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哂,“不怕您骂,夫人这不是跟您吵架了吗?另寻新欢,要什么感情,再说了,良人那张抹了蜜的小嘴儿,那条强健的身板儿,那花容月貌,天生就是做面首的料,夫人再羞涩,还能抵抗得住强势猛攻?哎哟,很快夫人就能知道鄞江贵妇们养面首的快乐咯。”
这厢聊着,那厢良人已经出浴,穿着上等绸缎制成的青色绸衣,提着一盏红灯笼,映得桃花面娇艳生光,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日又冷又饿的郁结一扫而光,只余惹人怜爱的清瘦样。萧蔚隔着窗上菱格纱罗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收回眸,眉心蹙起,挥手让管家下去了。管家见他倒像个不通情爱的主,走之前又多嘴一句,“您呐,都成婚半年了,净想着撩拨去了,似是还没悟透自己的心意。旁的不说,您先服个软哄哄夫人,总好过让旁人捷足先登。”
话落,他拱手退出,带上了门。萧蔚却摇头叹气,这事,不是服软便能哄好的,余娴不信他了,不信“萧蔚”这个人,再哄也无济于事。
他没悟透自己的心意吗?他什么心意?那是余宏光的女儿,他能有什么心意?
“萧蔚,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阿爹?”余娴恳切的字句在脑海一遍遍浮现,萧蔚觉得烦闷,拿起盆子去接了水。
待要一头扎进水盆中时,他停住了,睁开双眸,水镜中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几日一直蹙着眉,以致眉心有了浅浅的折痕,而眸中遍布血丝,眼眶也熬得发红,满面憔悴。他恍然想起,这几夜,他一夜未曾好眠,辗转反侧,想的都是余娴。
静心,静心。余娴,余娴。
往日对她的撩拨浮上心海,她每一次故作矜持的反应,又何尝不是对他的撩拨,让他悸动不已,满面羞红。
那是萧蔚的算计吗?
那分明是薛晏的情动。
想得深了,再回过神,不晓得何时已执笔在素笺上画了一尾锦鲤。他抬手将锦鲤画放入盆中,水晕开了墨色,看上去就像锦鲤活了过来,在水中游弋。
心觉有趣,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不去想别的烦闷的事,他不停地画,画一张,往水盆里放一张,原本被禁锢在四方纸笺上的鲤都活泛了来,好似灵魂得到了自由。到最后,盆中再放不下那么多鲤画,水中鲤溢。
他垂眸看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心口的疤忽然痛起来,只想起上次阿鲤亲吻着他的心口问他还冷不冷的事。他知道,不是水中鲤溢,是他心中,情思满溢。
他终于明白,被戳穿身份时,他内心的感动为何物。他彼时奇怪的是,余娴如此纤弱之身,竟独自一人雇佣随行,爬山入险,只为帮他求医寻药。在知晓真相前,他一直以为余娴去花家是为了查他底细,甚至自信她决计查不到,也正因为他料不到有人会为了一线救他免于苦楚的希望去花家,才如此自信。可余娴的赤诚误打误撞揭开了他的身份。那一刻他顾不上去想被揭穿了怎么办,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余娴爱他。这个信息的冲击让他感动不已,心潮澎湃,于是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他抬眸看去时,天边泛白。
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良人。此时他面如枯槁,像被抽干了精魂,一边扶着腰,一边往浴房去了。
不可能。萧蔚又陷入了烦闷,理智告诉自己,冷静判断,绝不可能,但又有一个声音如魔鬼一般嘲他:为何不可能?她是自由的鲤,她想如何,便如何,你管得着?
私以为理智与魔鬼还在相互压制,人却已经走到了浴房,不待对方开口,一把抓住了良人的脖颈,猛地按入浴桶,因被磋磨半宿,良人体力消耗太大,根本来不及作反应,喝了一大口洗澡水,挣扎够了被捞出来,定睛一看是萧蔚,他哭丧个脸,“大人!您怎么又来祸害属下?!”
萧蔚握紧他的脖颈,险要压制不住体内原本属于薛晏的真面目,逐渐生出癫狂的想法,但又因刻意的控制,让声音愈发冷沉,“你碰她了吗?”
良人犹豫着,有些心虚,“是、是吧……”眼见萧蔚冷静得可怕,他又赶忙补了一句,“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扶腰作甚?”萧蔚并未松手,反而捏得愈发紧,但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姑爷!您放开他!”春溪的声音适时出现,救了良人的小命,后者趁机挣开钳制,捂着胸口缓气。小姐让他来的时候,可没说这差事还有性命危险啊!
