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希,来来来。”周小筠说,“你们见过了的,是熟人了,别拘谨,你把她当好朋友。”
付佳希忍笑,凑过脑袋,小声着,“我奶奶是不是挺有江湖气,像女版周伯通。”
俞彦卿嘴角淡淡上扬。
付佳希惊喜,“诶,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俞彦卿下意识地收表情。
“不过我觉得,你不笑的样子更帅。”她说。
愣了愣,俞彦卿的笑意是彻底压不住地放飞了。
晚饭荤素搭配得当,很温馨的家常风味。
岳嘉一上完英语视频课,蹦蹦跳跳下楼找妈妈。
俞彦卿对他目露探究。
付佳希亲昵地摸了摸小人儿的头,坦坦荡荡地告诉他,“这是嘉一,是我儿子。”
俞彦卿很少有愣住的时候。
今日破戒,这么一会,他意外了两次。
小嘉一四处寻人,“我爸爸呢?”
正在布放骨碟的刘叔,借此向客人解释,“岳先生有些公事在处理,不能来陪餐了。”
此刻,佛堂内。
坐在案台前抄录经文的某位岳先生,神情似泛锈的铁,心情没有一处平整。
周小筠不让他去前厅,自然也见不着这位受隆重礼待的俞彦卿。
还记得那日看照片,付佳希多留意两眼的人,正是这位。
抄经静心亦净心。
-既著万物,即生贪求
-即生贪求,即是烦恼
一笔收尾,岳靳成的手劲再也控制不住,浓墨浸透纸背,殃及了这一页漂亮的楷书。
他将紫毫搁置笔山,负气难纾,抬头望菩萨。
凝视片刻,岳靳成重重跪回铺垫,掀开新纸,老老实实重新抄起了经文。
这边用餐气氛愉快。
周小筠关心询问,在国外吃得好不好,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交女朋友。
俞彦卿笑了笑,只说工作忙。
说完,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付佳希。
吃过饭,院子里散步消食,池水里的锦鲤养得好,红灿金黄,水清见底。
付佳希递给他一盘鱼食,问得直接,“我们公司每年原材料的采购数量庞大,风险敞口的可操作性也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和柏丰合作?”
俞彦卿说,“不针对你们,是我暂时不想工作。”
付佳希以为是敷衍的理由,索性挑明,“酬金分红可以详谈。”
“不谈。”他说,“最不缺的就是钱。”
“……”
这天聊不下去了,甚至某一刹那,付佳希想,把岳靳成拉来对付这种凡尔赛,两个人应该会打得很精彩。
“那你想什么时候工作?”
“没想过。”俞彦卿靠着围栏,悠哉地抛洒鱼食,“也许会退休。”
“你离三十岁的生日还差一个月。”
“背调做得不错。”俞彦卿越发放松,修长的指尖拨搅鱼食,“说说,还知道我什么?”
“还知道你背井离乡多年,回国后对这里很不熟悉,知道你想找个时间四处转转。”付佳希说,“既然谈不成工作,那就谈谈云津一日游,我给你当导游,怎么样?”
俞彦卿目光凝重,打量着她。
“不用审视我,没套路,导游是免费的。”她诚实说。
俞彦卿笑起来,“小筠奶奶养的鱼这么能吃?一大袋鱼食,喂也喂不完。”
“还不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才给你这么多鱼食。”付佳希伸手拿走剩余的,“别喂了,再喂鱼就撑死了。”
俞彦卿算是付佳希重入职场后最难搞定的人。
刘匀都劝她放弃,国内优秀的研究团队不止他一个,东方不亮西方亮,另做工作安排。
“这是苏州金融峰会的入场券,明天你跑一趟。”
付佳希不想放弃,他说,“刘组,您再给我点时间。”
刘匀思考一会,答应,“好。”
“对了刘组。”
“还有什么事?”
“钓‘俞’的活动经费,可不可以报销?”
刘匀被她生动的形容逗笑,摆摆手,“这我做不了主,下次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我请示一下岳总。”
—
这几日,刘匀给她批了外勤。
周三,付导游正式上线。
俞彦卿一身轻便运动装,付佳希问:“想从哪儿开始逛?博物馆、美术馆、cbd商务区?还是回你的小学看看,能不能找到黑历史。”
付佳希今日也是休闲装扮,阔腿牛仔裤,白t恤扎进下摆,头发顺在肩后,微曲长卷,离近了,能嗅到淡淡的柑橘香。
俞彦卿一个都不采纳,“去攀岩吧。”
付佳希:“……?”
真要命。
原本计划,用静态一点的活动,趁机再聊一下合作的事,眼下全部泡汤。
俞彦卿酷爱户外运动,登山,长跑,滑雪。
付佳希带他去的攀岩场所在四十多公里外的一处外景地,以天然的岩壁为基础,长度千米,难度极大。
俞彦卿一眼看中,“我就攀这个,一起?”
“不了,我不想我儿子没有妈妈。”
俞彦卿笑起来。
付佳希端详一会,“你发现没有。”
“嗯?什么?”
“你今天笑得格外多。”付佳希说,“对付导的服务应该满意,攀完之后,小费记得付一下。”
俞彦卿笑意更深。
她在休息区等,对这种运动着实没有兴趣。
工作人员兼外教,一个德国小伙子,过来推销附加项目。
“我们会拍他攀登的过程,各种角度的抓拍,剪辑成精致的视频。”
“多久能出片?”
“晚上八点前。”
付佳希觉得合适,到时候转发给俞彦卿,给他一个惊喜,又多了一次聊工作的机会。
岩壁上,俞彦卿体感不错,他喜欢挑战。
清新的森木空气味,炽烈的阳光披洒每一寸外露皮肤,真实地融入自然,心旷神怡。
不多时,旁侧隔了四五条攀道的另一面岩壁上,也有攀登者的身影。
印象里,他开始的时候,似乎没有旁人。这么快的速度,看来也是一位攀岩资深爱好者。
俞彦卿转过头,想打个招呼。
对方也正看着他。
隔得远,看不清五官。只看个整体,那人纯黑墨镜,深灰登山服,略紧身,肩背轮廓膨出,手臂的肌肉包裹在衣袖中,因为用了劲,线条感极具视觉美感。
墨镜遮挡眼神,但他的鼻、嘴角、眉梢,每一处都是绷紧的,没有半点柔和的反馈,很不友好。
俞彦卿把“你好”咽回了喉咙。
他继续攀爬,旁边的选手几乎同步登跃。
俞彦卿每向上一寸,邻居便向上两寸。他快,对方更快。远远看着,不像锻炼,倒像一场尖峰对决。
就这样,俞彦卿莫名其妙地被带偏,攀得他气喘吁吁,浑身酸胀,心跳濒临极限。
两人并驾齐驱,不分伯仲。
最后三十米,俞彦卿一个踩点没落稳,滑了半脚,对方抓住这半秒的空隙,快如青云闪电,率先登顶。
那人回过头,视线低垂落下,胸肌抖动起伏。
爆发力、体力、运动量惊人,爬得他脸都发了白。
唯一不变的,是望向俞彦卿时,冷酷、冰霜般的不友好神色。
“咦?这么快?!”付佳希震惊,再三确认时间,提早差不多半小时,“这个很难攀的,中途放弃没什么,安全第一。”
俞彦卿:“……”
过于消耗体力,也没心思去哪儿闲逛,早早结束今日行程。
付佳希发懵,“我准备带你去很多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