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不巧宿在野外。
范商贾唤了贾二郎、张七郎到身边,还跟二人问话。
“贾小郎,我本来以为你早早就要叫一声苦。我这做叔伯的,倒是不拿你当外人。这吃苦,也便是领你一起吃。”范商贾笑道。
“不苦不苦,跟着叔伯学本事,这算什么苦。”贾二郎笑嘻嘻的回道。
做商贾就得一张笑脸迎人,甭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得笑得真诚。
贾二郎也学会用笑来掩饰一些东西。范商贾瞧见,他笑道:“不错,你小子哪怕心里想骂咱,你这脸上的笑,让我瞧着舒坦。”
“七郎,你得学一学贾小郎,瞧瞧人家贾氏一门的子弟,这都能矮一身段学我这一个小商贾。贾门了不得。”范商贾说这话时,他的眼中真羡慕。
这出身摆那儿,范商贾心里的气儿散得快。
贾门想学啥,范商贾就是想藏,他也不敢。何况范商贾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一点本事多重要。
做商人嘛,最主要还是靠山。没靠山,再大的本事也得吃灰。
“七郎,你啊,往后就老实的跟着干爹做事。有干爹一口饭吃,也饿不着你。至于你爹,你爹就想你好好活着,将来多给张家传一点香火。那也是你爹的意思。至于张家落难,用你爹的话说一辈子好吃好喝的享受过,那些罪名也不是冤枉的。只能说人各命,怨不得老天爷不罩着。”
范商贾心里也清楚,他能帮衬着的,那还是因为早年得了张员外的大恩。
当然还因为这张家小子不在张家的家谱里。
这名义上真是外人。至于实际上,这肯定也骗不了人。
亲爹是谁,这妥妥的多真实。不过范商贾也不怕,这既然张七郎没有上家谱,那在衙门的户籍上就是张员外的种。
范商贾的背后还有靠山,领着张七郎远走他乡,往后不归来就是。
再说张七郎他爹归他爹,张七郎打小在乡下真没享受什么大福。如今一个七八岁的小郎又懂多少事?
在范商贾眼中养大了,还真能养熟成一个好儿子。
给口吃的,替走投无路的张七郎搭一条活路。
等将来范商贾也算给自家结一个善缘。好歹张七郎还要脸,那就得认范商贾给的活命之恩。
不然的话,一个小郎无爹无娘,还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真当能平安长大吗?
吃什么米,喝哪家的水?
这世道没长辈护着,小孩子想长大可不容易的。
去了一趟北方,贾二郎越往北走,等着见识到草原时。
贾二郎也跟着大队伍遇上了马匪。草原的马匪没杀人截货,却也收了份子钱。
说是马匪,落在贾二郎眼中更像是专门等着商队的交易者。
一处篝火处。
夜晚里,风挺凉。贾二郎问了范商贾,他道:“叔伯不怕马匪黑吃黑吗?”
范商贾瞒一眼贾二郎,他说道:“这里面的门道多,有被黑吃黑的,也有挣大钱的。门道多着,你啊,你想学会就得多练一练这一双眼睛。”
范商贾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他得意的笑一回。
事事皆学问,这里面的学问在范商贾的眼中,那当然就是经验与教训。
走商,说着容易。不是每一趟走商一定挣钱。
真被黑吃黑,真丢了小命,那也只能说是命。
至少在范商贾的一辈子里,也是遇着被黑吃黑的时候。
这钱财嘛,走商嘛,哪可能只挣钱不遇上风险。
不过是有利益,为着挣钱卯着劲儿的冲。
能冲出去,能挣着钱,那就能趟出商路来。
如果冲不出路子,那就早早回家,甭想着走商发财。这靠运气,也靠本事。
至于是真是运气重要,还是本事重要。这可能二者兼之。
至少在范商贾的眼中如此。
宏武二十八年,孟夏来临,中吕之月。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天气这时候特别的暖和。
昭阳宫。
贾祤陪着皇帝吃吃茶,帝后二人这时候聊起来的话题当然便是随国公府给拆了。
宏武帝给皇十女未来的夫婿赏了爵位。
随国公府的食邑也是一分为二,贾弘祐这一位皇帝的小舅子如今爵降一等,从堂堂随国公变成随国侯。
至于国公府拆出来的另一个爵位保恩伯,这当然就被皇帝赏给未来的十驸马。
贾弘祐膝下二子,嫡长子是随国侯府的世子,嫡次子就是早早有圣旨赐婚的十驸马。
对于这等事情,贾祤是知道圣旨降下后,她才得着消息。
皇帝早选透露过,可那会贾祤也劝话。
早早赐下爵位,这真的好吗?对于小侄儿,贾祤这做姑母的不偏心。
她就是觉得孩子太小,爵位在身上挂着不好。至少世人眼中,福高非福。还是惜福一点的好。