萧蔚转头看向门口的春溪,后者一愣,被他阴鸷的面孔吓一跳。他的青丝微乱,面红耳赤,双眸沉郁,眉色似比平日更浓更深,浑身散发着强制冷静的气场,比平常的冷静更可怖。春溪不曾见过这样面貌的姑爷,要说的话也变得嗫嚅,“夫人、夫人说,萧宅上下不得有人再欺负良人,往后半月,都要良人陪侍。”
良人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憨笑道,“大人,承让、承让了……是夫人的命令,属下也没办法。”心中却道,叫你掐我,气不死你。
萧蔚将唇抿成一线,抬眸看了良人一眼,似有警告,教人遍体生寒。良人发憷,于是当晚就哭哭啼啼跪在余娴的脚边,伸着脖子让余娴看勒痕,“大人还威胁属下,不准属下再接近您。”
余娴正在出神,压根没注意他的脖颈,她亦不曾好眠,满脑子都是萧蔚负她的事,听及此,更是摇头笃定道:“他不是在威胁你,他是在威胁我。”若她再沉迷面首,不管顾玉匣真相,他就杀了良人,又或是,“他故作情深,假意吃醋,想骗我心软。”
良人:“……”这俩没一个正常人是吗?还是说,这俩成亲大半年了思路就没对上过一次?但让两人情意不通本就是他来的目的,他才不打算点破。
余娴叹了口气,抬了抬下颌,示意良人,“今夜,也同昨儿个一样,来吧。”
良人笑嘻嘻地过去了,心中却叫苦连天。
如此过了半月,一日清晨,良人去浴房时心想,今晚必须拿出真本事,给余娴一点颜色瞧瞧,不然真要这样榨干他的精力,还谈什么帮小姐打探?
打定主意,他进入浴房,却不曾注意门外闲倚的人影。
入夜,余娴坐在桌前发愣,听见敲门声,垂眸回:“进。”
门吱嘎一声开合,室内的烛火却尽数熄了。余娴一愣,起身方走了两步,便被人拽住手腕抵到了墙上,扑鼻而来的是良人身上惯用熏香的味道,她挣扎大喊,“救命!春……”
却被来人捂住了嘴,隔着手掌,那人的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可以想象,他的唇就隔着掌贴在她的唇外,“嘘——你忘了?管家进了年货,人都被遣去前院挂灯笼、贴福字了。”沙哑的声音,听不见嗓音,只有温热的气息呼到她的脸侧。
余娴的嘴被松开,她怒呵:“良人,你放肆!”一边猛推面前的人,因着四周幽深一片,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感到恐惧,慌乱中,她摸到了来人的脖颈,想也不想就用力掐住,但来人对她的辖制却半点未松,她甚至听到一声半带喘息的笑,这笑引得喉结在她掌心滑动,异常酥痒。
“属下确实想放肆。”被掐住脖颈后愈发沙哑的嗓音格外魅惑,他抬头拉伸了下被她掐住的脖子,似乎在享受来自她送上的窒息感,随后,又埋下头,用下颌蹭了蹭她的手腕,问她,“手感如何?”他说的是自己吞咽时挠着她掌心的喉结。
余娴掐得更用力,但来人好像更兴奋了,将额头也抵在她的额上。相处半月,她头一回知道,这人是个变.态?!
“夫人,今晚要属下怎么做?”
“你、你别碰我……我夫君、夫君就在隔壁……”余娴怯怯地说道:“你还想在萧宅待下去,就得听我的,否则我让你连祁国府也回不去!”
“难道不是夫人这半月碰了属下,不断地挑逗属下吗?”
余娴咬牙,“你放开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怎么让我生不如死?”来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余娴一怔。
“你不是良人!你是谁?!”良人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更不会这般颤声激动。
“我是薛晏。”
她嗅到了一丝松香味,愣住了。薛晏?薛晏。不是萧蔚,是薛晏。
静默片刻,无声中心照不宣的确认。来人忽然低头吻住了她,侵入口舌。
第35章 我心悦你
有别于初次蜻蜓点水的懵懂青涩, 亦有别于莲鲤知时彼此小心翼翼试探的禁忌快感。他的侵入是激烈的,激烈到余娴来不及反应,除了手上下意识掐紧他的脖颈, 身体已全然遵从内心。是的,她迎了上去。
这让萧蔚忍不住退开一寸挽起唇角笑了笑,随即又立刻亲上去。紧贴着唇的笑余娴是感受得到的,更何况他笑时流泻出的喘息,就扑在她的脸颊上。余娴蹙起眉,笑什么?他能玩弄她的感情, 她就不能当此为一场欢好,用了就弃吗?不就端看谁比谁撩拨的技术更好, 谁让谁更臣服拜倒?
