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一粒子。”在贾祤的眼中一粒种子就是一份希望。
这会儿她还是亲自给地里施肥,这等生物和植物的堆肥味道一绝。熏得人很难受。
初时不适应,不过久而久之后,一切不适应也就成为习惯。
贾祤面不改色。等着李恒微服而来,他见到粗布衣裳的贵妃。还有一走近后,贵妃身上的味道跟蹲茅坑里有一点像。
“……”李恒在想,这莫不成是一个假贵妃。
贾祤专心干活,等着她回到土垄边歇息时。她才注意到茶水小庐舍里的皇帝。
“臣妾……”贾祤想福礼。就是她如今的装扮特别显着别扭。好歹贾祤的心里素质还成。她面不改行色的福礼问安。
“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祤稍稍退后两步的地方行礼。这离着皇帝有一点距离。
“祤娘与朕生疏了。”李恒感慨一回。
“平身。”李恒摆摆手,他示意贾祤起身。贾祤谢过话后,方才起身。
“皇上,臣妾劳作,这身上免不得沾上泥土和肥料的味道。这味道不好闻。”贾祤实话实说。
“不好闻,祤娘倒是闻习惯。”李恒啧啧称奇。
“初时不习惯,如今适应了。”贾祤若无其事的回道。
“原来的祤娘身含体香,如今的祤娘确实显得不美,还丑,还臭。”李恒给出评价。他也说的大实话。
贾祤一下子唬了脸,她说道:“皇上,臣妾自贬就是谦虚一下,您哪能当真的。”
“您稍等等,臣妾先回去沐浴一番再面圣。哪还敢让您真觉得臣妾又丑又臭。那不是打臣妾的脸,那是打贾氏一族女儿们的脸。你这评价一出去,贾家的女儿可不好说了良缘。”贾祤语气轻缓的回话。
贾祤猜测过皇帝也许会来嘉穗山庄。其时她不怎么盼皇帝来。
当然如果皇帝不来,她就装傻充愣。继续猫这山庄子蹲着。
“善。”这一回李恒没有拒绝贾祤的意思。他摆摆手,大方同意贾祤的请求。
等着贾祤离开后,李恒在田边走一走瞧一瞧后,他招来庄子上的农人问一番话。
等着贾祤沐浴一番,再换一身装束后又是重新来到田地间。贾祤瞧见皇帝陪着农人一起坐在田埂上。
哪怕农人还害怕,不过皇帝的语气平和。他一问,农人一答。二人问话答话的不影响气氛。
贾祤一来后,卫谨公公客气的请走农人。这会儿皇帝对贾祤招招手。贾祤走上前,她也坐在皇帝的身边。
“朕瞧瞧祤娘的手。”皇帝说道。贾祤听后,她伸出自己的手搁在皇帝掌心。
李恒瞧过贾祤的手掌心,不是曾经的细腻温润,上面有茧子。李恒伸手抚一下,他感觉着比起以前来确实粗糙了一点。
“祤娘真能吃苦。”李恒夸赞一回。
“不。”贾祤摇摇头。她说道:“我只想做一点事情,这样心里踏实。”
“皇上,有一桩事情我一直压在心底不吐不快。”贾祤说道:“当初慕容昭仪病了我去探望过。”
“我还跟慕容昭仪提起一桩事情,我告知慕容昭仪宫里有谣言说皇七子先天有疾,不可食牛奶。”贾祤叹息一回,她说道:“哪料想皇七子结果是殁了。”
贾祤吐露心声,她不是善心发作又或者求一个心安。她只是觉得慕容昭仪万一留下后手,又或者有人添油加醋什么。
倒不如她把一切做成坦白局,反正她的坏心眼儿真不冲着慕容昭仪和皇七子。
贾祤觉得她犯错了,皇帝可能也就不会想着带她回宫廷。
留在嘉穗山庄过一点清静日子也挺好。贾祤这些日子少见皇帝,她发现自己更轻松。用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贾祤心想,如果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和皇帝分了多好。
可惜不能,这样的上司侍候起来累人。还有那些添堵的同事,她心烦着。
贾祤低着头,这会儿很是心绪复杂。李恒听着贾祤的一番话后,他握紧一下贾祤的手。此时的李恒沉默不语。
“臣妾错了。”哪怕被皇帝握得手疼,贾祤还是继续说道:“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臣妾请皇上责罚。”
“人心贪婪,无间地狱。慕容氏的错,慕容家承担。”这是李恒给出来的处置。
“祤娘,你之小错,朕记下了。”李恒这会儿随口一句。贾祤赶紧抬起头来,她望着皇帝问道:“皇上要记上小黑本,在将来再和臣妾算总帐吗?”
