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有人去帮扶她一把。
云停在原处停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最终神色淡淡地负手走了过去。
“不下来?”
唐娴扶着车门垂首,低声道:“眀鲤扶不稳,我怕摔着了。”
其中深意让云停眸光一动,直勾勾望向了唐娴的眼睛。
唐娴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被长睫掩着,眸中情绪不得窥探。
静默中,一阵燥热的风从云停背后吹来,他仿若被风推动,靠近了小半步。
唐娴眼睫动了动,手指微蜷着抬起,朝云停的肩膀伸去,触碰到之后,几根手指向上攀爬,缓慢的,整个手掌搭在了云停肩头。
随后,她的手掌向下一压,云停便顺着她的力道又往前一步,站在高处的唐娴的裙摆抚动着黏上了云停的腰腹。
唐娴掀起眼睫,与云停对视。
这一刻,两人都未再有动弹,暗涌无声地在相汇的视线上碰撞、流动。
片刻后,云停的手缓缓动了,一手撑在唐娴的左手肘处,另一手以相对较慢的速度展开。
动作时,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唐娴,见她双颊泛起红晕,但并未躲闪,便不再犹豫,利落地扶住她。
扶人下马车的动作仿佛用了很久,落地却只是一瞬。
唐娴脚尖着地。
因两人离得很近,她的手臂屈着,小臂贴在云停身上,搭在他肩膀的手微微下滑,只剩下手指尖还压在上面。
她那双眼眸如同澄净泉眼,时刻都是水灵灵的,近距离望着云停,小声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来时云袅想玩水,才让人去买下那条小船的?”
石滩易摔伤,云袅想玩水,最好是在船上坐着玩,有那么多侍卫看着,落水也能及时捞起。
云停浑身紧绷着与她相贴,并未回答,唐娴又软声叹道:“你是个好哥哥。”
她边说,边在手臂下方感受到明显的胸膛起伏,下面是翻腾着的激烈情绪。
云停目光凶狠,眼底藏着晦暗的幽光,一副猛兽下山,要将人呑入腹中的可怕模样。
唐娴被他看得浑身血气上脸,心中萌生出了退缩之意,但噙着一口气,硬是顶住了他这眼神。
她踮起脚,双唇朝着云停贴近,缓慢地开合……
云停气息加重,心口伏动,仍环着唐娴的手收紧,残存的理智提醒他唐娴身上有伤,他才未用力将其扣押下来。
他听见一道急促的女子呼吸声近在咫尺,还在靠近着,再近些,就要贴上他的唇。
他嗅到淡雅的馨香味道,看着那双湿润的樱唇微微张开,让他移不开眼。
他感觉到侧腰有一只手停留,那只手不太安分,让他心底的火焰烧得更旺,接着——
一阵疼痛从腰上传来,同时,他的脚尖被人用力踩住。
“但你也是个无药可治的色胚!”
云停从美色中清醒,面前的唐娴眼中燃着羞愤的怒火,手里掐着他的腰,脚下踩着他的脚,低声怒叱:“无耻色胚,还不把你的猪手拿开!”
云停的手臂将唐娴的细腰环了一周,手掌在衣裳外紧紧贴合着,在唐娴落地后仍迟迟不舍离去。
唐娴未挣扎,反而主动靠近,美人诱人,他就更不愿放手了。
后果就是得了个色胚的名号。
云停这才明白唐娴不是想与他亲近,而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心思。
难怪她在自己腰上摸了好几下,那不是蓄意勾他动情,是在找最适合下手的位置,好掐痛他。
云停第一次被这样耍弄,脑中的心猿意马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他搂着唐娴腰肢的手臂收紧,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左腕,声音嘶哑,脸色阴沉骇人,“庄毛毛,你想清楚了,这到底是谁主动——”
“我让你放手!”
唐娴试探出结果了,云停的确是对她起了色心,不知何时开始的。
放在初相识,她会害怕,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怕的。
涉及利益的恩怨,云停可以逼迫,但在男女□□上,云停就是起了再重的色心,只要她不肯,云停就不能将她怎么样。
“记住你家祖训,做个正人君子,不准勉强女孩子!”