较上了劲,余娴松开他的脖颈, 去攀他的后脑, 用力压住,让吻更深。
萧蔚睁开凤眸,她似乎不晓得这样的主动有多能勾起男子的兴趣, 更何况他已经拿出薛晏的真面目来坦诚对她。他现在就是个疯子。退开些许, 萧蔚克制着自己,用以最后一丝理智问她:“夫人, 你确定要这样对属下?可不要后悔。”
都晓得他是谁了, 还管她叫夫人?余娴纳闷, 喜欢这样玩是吧?也对,他不正是喜欢玩, 才骗她的感情来的吗?谁要后悔, 她要让他后悔。
余娴怯怯地问:“怎么,面首也会怕被夫人玩弄感情吗?”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暧昧的话, 颇有种放飞自我的刺激感。
但听得萧蔚低笑了声,“属下乐意被夫人玩弄。”他觉得余娴的内心,许是比他想象中还要疯狂,“很好,我们可以肆无忌惮了。”
萧蔚再次吻下,长驱直入。余娴却稀里糊涂的,什么肆无忌惮?她有些不懂,但是算了,来都来了。思及此,她攀上萧蔚的肩膀,除他的衣物,身上有些疼,隐约觉得是萧蔚在亲咬她,她腿软,半伏在萧蔚的胸前,只一心沉浸于除他外裳。
半天都没除下来,却听得几道裂帛声此起彼伏,在幽暗中格外清晰刺耳,紧接着,余娴感觉遍体生寒。
萧蔚撕烂了她的纱裙。
会不会太激进了?下一刻,她又觉得温暖,原是萧蔚紧紧贴着她,他那衣服什么时候没的全然不知。她只着片缕,饶是看不清彼此,也生出旖旎风情来。
前院好像在放鞭炮,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萧蔚捂住她的耳朵,这样捧着亲她。她只余口鼻,口鼻却全被他的气味占满,黑暗中,心跳更甚。余娴咬他,咬得他的嘴角破了,淌出血来,味道在口中蔓延,他也没有放开,反而兴奋地把她双腿抬了起来,架在两腰侧。余娴的背抵着墙,面前的人似乎有了反应,让她感受到悍然。
余娴有点慌了,等一下,等一下,她捋捋,是这么个肆无忌惮吗?在这儿?窗边?站着?
她还在风中凌乱,萧蔚已经在和她算账了:“你兄长的事,与我无关。”
余娴默然,这几日她想清楚了利害关系,他这样重利的人,怎么会节外生枝,“我知道。”
“我没有害过你的家人。”
“我知道。”毕竟他的算盘全打在她的身上了。
“我心悦你。”
余娴蹙眉:“我不信。”双腿微微发疼,她闷哼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扶着萧蔚的双肩,“你做什么?”她和他的亵裤都还没除啊。
“发疯。”萧蔚幽幽道,一顿,他又说了一遍,“我,心悦你。”
余娴难堪得别过头,“我不信,你休想再让我帮你找玉匣!”
“你不是也要查清玉匣真相吗?”
余娴的脑子发热,“是,待我寻到真相,还我阿爹清白,你便永永远远留下来做我名义上的丈夫,作个私下供我玩乐的面首。向我阿爹道歉,向我赎罪!”
萧蔚笑她脑子不清楚,“既然无论如何你都要寻玉匣真相,那我说心悦你,为何不信?”
“我怎知你还打着什么利用我的主意?”余娴红着脸,被戳得有了些感觉,“你作甚啊?”
“供你玩乐。”萧蔚的眸子愈发幽深,哑声再叙,“我心悦你。”
饶是心觉他说谎话,如此暧昧的气氛下,听在耳中,也让人心痒。但余娴是个犟种,“我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既是供我玩乐,凭什么你处处作主?”她要反客为主,不等萧蔚再有动作,她先勾着他的脖子贴了上去,吻住他,引他合上眼眸,沉醉其中。
萧蔚直接将她迎到怀中,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吻罢后另一手勾住她的双腿,转为打横抱起,还在手中轻巧地掂了掂,迅速朝床榻走去,“你不信,那就好好感受吧。”
两人的青丝在空中微荡,交织着,余娴被放在床榻上,旁边的烛火逐渐亮了起来,恍惚中,她瞧见自己身上的狼藉,红了脸颊,“你点灯做什么?”