“祤娘,还觉得朕赐爵早了一点?”李恒问道。问话时,他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贾祤的目光落在帝王身上,她回道:“恒郎,小侄儿不满三岁,真早了一点。待他的名字记寻上家谱,只更适应一些。”
“无妨。都降下圣旨赐婚,早早给朕的女婿赐爵,也让世人知晓朕待十驸马的器重。”李恒这话是逾越的味道。这话说的,贾祤听着有一点假。
虽然心里这般想,贾祤当然不会反驳皇帝。至少不会明着反驳。
“恒郎,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怎么讲?赐爵圣旨已经降下,自然还是随缘为好。”事情都办出来,贾祤也懒得再多想。
反正在贾祤想来,五弟弘祐膝下目前二子,正好兄弟二人一人有一个祖宗留下来的金饭碗。
将来也不必有什么想争的念头。
昭阳宫里,帝后二人还议一议赐爵一事。
京都内城,随国侯府。
关于皇帝给十驸马赐爵,这事情闹到贾氏一门里。
当然也是大喜事。毕竟多一个爵位,于贾弘祐夫妻而言没甚的损失。都是亲儿子,哪一个也一样心疼。
何况早有样本在,其余五座国公府拆了遍。如今轮着随国公府时,这变成了随国侯府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于贾弘祐夫妻二人,他们不在意两个儿子的前程。因为瞧着如今的局势,甭管是二人的嫡长子,还是嫡次子,这都有光明的未来。
“夫君,也不知道楚王殿下何时归京?”曹氏挺关心这一位皇子的情况。
对于曹氏而言,这一位楚王殿下就是前程在望。也是贾氏一门的底气,还是最要紧的那一根支柱之一。
“楚王殿下的事情,目前我等哪是能插手的。皇上待楚王最是器重。皇后娘娘也是有一番叮嘱,还是缓一缓的好。”贾弘祐回着嫡妻的话。
在心里,贾弘祐也很在意楚王的情况。可皇帝不想旁人插手。又在皇后姐姐的叮嘱,贾弘祐当然就不能落人口实。
贾氏一门不插手,不代表真的就不关注。
只是楚王的行踪,皇家想瞒着。做为贾氏的当家人,贾弘祐也真的不清楚。
只知道楚王在历练,搁哪儿历练,他哪里真知道?
不过瞧着皇帝乐意册封姐姐为继后,打从这里也瞧出来,楚王就是皇上点中的皇太子。
不然呢?
蜀王不会是,皇十二子的年岁太小了。
“蜀王的年岁当选妃。”贾弘祐这时候跟嫡妻说话,他道:“等着下一回进宫时,你不妨跟皇后娘娘提一提蜀王选妃大婚的事情。蜀王一旦成婚,也当就藩。”
“夫君是想着蜀王不留京都,也免得替楚王留了后患吗?”曹氏当然懂得得枕边人的想法。
“蜀王是皇上目前的长子,虽然楚王殿下占了嫡长子的名份。可蜀王一日留在京都,我这做舅舅的替楚王殿下感到不安啊。”这等同样有继承权的皇子,当然是越早打发到藩地为好。
在贾弘祐瞧来,前面都有就藩的事情。这旧例尚在,也可继续嘛。
贾氏一门的眼中,只要是流着贾家血脉的皇子在将来上位。那都好。
可就是不能让蜀王这辈捡了便宜。早早就藩,也可以打消掉太多人的非份之想。
“夫君放心,进宫请安时,我一定会跟皇后娘娘稍微提一提。”当然还得侧面一点。曹氏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是皇后的弟妹,不是替皇后拿主意的人。这分寸就得拿捏好。
“你心头有数就好。我也是怕姐姐事忙,一时就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事情。”贾弘祐嘴里说着小事情。可搁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觉得这真的就是一点事情。
关乎着皇位,那小事也是大事。只是嘴里的功夫,把大的化小罢了。
宏武二十七年,季夏来临,林钟之月。
天热得慌,昭阳宫里,贾祤也是心慌慌。
她瞧过暗卫呈上来的秘本。也看过儿子李烨的近况。
最近的李烨已经不跟着商贾走北闯荡。
李烨已经被皇帝安排去了一家黎庶百姓的家中。这一回肯定不如前面的日子。
前面的人家,好歹在这一个时代里也算得小康人家。那是中层。
这黎庶,那可谓是底层。底层的日子嘛,从古至今就不会真的好过。
炎炎夏日,这日子会怎么样,贾祤能不担忧吗?
便是担忧呢,宫廷里也有事情轮着贾祤操心一下。
年十三的蜀王李茂盼,这一位皇子要说亲的年纪。订了亲事,又不是马上大婚。
等着蜀王大婚后,宏武帝也早早跟贾祤提过,这要让蜀王就藩。这等事情贾祤要说不在意,那怎么可能。
娘家也罢,她自己心里也知道的,这都得注意起来。
便是两宫皇太后那儿,那也关心着蜀王的婚事。
因着早前宋太后的意思,大选是不存在的。这自然便是由宫廷里挑着名门淑媛,然后给蜀王赐婚。
于是昭阳宫这里,贾祤也得招待一下蜀王的生母秦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