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德妃又拿过宫人递上来的漱口水,她简单的净面净口一番后,她起身,提步往女儿皇九女住的偏殿去。
偏殿里,一岁半的皇九女在石太妃的陪伴下,这一对祖孙辈的二人在玩耍。石太妃拿着拔浪鼓在逗着皇九女。
“来,九儿来姑祖母跟前。”石太妃的脸上全是笑意。哪怕有皱纹也像是笑开的一样舒展。总之不让人觉得丑,相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带上了淡淡的韵味。
“咕……”皇九女一直咕半天,她就喊不了一句完整的姑祖母。她总要把三个字拆开来,一字一字的喊出声儿。
“姑母。”石德妃进屋后,她走上前搂着女儿入怀里。
“嗯……”皇九女在挣扎,她想从亲娘的怀里出来。她还想伸手去拿姑祖母手里的拔浪鼓。
“你有事。”石太妃瞧一眼侄女的神色,她淡然的问道。
石德妃轻轻点头,她笑道:“一桩小事,我也不是特别的在意。就是下面人禀上来的消息,宋婕妤被皇上解除幽禁思过。”
“哦。”石太妃轻轻点头,她笑道:“确实一桩小事。于您,于九儿都没有大碍。”
石德妃笑道:“是啊,这事情哪里轮得上我着急。要急,那也应该是长寿宫和玉衡宫着急。”
想到这儿时,石德妃伸着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心想,她还没有一个儿子。石氏一族缺一位皇子。
罢,且不急。先瞧一瞧皇太子和皇次子的争锋也不错。
石德妃觉得可以安然看戏,她有本钱也有信心,她就可以闲时看花,偷得一乐的哄一哄皇九女这一个亲闺女。
延年宫。
张才人只是区区正五品的才人,哪怕在延年宫里,她的位份不算低。因为她这位份就是延年宫里最高的。
虽然延年宫内还有旬才人和米才人,这二位跟张才人是一样的品级位份。
冬季临,大吕月。一瞧一年又将过去。张才人的心也跟这季节一样的冰冷一片。
“又一年。”张才人坐在榻前,她伸手到窗外,她就感受一下冬日的寒风。
仰望天,也不过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张才人心里一直在想,她这般活着有意思吗?
想争皇宠,前面皇帝亲征时压根儿不在宫廷。想急也没有得争。
等着皇帝回宫廷后,皇帝忙着跟朝臣们理朝政,主持东西二都鼎立大事。同时还有给武勋们挪窝,给府兵们分田地。还有斗一斗大教,收一收寺庙和道观的田产。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要精力和时间。皇帝在朝堂上的用心多了,他来宫廷内苑瞧一瞧妃嫔们的心思就变少。
就是到宫廷内苑,张才人区区正五品,还是太医给出结论不能再生育的妃嫔。她失宠,那在许多人的眼中是太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张才人不甘心。
特别是听着延年宫的宫人们议论着宋婕妤已经被皇帝解除幽禁思过后。张才人越是听着别人的议论,她就越觉得心凉,凉得刺骨的冷。
“真冷。”张才人呢喃一声。冷的是在窗外的手,还是冷的是一颗心,张才人自己一时间也分不出来。
可是那些说话的宫人们,那刻意与做作,张才人还是一眼瞧出来。
那些宫人们平日里没少得着柳宝林和秦选侍的恩惠。这些人心向哪里?