萧蔚立在床边,身上只余亵裤,“看得更清楚。”
余娴一怒,伸手将他拉过来,萧蔚顺势而为,倒在床上,余娴便坐在他的腰间,执起一烛将他身上映亮,“我是夫人,那也该我来瞧你。”
红泪不慎落在萧蔚的锁骨处,他微颤了下,想起上次她为他抹药时也是这般莽撞,滴了他一整晚,笑了起来,压低声道,“夫人,疼。”话落,她把余娴拉了下来,带得红蜡倾身飞溅,在他和她的手臂处,打下烙印,两人都瑟缩闷哼了下。他的眸子一深,压不住疯狂的想法,便扔了烛,将她的位置调换。
烛火落地熄了一个,床头还剩一个,光线刚好。要找准位置,足够了。
鞭炮声炸开,炮头飞落,惊了养在前院莲坛中的红鲤。红鲤在水中翻了个身,被猛然出现在身边的爆竹炮头吓到,刚燃过的滚烫的爆竹在水中打转,慢悠悠扫过红鲤周身,烫得红鲤频频瑟缩,但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它心觉奇妙,频频与之嬉玩。
最终爆竹落在红鲤的胸鳍,将其压住,鱼儿翻转扑腾,对它来说,胸鳍被压住,很难维持平衡,于是有些窒息,一边嬉戏一边挣扎,不知过了多久,爆竹内的灰泄了出来,扑了鱼儿一身。
灰上余热烫着鱼儿,鱼儿蒙了,这才有些害怕起来,扫尾远离这从天而降的爆竹,但莲坛就这么大点地,再扑腾也无法离开,甚至被水簇着翻了个身,送来的爆竹打了几下鱼尾,它顿时便沉入水底,趴了下去。
察觉到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后,余娴突然哭了,给萧蔚哭得极度兴奋,待要行动时,余娴的哭变成了嚎啕,萧蔚懵了,顿时收起薛晏的邪性,一把将余娴的上半身从脚踏捞起来,抓起一旁被自己撕碎的布料,给她擦眼泪和灰,“我……抱歉,我太过分了。”
“你荒唐!”余娴哭得梨花带雨,捂着微微发疼的臀,“谁准你这么肆无忌惮?”
实则萧蔚早已因兴奋而满脸潮红,但听她这么说,仍是感受到了自己耳梢和侧颊在发烫,“夫人,属下还没开始肆无忌惮。”他以为余娴能有多疯,原来只能她发疯,受不了对她发疯的。思及此,他低笑了声。
那样的,竟然只是个前戏吗?余娴心有余悸,抱着被子遮掩住,心中庆幸还未成好,“骗子,你笑什么?”
惊讶于她的称呼,萧蔚一怔,唇角上扬,眸中溢出温柔,“我笑你,不是说要让我生不如死吗?”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痕迹,咬吮的甚多,抓挠的其次,也就她拿簪子刺在肩上的那道窟窿疼些,“就这?”
余娴极为窘迫,咬了咬下唇,嗫嚅着蹦出一句,“你是个玩意儿,我愿意如何便如何,今次放过你罢了。”
萧蔚的模样,看上去还挺喜欢这个新称呼的,他面不改色,凑近余娴,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薛晏愿意做夫人的玩意儿。”
余娴怀疑他是不是作为薛晏时,受刑太多,有恋虐癖了。她竟该死的也觉得有点兴奋,别过头不敢看他,“你莫以为,这样引诱我,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属下不怕你咎。”萧蔚神色淡定,“属下只怕你宠良人,不宠薛晏。”稍作一顿,他又道,“但看夫人初见属下时的抗拒,私以为,夫人这半月,都是在戏耍那人,并未与他有过和属下这般的亲昵。”
余娴低下头,“那只是我与他的情趣,欲拒还迎。”
萧蔚抬了抬下颌,“小榻边的石墩,也是你们的情趣?可否让属下开开眼界?”
知道被他戳破了,余娴也不再反驳,“与你无关。”忽然想到什么,余娴抬头问:“他人又被你关起来了?”
“嗯。”萧蔚坦坦然,“因为我心悦你,我不想让他靠近你。”他的红颊却不似话语那般坦然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