“若你后面无错,朕就不加责罚。若你再犯错处,朕会加倍处罚。”李恒松手,他神情严肃的说道:“祤娘,朕望你这一生莫沾恶果,你若真心不负,朕会多加体谅。”
贾祤的主动坦白,李恒默认了这一回的坦然过去。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至于说旁人,皇帝压根不打算废话。慕容昭仪人死了,她的帐是消了。慕容家的帐,不是慕容家认错了,李恒这一位天子就认可。
恩恩怨怨,事事非非,天子也是凡人,他同样会小心眼儿发作。
第49章
贾祤听着皇帝的话后, 她低下头。她心里在想着这一个时代里做富贵家的男儿真好。娇妻美妾样样齐全。
这般好事她要遇上,她也欢喜。
就是做为娇妻美妾的当事人嘛,这等事情谁碰上谁糟心。
“皇上,人无伤虎意, 虎有害人心。”贾祤轻叹一声。她回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情。皇上您答应, 臣妾可以立誓不违本心, 不做恶事。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当然贾祤心中更清楚,一旦人若犯我,自然十倍奉还。
“讲。”李恒此时也想听一听贾祤什么想法。
“臣妾想居于骊山, 就在这一座嘉穗山庄里做一点心里头想做的事情。臣妾不想回宫廷。一旦回去后有些事情由不得臣妾自个儿的意思主导。”贾祤也说出自己的请求。
皇帝是天子,皇帝一旦同意她在嘉穗山庄里过一点清闲日子。旁人想多嘴还得先过天子这一关。
“宫廷让祤娘如此讨厌。”李恒听着此话后,他怎么觉得面前的女子想自我放逐。
“心累。”贾祤抬头, 她的目光里全是认真,她回道:“宫廷之内,人人笑脸。背后真假, 孰不可知。”
“皇上, 臣妾就是想躲懒了。”贾祤这会儿指着耕种过的田地。她又道:“这般种地挺累人,可是臣妾累一场后却也睡得甜, 食得香。”
“皇上, 臣妾想试一试番商的新种子。也许有结果, 也许没有。试试成本不算高,还请皇上成全。”贾祤福一礼道。
“朕不知, 朕枕边的祤娘还是圣贤之辈, 心忧黎庶生计。”李恒的目光打量着贾祤, 他笑问道:“莫不成祤娘想当一代贤后。”
皇帝轻轻一问,轻描淡写却震的贾祤心神一阵动摇。
“皇上何出此言。”贾祤摇头, 她回道:“圣贤二字,臣妾不配。”
“至于当一代贤后,更是无稽之谈。”贾祤否认,她说道:“臣妾哪怕在骊山也知道皇上已经册封皇太子。”
“臣妾尚算年轻,臣妾还盼着替皇上诞下皇嗣。皇太子凭着长子身份入主东宫。臣妾一旦膝下有子,万万不敢肖想中宫后位。”贾祤连连摇头。
“东宫储君,社稷之本。皇上您这话一旦传出去,臣妾担不起,随国公府也担不起。还望皇上怜悯。”贾祤没那等的野心,她还解释话,说道:“臣妾如今种的番商种子不过一些域外之地的新鲜东西。好不好,成不成,一切全是未知数。臣妾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皇上,您真的莫要打趣臣妾。”贾祤缓和气氛,她浅浅一笑,微微低下头。
“朕愰然记得祤娘说过的一句话。”李恒想了想后,他笑道:“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的兵。”
“同理而言,不想当皇后的妃嫔,这心思不够上进。”李恒伸手,他这会儿勾起贾祤的下巴。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的说道。
