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要我。
一片混乱中,礼物盒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翻在地,没盖严实的盖子也掀开来。
那把钥匙孤零零滚到地上,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
连同着寄托其上、姗姗来迟的心意——
终于被人弃若敝履地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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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分了?”
“嗯,彻底分了。”
苏展抽出根烟,顿了顿,头也不抬地提醒:“千万别当着他的面提。”
魏巡一张胖圆脸上满是冷汗,视线往后一瞟又迅速收回,怂唧唧地悄声道:“我哪里敢啊……那现在怎么办?他刚出院没多久,总不能就这么任由着他……”
苏展的内心也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点燃后狠狠抽了口烟,沧桑道:“那你能怎么办?现在伯母都管不了他,除非捅到老爷子那里去,是想让曳哥死得更快?”
魏巡不吭声了,脸上一片苦大仇深,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果然爱情像是毒药,他们这种庸俗的富二代,还是老老实实花钱买服务吧。
在他们两个身后,酒瓶子横七竖八躺了一桌,狼藉的桌上,一道消瘦的人影趴在那里,脸深深埋进臂弯,像是已经彻底醉死过去。
窗外夜景繁华,遍地灯红酒绿,寸土寸金。
这座城市的夜晚是有钱人的天堂,而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却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影子孤零零拉出好长一道,说不出的落魄潦倒。
苏展已经很心机地把所有高度酒全都撤掉了,但架不住云曳太想灌醉自己,低度数的酒喝多了,照样还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苏二少当然知道,让他这么喝下去迟早出事;但关键在于,苏展本人非常的心虚和理亏,完全不敢去夺云曳的酒瓶子。
毕竟如果不是他当时突发奇想,提出了那个让几人后悔至今的整蛊计划,云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落魄狼狈的模样。
他喜欢男人也好,继续恐同也罢,不管怎么说,都不会闹到遍地鸡毛,收不了场的地步。
正是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当口,苏展手机突然响了,打电话的是跑腿小哥:“您好,您买的醒酒药到了!”
苏展懒得下去,直接让侍应生取了回来。
看见那熟悉的药瓶包装,他略一晃神,冷不丁回想起,自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让陆燃灰帮忙来给云曳送过醒酒药。
也正是因为那次送药,让他看出了陆燃灰居心不良的意图。
像是揪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把柄,正愁闲得无聊的富二代摩拳擦掌,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来为自己夸张的恶作剧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分外不是滋味。
等烟头烫到了手,苏展才如梦初醒,狼狈地抹了把脸,打算把云曳叫起来吃药。
但是他再次低估了让大少爷听话的难度:尽管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云曳的潜意识还是拒不配合,排斥任何人的靠近。
虽然他这两天又瘦了,但上半身骨架和肌肉的重量实打实摆在那里,不是弱鸡苏展可以应付的。
苏二少面红脖子粗地折腾了半天,最后喘着粗气选择放弃,让魏巡也过来帮忙,强行把人架到沙发上。
然后在灌药时又犯了难。
面对死活不肯松开牙关的云曳,苏展简直快要抓狂——他妈的,所以当时陆燃灰是怎么轻轻松松让云曳把药吃完的?!
想到陆燃灰,他灵机一动,在云曳耳边道:“曳哥你张张嘴,不然陆燃灰没法喂你吃药啊!”
重复两遍,云曳眼睫颤动,竟然真的微微张开了口,一幅乖乖等人投喂的模样。
苏展看着判若两人的大少爷:心情怎一个复杂了得。
他眼疾手快地把药喂完,重重松了口气,只觉得从没这么心累过。
魏巡也累得不行,坐在一旁歇了会儿,肚子里馋虫又开始作乱,出门去吃点宵夜,留下苏展一个人看着云曳。
苏展犹豫着要不要给云夫人报备,刚刚摸出手机,眼前骤然笼罩下一团阴影。
他一惊,抬起头来,发现是大少爷站到了自己面前。
苏展很惊讶,心道那醒酒药的药效那么强吗:“曳哥你醒了,胃里还难受吗?”
云曳半边脸拢在深邃的阴影里,神情冷冽如冰,半眯着凤眼,居高临下地盯着苏展,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片刻后,似乎终于认出了苏展,冷不丁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冷冰冰道:“陆燃灰呢。”
苏展:……?
大少爷揪着苏展领子把他提起,很难想象一个喝醉的人哪来这么大力气,咬牙切齿问:“你把陆燃灰藏到哪里去了?!”
被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的苏展:得,原来根本没醒酒,只是被陆燃灰的名字激活了,搁这儿撒酒疯呢。
他心里直叫苦,自己从哪里给大少爷变出一个陆燃灰来,只能擦着冷汗奋力想出一个借口:“曳哥曳哥你放我下来!我没藏他,真的,是陆燃灰刚刚给你喂完药就回去了!”
