚至衣角里还缝了俩符箓,既有对虞容歌身体好的,也有些简易防御阵,所以才这么沉。
这衣袍披上是不怕寒不怕热了,但以虞容歌的身体素质,时间一长仍然疲累。
脱了斗篷,她顿时感觉好了许多,又随手摘了面具,一屁股坐在软椅里,终于松了口气,才有精神抬起头。
结果,她就看到兄妹俩拘谨地站在门边,一步也不往里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这还不算,她一摘面具,二人就呆呆地望着她,一直不回神。
另一边,苍舒离也摘了面具,顺手扔了个屏蔽符。如今不用再做戏,他立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往旁边的软塌一躺,毫无形象可言。
“一群智障,真没意思。”他感慨道,“我以前怎么会觉得逢场作戏很有趣呢?”
尽管虞容歌和苍舒离一人瘫在屋子的一边,都十分豪迈,毫无形象可言,可是兄妹俩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却不由升起危机感。
小姐这么漂亮也就罢了,这个苍公子也如此俊美,怪不得小姐对他们不动心。
他们的外貌已经在这个家平平无奇了,以后要在其他方面更加努力才行!
虞容歌不知道双胞胎心中的豪言壮志,她挥挥手,示意他们进来,“不要这么拘谨,这是你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先暂时住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叫虞容歌,他叫苍舒离,至于其他的,等离开这里之后再互相了解吧。”
“对了,今天席上有个小子也姓虞。”房间另一边的软塌上,苍舒离懒洋洋地说,“你还敬他酒了。”
“是啊。”虞容歌和善地微笑,“那个虞灿是我很久未见的堂哥,难道这不是缘分吗?”
什么?!
刚刚还懒散的苍舒离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立刻坐直身体,“你不是仙门中人吗,怎么和世家扯上关系了?”
虞容歌确实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虞家人。
她的身份是系统生成的,对于虞容歌来说,之前的记忆虽然也是她,但有一种隔膜感,像是看电影或者游戏前场故事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存在着。
或者说,整个虞家的逻辑跟随她的生成被系统滚动修改了一遍,所以她有一对早逝的父母是真的,其他人的欺负和逼迫也是真的。
这个世界原本的虞家里,系统给她安排的名义上的父母也是死在了外面,只不过他们夫妻二人没孩子,其实认真修炼的修士子嗣缘都很稀薄,没想到身死之后,留下的财富都被废物亲戚们瓜分了。
只不过这些事她只和梁掌门提过一次,后面没人问,她也没再说过。
“简单来说,虞家是世家里不入流的一个小家族,虞家人都是些草包废物,倒是我父母有点本事,混成了小有名气的散修,平日也不和世家来往。”虞容歌简略地说,“他们为了我的病在外奔波,死在了外面。看到魂灯灭了,虞家人便都想杀了我吃绝户,可是我命大,逃了出来。”
她耸耸肩膀,“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便知道了。”
命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更何况这世界又是有原著又有系统横插一脚,简直乱套。夫妻二人命中有一死劫,哪怕系统插入虞容歌这个变量,在外的理由也换了一个,他们仍然早早去了,没有改变命运。
他们命里无女,因系统而和虞容歌有了血缘缘分,系统消失前的贴士里也有一条让她有余力的话便去将这对夫妻的尸骨收回故地埋葬,以此算是了解一段善缘。但它考虑到虞容歌说不定自己都活不了几年,所以此项排列的位置很低。
但不论如何,哪怕虞容歌穿越而来,对虞家没有什么感觉,可虞家人吞了她父母用生命换取的钱财是真的,白眼狼也是真的,她从未想过放过虞家。
不过是时机未到,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碰上了虞灿。
听完虞容歌讲述这番话,三人神色各异。
苍舒离像是补足最后一块拼图,他猜测虞容歌的财富机缘或许就是在离开虞家生死一刻的时候触发的。
而兄妹俩则直接很多,墨玉恨恨地说,“小姐,我替你杀了他!”
“该死的又何止是一个虞灿?”殊辞神情阴冷,“今天宴席上的人都该死。”
他看向虞容歌,神情柔和了许多,半是无奈地说,“小姐,你太善良,心性也太好了,和那些畜生同席吃饭,竟然毫不生气。”
虞容歌仍然一脸不关我事,苍舒离却失笑出声。
“她善良倒是不假,可这个心性好——还是你不了解她。”苍舒离意味深长地说,“生气是和活人较劲的,你会和死人过不去吗?”
什么?他们的恩人小姐不是心软的大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