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里都懂,祤娘重感情。”李恒把手又抚在贾祤的肚子。
“嗯。”贾祤轻轻的应一声。皇帝想夸,她当然受领下来。然后,贾祤这一位孕妇在迷糊里睡着了。
李恒倒是睡得晚一些,他还瞧着贾祤的睡颜良久。
次日。
李恒出宫一趟,他在京都的城楼子上待了许久。一直到南涯郡王一家人远去的影子都瞧不见。尔后,皇帝才回宫廷里。
关于皇帝出宫一趟的事情,皇帝微服简行。知晓人很多,皇帝也让身边的卫谨下达封口令。
出宫一趟去,再是回宫后,皇帝一天的日程又恢复如初。
今日重复的似乎是昨天的过往。对于皇帝而言,他要忙碌的事情也挺多。毕竟南涯郡王一家人是快速被皇帝安排着,一家人打包去南边,去就藩。但是关乎废太子的倒台,这东宫一系的损失太多。
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可不老少,这一切还要皇帝在平衡。
烂摊子嘛,哪怕跟废太子相干系。废太子李茂鼎早早在皇帝的有意安排下逃离了漩涡。剩余的破事当然就得皇帝来出头,来摆平这等场面的后续一切。
第84章
宏武二十五年, 冬。在南涯郡王李茂鼎就藩后,整个京都最亮的崽成为燕王。
东宫一系因为南涯郡王的离开没有迎来曝光。相反的因为后台倒了,更多的人被牵扯其中。
看着如今的京都局面,皇帝在默认一些的事情的发生。
于是一些敞亮谈话时, 他们都得暗中跟自己的心腹谈一谈什么叫“东宫倒台, 燕王吃饱”。
宏武二十五年, 冬日一场雪后。
金粟宫。
贾祤望着雪景, 她有一点向往着寒梅挂枝头的美景。只是如今肚子大了,贾祤又懒得出门。
外面儿冷慌,哪像是宫殿里多舒服, 地龙烧得暖暖的。
“母妃。”贾祤在左右为难,这是出门呢,还是不出门呢?
就此时, 贾祤的耳边听着熟悉的声音。她一抬头,她就瞧见亲儿子楚王来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李烨恭敬问安后,他的脸上挂起笑容。他说道:“母妃瞧瞧, 儿臣给您带来什么。”
贾祤瞧着儿子李烨手头的寒梅, 她笑道:“新鲜折来的。”
对于是否要出门吗?贾祤此时有了确定的答案。当然不用出门了。
瞧瞧孝顺的好儿子,这跟亲娘心有灵犀一点通。她正想着摘了梅花赏一赏, 好儿子不用点拔, 这便把她想要的东西巴巴的送来。
“儿臣刚从校场归来, 顺道去御花园里折了几枝梅花。想着冬日梅香,也请母妃一道品鉴。”李烨一边递上梅花, 一边还亲自寻来小剪子, 在他的身后有小黄门跟前抱上来几个瓶儿。
“母妃瞧瞧, 您爱插瓶,儿臣连摆在博古架上的瓷瓶都特意挑了几样新玩意儿。就想让哄您开心, 让您捧一捧儿臣的场面。”李烨一挥手,小黄门恭敬的把几个瓷瓶一一摆在桌案上。
贾祤亲手接过儿子折来的寒梅,她在掌中赏玩。至于小剪子,儿子一递上来,贾祤也接了手中。
“你有心了。”贾祤笑意融入眼眸里。
“等着修剪好,本宫殿内摆一瓶儿,你的书房里也摆上一瓶儿。”在贾祤想来,挑着最好的两个插瓶,她和亲儿子一人一件。
至于修剪出来的次品,当然就是随意寻个地方搁一搁。
母子二人说一说插瓶小事,这当然真的小事。
然后李烨想了想,他提了一话,他说道:“母妃,今天儿臣在校场练习骑射之时,父皇也来了。父皇还考校了儿臣。”
“哦,皇上夸了你吗?”贾祤笑问道:“还是指了你哪里不足之处。”
贾祤问了话,李烨认真的回道:“父皇有夸赞过,也有指了儿臣的不足之处。”
夸夸贬贬,这自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贾祤听过后,她轻轻点头,她说道:“既然皇上夸了,那好儿子往后就继续保持优势。至于不足之处,你年岁还浅,往后多加练习一定就能提升上去。”
贾祤把寒梅插进瓷瓶里,她一边打量,一边回话,道:“人活一辈子,活到老,学老到。只要一颗心想上进就一定能奋发图强。唯有一颗心坠落了,那才会无药可救。”
贾祤话到这儿,她停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亲儿子身上。她笑道:“我儿甚好,一直用心于上进之道。皇上夸的话,我儿受得起。”
对于一个努力想挣得亲爹夸赞的孩子,只要孩子没犯错,贾祤当然得夸一夸。
李烨挺起胸膛,他回道:“儿臣还要努力。”虽然谦虚一下,但是李烨的神情挺快乐。显然他乐得多听一听母妃的夸赞。至少他的表情上是如此写的明明白白。
贾祤瞧着自家小郎爱听了好话,爱听了漂亮话,她轻轻的唇畔含笑。
果然孩子像娘,唉,他们母子都一样,都爱听了好听的话语。只能说甜言蜜语动人心。
人在上位,自然身边全是甜言蜜语。人人捧着,这等日子多舒坦。不过贾祤心头还是挂起一个念想,也许等着寻到合适的时候她得跟皇帝提一提。
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去吃一吃苦头,不尝若如何知道蜜的甜呢?