张才人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这些人心向玉衡宫,心向东宫。一片忠诚就想让上头的主子发现一下。
奈何主子注意不到的时候,那也要时时刻刻的寻着机会。总之宫廷之内,奴才们的世界也是人踩人,人人都想往上爬,哪怕是踩着别人的血与泪,又或者染着自己的血泪史。也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
张才人闭上眼睛,她轻轻一声叹息。
宏武十七年的年末。
骊山脚下,嘉穗山庄。贾祤得着宫廷里的消息总要晚上许多。
等着宋德向贾祤禀话宋婕妤恢复自由身时,贾祤愣神片刻。
“宋婕妤得到皇上的原谅了吗?”贾祤轻轻的说一句。
“宋德,本宫知道了这事情。且罢,马上就是新年,宫廷里的事情本宫也懒得多掺合。”嘴里这般说,贾祤的心头还是在意的。
宫廷生活的日子里,宋婕妤可是给贾祤挖坑的人。对于仇人谁都会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只是出现过慕容昭仪的乌龙事件后,贾祤也远离了宫廷内苑。她再插手,那才容易自寻烦恼上身。
能怎么办。贾祤不想沾上一身的污泥。她就盼着钱淑妃和张才人能耐一点。最好一脚踩掉宋婕妤。
唉,想干掉仇人,又不想脏手。这等事情让贾祤也难寻着完美的法子。主要还是慈乐太后的庇护,这一位罩着宋婕妤和皇次子,这才是根源所在。
“娘娘。”褚女史瞧着贾祤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劝话道:“您不必担忧宫廷里的事情。如今您又不住金粟宫。”
“在旁人眼中,本宫一定是失宠的。想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会来针对本宫。”贾祤玩味一笑后,她又道:“罢,本宫且静静的瞧一瞧。宫廷内苑里的事情如今又哪里说得清楚。”
不到最后,谁会是大赢家又哪里说得清楚。
“女史,你陪着本宫瞧一瞧给宫里准备的年礼。本宫人不在,礼却要送到的。”贾祤丢掉烦恼。她还想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年。
宏武十七年,新年一过,宏武十八年的孟春临,太簇月。
李恒来了一趟骊山,他陪着贾祤一起玩一场雪猎。
皇帝的时间挺宝贵,虽然来一趟骊山,皇帝来的匆匆,去的更匆匆。
贾祤倒不怎么介意皇帝露脸不露脸。贾祤更在意福宝这一条狗子,它长胖了,如今跟一个胖圆子似的。
“福宝,你得锻炼一下,你要减肥成功。”贾祤抱着狗狗,她一边替狗狗梳毛,一边叨叨的念着话。
贾祤变身唐僧,她唠叨着,福宝还在主人的怀里时不时的‘汪汪汪’几声。主人和狗狗二人配合的也算默契。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春时耕种,夏忙农活。贾祤更关注着南麓草上的海甜菜收成。毕竟今年的种植面积扩大了。
宏武十八年,季夏临,林钟月。
宋德替贵妃在南麓草原奔走,他一直注意着贵妃的财产情况。关于海甜菜的收获也是宋德在查验。
等着南麓草原的事情一结束后,宋德就回京兆府,回骊山脚下的嘉穗山庄来向贵妃报喜。同时也奉上帐本明细。
贾祤赏了宋德,又给宋德假期,让这一个忙碌春夏两季的干活人去歇一歇。
至于贾祤则是让褚女史和身边的宫人们替她查帐。她没有全部细查,她只是抽查一下。
少一点工作,省一点心力。贾祤也是一个能偷懒,她还是想躲一躲懒的人。
林钟月过一半时,关于南麓草原的帐目明细贾祤做到心头有数。关于私人财产翻一番,这等美事贾祤心里美滋滋。
“娘娘。”褚女史带着一脸笑意的进屋。
“女史,瞧你一脸喜色,莫不成捡到银钱。”贾祤打趣一句。
“娘娘,这一回比着捡着钱财更让人欢喜。京都报喜,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都差人来报喜了。”褚女史递上两分贴子。