贾祤伸手,她撇开皇帝的手,然后回道:“知足常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皇上非臣妾,臣妾想退一步,想求一个海阔天空。”
“何况比起肖想什么中宫后位,臣妾更想替皇上生了皇嗣。”贾祤笑道:“在后位与皇嗣之间,臣妾觉得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好。”
“待将来,臣妾也有儿孙承欢膝下。便是去了九泉之下也可享用儿孙们的祭祀供奉。”贾祤说出这一个世道里人们的正常念想。
诸般众生,所求所想,不过是光耀门楣,传承有序,子嗣不绝。
“盼祤娘保持初心。”李恒给出这么一个结论。
“人生初见,人生相遇,初心不改,方得始终。皇上,您且瞧一瞧就是。”贾祤笑着回答。
李恒在嘉穗山庄待的时间并不算特别久,次日,皇帝就离开骊山回返京都。
李恒离开后,贾祤继续留在嘉穗山庄做她的试验。
“娘娘。”褚女史担忧的问道:“您往后真的要一直住在这嘉穗山庄。这,皇上也同意了吗?”
“嗯,皇上允许。”贾祤得着鸡毛也想当令箭。何况如今皇帝默许了。
“可是……”褚女史还是迟疑一下后,她小心的问道:“您不为将来考虑吗。”
“娘娘,皇上跟前您久不露面,一旦真的失去帝宠。您想诞下皇嗣就会凭添很多的麻烦。”这是委婉的语气。褚女史想说的是贵妃久不在宫廷,宫廷里不缺美人,不缺妃嫔。
一旦失宠,一旦被皇帝搁在脑后面,真就可能一直当了透明人。
想一想宫廷里能生下皇嗣的妃嫔们,她们总在皇帝跟前露过脸,有些人曾经得宠过。如今呢?
人未老,恩先断。宫廷之中,新人哪闻旧人哭。
褚女史被上谕差遣来贵妃身边侍候。她的荣辱与贵妃绑定在一起。褚女史自然是盼着贵妃得宠,最好还一直的得宠下去。
“好与坏,眼下哪里能说得清楚。且等等,多年之后自有分晓。”贾祤真的淡然。她心头有底。
反正就贾祤的想法,在宏武一朝凭着国公亲爹,皇帝待她还行。
后面等一两年后,贾祤觉得自己年岁再大一点后再备孕。对于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贾祤也期盼。
如今不急着早早的生下子嗣,实在是贾祤年岁太小。过早生产容易出事情。
一旦真出事,贾祤要遭罪,可能孩子也容易跟着遭罪。
在这一个时代里生孩子就如同半只脚踩在鬼门关。
为着小命着想,贾祤觉得慎重一点没毛病。毕竟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还能指望旁人替着担忧吗?
晚一点生孩子,身体长一长,多锻炼一下打好底子。这是贾祤想着最省事省力的法子。
至于到时候万一真失宠了?
贾祤还有后手和备胎的方案留着。上一辈子听过的一些操作可以借鉴一下。像是牛痘的验证,像是白糖和冰糖的制作,像是人工养珠等等。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人活着嘛,法子总能想一想。
项目提出来,多多的试验,不求全部成功,但凡有一样成了就是功劳。
贾祤又不求贤名,她只会悄悄的递上去给皇帝。她所求的就是怀上皇帝子嗣的机会,在贾祤想来这么一点体面的施舍,皇帝多半会同意。
至于算不算买卖,其时有些事情不必太在意和执着。凭着贾祤跟宏武帝李恒的相处,这一位皇帝还算念旧情。至少在她的眼中是如此。
又或者是帝王会翻脸?
贾祤想,在宏武一朝应该不会,凭着从大姐姐身上得来的消息分析一下。大姐姐元娘前世能一直坐稳中宫位置,这说明随国公府一定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