如果自家儿子一辈子的前程就是一个藩王,贾祤可能还会心疼孩子,觉得少吃一点苦也不错。但是转念多想一想皇帝替亲儿子小十一规划的高大上前程,贾祤真怕儿子吃苦吃少了,将来没了对底层的共情之处。
因为不能共情,说一说何不食肉糜,这就再正常不过了。
或者就算嘴上不说,但是在行为上就一定会高高在上的俯视。
怎么说呢?
贾祤一直认同一句话,命运的馈赠在暗中一定有价码。这一个价码谁来支持?
这很要紧。
便是这等祸,在儿子时不一定有结果,万一遗祸给孙子辈呢?
只能说小心人,小事办事,小心无大错。可这等谨慎,上位者天生会有吗?
可能有,更可能没有。因为身边全是好人,个个说的好听,想办的事情上位者没想到时已经有人替他想到了。
唉,这就未必真的好。
要知道别的脑子里装着的是私利,人与人的利,那不会同出一孔。
“母妃。”李烨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我儿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凉。”贾祤瞧着孩子的模样,她关切的问道。冬日之时,最怕小郎遭了凉,这可是大事情。
“无恙。”李烨忙回道:“就是突然心里凉嗖嗖一下子。”
李烨觉得这等预感来得莫名其妙。
倒是贾祤笑一笑,她想,莫不成还有母子连心一说。
她就想一想让儿子这一位皇子体验一下黎庶的普通日子。这,应该不过份吧?
甭管过份不过份,贾祤已经拿定主意一定要给皇帝吹一吹枕头风。
宏武二十五年,这一年的除旧迎新之时。
皇家祭祖宗,祭天地。往常是皇太子陪着皇帝出席。如今没了皇太子,皇帝身边最显的成为燕王。
在这一个年节之时,燕王成为最耀眼的存在。没有之一,其它皇子的光辉在京都官员们的眼中不及燕王万一。
特别是燕王在这一个的祭祖庙,祭天地之时,他替代了往常皇太子存在的位置。
于是这一个的守岁之夜。
贾祤是宫廷里的妃嫔之首,宋贤妃是四妃之一。但是宋贤妃的身边就围了不少的小妃嫔们,人人都在捧着笑脸的巴结宋贤妃。
贾祤的目光落在钱淑妃身上。愰然似乎像许久不见。贾祤发现钱淑妃老了。
不止是气势上的衰败,还有容颜上的衰老。
贾祤看着钱淑妃之时,她觉得钱淑妃如今的举止真像一下子之间老了二十岁的模样。
往常的钱淑妃是什么模样?贾祤的印象里还有呢。那笔谈之间骄傲的钱淑妃,哪像现在沉默又无言。
这会儿的钱淑妃也有相似之人,就是一直当了小透明的曾充容、管充媛二人。
想一想这三位妃嫔们的处境,钱淑妃是儿子倒台,从废太子成为就藩的南涯郡王。往后母子成为陌路人,这一辈子是没有见上的可能性。
这等有子,愰如无子。还不敢伸张什么,就怕废太子的名声再引来更坏的事情。可能钱淑妃如今求的就是默默无闻,也可以让南涯郡王一家人苟在南边,往后继续默默的过着宗室藩王的小日子。
钱淑妃沉寂下去,她不想再当风云人物。曾充容、管充媛二人虽然是正二品的嫔,但是二人早年生下皇子,皇子没有抚养长大俱是夭折。二人也因此失宠。这失宠了,不招摇就不容易引来别人的反感。
这二位嫔娘娘的位份摆这儿,也不容易真的让人拿捏住。
想一想,这三人沉默的过着日子,这其时只要自己想得开,可能比着小妃嫔们的日子还好过一些。
当然要是想不开,那就容易自己给自己寻了罪受。
奈何钱淑妃和曾充容、管充媛这二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在守岁结束时,贾祤这一位贵妃当先离场。因为有身孕,她当然是坐了辇舆回金粟宫。
回去后,贾祤也早早的歇下。
又过一日,贾祤在金粟宫里吃着瓜。当然也不过小事,就是御花园里钱淑妃和宋贤妃撞上。
宋贤妃没心情踩一脚往日的对头。倒是有人乐意替宋贤妃冲锋。
于是钱淑妃曾经的跟班,柳宝林和秦选侍二人选遭殃。
只能说跟对了上司,这可能吃肉喝汤。但是上司倒霉了,上司有靠山,上司的名位摆那儿,上司可能还虎死不倒架。但是跟在上司身边狐假虎威之辈就真的要倒霉。
于是往昔在宫里借着钱淑妃的威风,还混得风生水起的柳宝林、秦选侍在御花园里一起吃了憋屈。
钱淑妃被人落了脸皮,当然她要不在意,旁人也拿她没折。
至于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被削了体面,这当然就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柳宝林、秦选侍,二人也是可惜了。”贾祤只能感慨这一回。
这会儿在贾祤跟前捧哏的是张昭仪。张昭仪说道:“这二人哪有什么可惜的?”
张昭仪摇摇头,她说道:“娘娘您就太心善。往昔淑妃娘娘得意时,柳宝林、秦选侍二人跟着风光了好长的日子。只能说如今是一报还一报。”
想当年,张昭仪刚搬进延年宫时,她那会儿还是张才人。不过她也摊着事情在身上。
就这,张昭仪也见识过柳宝林、秦选侍二人借着钱淑妃的威风是如何的风光场面。
这怎么说呢。宫廷里也罢,宫廷外也罢,这打狗看主人。
只要主人利害,这狗也可能仗一仗人势的。
在张昭仪的心底一直赞同一个道理,当初吃肉了,喝汤了,如今就别怪要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