贾祤拿过来一瞧后,她细细一读,等着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贾祤的脸上也是满面笑容。她说道:“确实是喜事。还是双喜临门。”
“二姐姐和三嫂嫂都是平平安安的诞下子嗣。这一回二姐姐生下陵川郡王的嫡子,她也算盼到自己的心愿。三嫂嫂替三哥哥生下嫡长子,这可是随国公府的曾孙辈第一人。祖母一定很开心。”贾祤嘴里说的事情也简单。
不过是贾二娘生下儿子,贾弘禧的媳妇也同样的添一子。
对于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都是喜事。贾祤做为两个小郎的长辈,她也欢喜,同时也准备送上贺礼。
“女史,你陪我去挑一挑贺礼。这一回我做了姨母,又做了姑母。小辈们的礼物我得仔细的选一下。”贾祤对于自己当长辈这事情,她习惯了。
对于要撒钱财,她也淡然的很。挣着许多钱总要花出去。莫不成留库房里,那也不能生崽子。
钱,流动起来才有意义。对于贾祤而言,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就不算事情。何况这等添丁进口的美事,大家伙都算沾一沾喜庆。
宏武十八年,大夏治下算得又一个太平年景。新伐之土有皇帝的均田地政策,黎庶百姓是受益的。
对于大夏一直治理的河东、陇内、陇右、河西和南麓草原。
皇帝也降下圣旨做一些更正。在大业、至正、宏武三朝一直征收的税赋里,丁钱出生即纳钱,如今皇帝降旨年满二十岁方才需要纳钱。
这一笔钱看着是一个丁□□纳的不多。可是等着汇成总数到朝廷手头时也是一笔大数目。
这一回帝王借着灭掉燕国功绩,又在大教一事上,朝廷上下都算得吃一口肥肉。
就是如此才让帝王有信心有胆量出一回血,朝廷重臣们也才会不反对往后要少收这一笔钱财。
当然结果就是普通的黎庶算是真正的沐浴一回皇恩。这钱朝廷少收了,对于黎庶而言就能手头轻微的宽泛一点。
对于一个丁口而言,这区区的一点宽仁就可能救了一条性命。毕竟这一个时代里所有的黎庶除了活着,还是活着。
一旦妇人有了身孕,除了生下来也没有别的法子。至于生下来之后呢?
可能活着,可能死去。
论着多狠心的爹娘那总归是少数。大多数人如果有法子还是会养活儿女。
给一口吃的,就是多一口粮也可能让一个小生命可以活下去。
骊山脚下的嘉穗山庄,贾祤差人给陵川郡王府和随国公府送去贺礼后。她和褚女史就是顺嘴儿的聊一聊朝廷的风闻大小事。
“皇上确实是仁君,仁者无敌。”贾祤听着褚女史吹捧一回皇帝的新圣旨,对天下黎庶开恩,免征年二十岁之前的丁钱一事,她也觉得这乃好事。
对于普通的黎庶减轻负担,这怎么看也是可以夸一夸。
“是啊,皇上圣明。”褚女史对于皇帝的做法当然就觉得这乃圣君之道。
“唉,便是如此,百姓也苦。”贾祤又是感慨一回。
黎庶之苦,苦得没法子讲。纳税纳赋,服徭役,交摊派,从来就是苦日子一天连着一天。
至于说皇帝这一回免掉丁钱后,还会不会继续的降恩?
在贾祤看来皇帝也难。主要是朝廷上的用度摆那儿。真是收税少了,朝廷的用度会周转不开。
一旦财政出大问题,那就真的可能社稷倾覆。毕竟钱财乃庶政之母。
其时苦一苦朝堂上的文臣们,那可能还好。一旦惹毛了武夫大爷们,这些武夫大爷们是用刀子说话的。
苦一苦谁,在贵人们的眼中,那只可能苦一苦黎庶。
皇帝只是凡人,哪怕皇帝一言可以决人生死,一言兴邦,一言祸国。
那又如何呢?
皇帝只是一个人,皇帝的权柄最后还要靠着臣子去施展。
臣子的利益跟黎庶们的利益从来不一样。人嘴巴会骗人,人的屁股站哪儿,立场做不了假的。
“罢了,这等事情我一个小人物说了也无用。何况说了也是废话,也没有法子解决问题。”贾祤想摆烂。活在这一个时代里想解决问题是难上加难。难到顶了。
从阶级出现的那一刻起,三九六等就已经分出来。
平等,哈,贾祤觉得就是她上辈子的时代,平等二字听听就可以。
现实的残酷问题就在于有的人一天生,他或她就可能比别人更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