唐娴瞪着云停训斥,接着挣了一下,未能挣开,又瞪了他一眼。
云停重重喘息几下,闭了闭眼,恨恨放开了她。
第40章 烟霞
两人这点小动作被车厢挡住, 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无意间看见的只会以为云停简单将唐娴抱了下来,毕竟唐娴有伤在身,需要人照顾。
庄廉看见的也是如此,只是他知晓云停的心思, 想的比别人多一些。
离开褚阳山时, 在云停的授意下, 他点明农女脸上的疤痕是可以医治的,特意多留了些银钱。
本就心疼银子, 走到这里,又花钱弄了条小船给云袅玩。
庄廉心里流着血呢, 瞧见自家公子亲密地抱着人下马车, 恨不得戳瞎了双眼。
“抱的是金山,是军饷, 是云氏先祖的藏宝洞……”闭上眼这么念叨了几句,庄廉才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
可一睁眼,见自家公子面色成冰, 周身寒气几乎能将人冻死。
庄廉赶忙跟上去,“公子……”
没人理他, 云停翻上马背, 转瞬没了人影。庄廉抬手呼喊,得到的只有马蹄踏起的飞尘。
不是浓情蜜意吗?怎么又吵架了?
这个拦不住, 庄廉去寻好说话的那个,转头一看, 云袅已经上船,正在朝唐娴招手。
庄廉忙拦住唐娴, 问:“毛毛与公子怎么了?”
“他问我烟霞在哪儿,我说不记得, 他就生气了。”唐娴不愿说出两人的矛盾,编了个谎言应付庄廉。
少时她就被许多世家公子倾慕,不少是为攀慕唐家权势,但也有冲着她容颜去的。
唐娴清楚知晓自己的相貌有多大吸引力。
男人都是好色的,云停会对她,或者是别的美貌姑娘起不该有的心思,她并不怀疑。
也许正是藏宝图与美貌的双重利诱,才让他对自己百般忍让。
她之所以没有遭遇强行逼迫,是因为云停遵守百里家祖上传下的训言,不会欺辱姑娘。
但被人觊觎美貌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又是在她本人无力自保的前提下,所以唐娴不愿意与他人明说。
她在心底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
曾经的皇后娘娘的身份,让唐娴与情情爱爱彻底无缘,她该与对她起了异心的人保持距离。
回京之后,还是尽快离开吧。
“真不记得了,那就在闲暇时多想想……毛毛啊,有些事情多想想,是能记起来的……”庄廉委婉劝道。
他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与唐娴不谋而合。
唐娴与云停的关联是烟霞,一旦这事解决了,云停就没有理由留下唐娴了。
放她离开,日子久了,刚冒出苗头的情愫自然而然就能断掉了。
庄廉意味深长:“毛毛是个机灵的好姑娘,大好年华,该与别的姑娘一样,自由地看花看水,而非困在府邸中远离亲人。”
他是好意,唐娴却听得心头一重,神色黯然下去。
“嗯……”她闷闷应了声。
红日悬在西面山头,聚起绚烂的霞光,将水面映成一匹色彩纷杂的绸缎。
云袅趴在船舷上掬水,被日光晒了一日的河水带着轻微的凉意,洗去燥热带来的烦闷。
泼了几捧水,她兴奋大喊:“毛毛快来,水好凉的!”
“就来。”唐娴在岸上回应,庄廉未再阻拦,侧身让眀鲤来扶她上船。
侍卫守在岸边,上船的只有唐娴、云袅与眀鲤三人。
日头已弱,小船划入水中央,凉气围绕。
云袅年幼没那么多规矩,脱了鞋袜把脚伸入水中,玩得不亦乐乎。
唐娴静坐船尾看夕阳,不动弹就不需要格外照顾,眀鲤就近看着云袅去了。
皇陵风水好,山水怡人,每逢夏秋季节,落日总是分外的辉煌灿烂。
相比起来,眼前染尽霞光的初夏风光不如皇陵高处所见的壮阔,不够震撼人心,可唐娴却觉得这里的落日更加动人。
或许是因为心境吧。
牢笼中所见,再美好,也没人会留恋。
唐娴坐在船尾,心想假若庄廉知晓她的来历,定会后悔用自由来劝她。
这东西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明月。
从云停身边离开后,她就要去找孟夫人,请孟夫人帮皇陵众女子求情,再之后,将重返牢笼,等待审判。
运气不好,孟夫人会断然拒绝她,又或许她应下了,可皇帝肚量狭小,不肯放众人自由。
唐娴只好与那些无辜姑娘继续留在皇陵,共度孤寂清苦的余生。
只是可惜连累了孟夫人……
要好点想,说不准当今皇帝宽宏大量,只记恨她唐家的欺辱,愿意释放其他妃嫔、侍女。
这样也好,至少她心头萦绕多年的歉疚可以减轻几分。
至于她……
唐娴前十五年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是她祖父与父亲换来的,既然享受了成果,那么为祖父恕罪、以自身保全家人,是唐娴该做的,她没有任何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