没想到云曳越发暴怒:“你是白痴吗,谁让你放他走的!”
喝醉的大少爷蛮不讲理:“我还没和他说上话,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背着我和他多说几句话?!”
苏展快疯了:“我他妈有精神病才和你抢男人啊,两条腿的男人那么多,谁跟你一样就吊死在陆燃灰这棵歪脖子树上了!”
结果云曳吼得比他还大声:“你他妈再说他一句坏话试试!”
苏展:毁灭吧,这个世界!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这么在乎,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再回来不就行了!”
这话却像是戳到了云曳的心。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松了手,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脆弱,小声道:“他……他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他呀。”
苏展:“……”
见不得云曳这副表情,他立刻就心软了。
唉,说来说去也是自己造的孽。
苏展忍痛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机,心里门儿清——
恐怕过了今晚,自己也要在陆燃灰的黑名单里了。
这下子云曳也不吵也不闹了,珍而重之地捧着这台手机,像是捧着神圣庄严的宝贝。
他一脸严肃,聚精会神地按了半天,在拨错了十多次之后,终于成功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给拨对了。
磨人的嘟嘟声响起,苏展捏了把汗,心中暗暗祈祷陆燃灰给自己个面子,好歹接一下电话吧,不然云曳也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温柔而疏离,却让大少爷瞬间红了眼圈:“苏少,你找我有事吗。”
云曳呼吸立刻重了,几乎是贪婪地捕捉着所有动静。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不说话,只有古怪而粗重的呼吸声,燃灰很快意识到,电话那头大概率并非苏展。
叹了口气,他淡定道:“云少。”
这个称呼刻意疏远,云曳胸膛起伏一瞬,还是不说话,专心致志地举着手机听。
见他不开口,燃灰也懒得再说什么,刚打算把电话挂了,却被云曳敏锐地察觉:“不许挂!”
云曳虽然喝醉了,还是一等一的鸡贼:“你要是挂了,我就去买一百张电话卡,轮着给你打。”
燃灰:“……”
幼不幼稚。
他也听出来了,男主又在买醉糟蹋自己的胃,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和醉鬼计较:“云少,你有事?”
云曳头晕目眩,看人都是重影的,扶着墙慢慢坐下,严肃道:“我要和你谈谈分手的事。”
燃灰:“我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我累了,没那个胆子继续和你玩。”
云曳把手机死死贴住自己的耳朵,闻言很硬气地冷笑一声:“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复合了?”
苏展眼珠子差点瞪下来:“?”
燃灰也惊了,男主这么有骨气的吗,那还打什么电话。
云曳语气笃定,他垂着眼,自认为逻辑清晰地说颠三倒四的话:“像你这样的男人一抓一大把,我招招手就能叫来十个八个,一点也不稀罕。而且明明是你喜欢我的时间更长,我只是看你太可怜才答应你,真的要分手?随你的便吧,但我要提前警告你,错过我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知不知道?和你分了我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但是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要是真的分了,我可是不会再给你机会复合,等到时候你后悔了,还要重新追我好几个月,我才会考虑重新接受你的,明白吗?”
苏展默默捂住了脸,内心祈祷云曳等酒醒了之后不会记得自己这段黑历史。
燃灰:“……”
他默默听着大少爷翻来覆去地说“你最好考虑清楚”,心里有点犯愁,觉得自己是不是逼云曳太狠了,看给孩子害的,好像妄想症都出来了。
喝醉了还这么嘴硬,天上地下也是独一份。
云曳说得口干舌燥,电话那头却还是久久沉默,他终于藏不住内心的焦急,指尖掐出血来,咬着牙道:“陆燃灰,你说话!”
燃灰叹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云少,是我配不上你。”
这次换成大少爷沉默了。
燃灰倒也没挂电话,耐心等着,听见那边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良久,一声压抑到变了调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来:“我……”
云曳竭力睁大通红的眼,抬头看向天花板,颤抖的嗓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知道错了,我……我都能改啊,我他妈改还不行吗……”
说完这句话,大少爷彻底破防,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把自己在沙发上用力蜷缩成一团,竭力呼吸,仿佛这样就可以抵御延绵汹涌的心痛:“哪有你这样,直接就判人死刑,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的……”
“我好难受,我胃好疼啊……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第30章 豪门世界(已修)
云曳不知道自己求了陆燃灰多长时间。
反正说得颠三倒四, 前言不搭后语,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服软话都说尽了,还是没得到回应。
胃疼,头疼, 最难忍受的是心脏处传来的抽痛, 连带着眼眶一阵一阵泛酸,潮气汹涌。
哭太丢人了, 只能用力眨眼, 让水汽蒸发。
挺管用的, 起码在云曳还有模糊记忆的时候,都没哭出来, 保留了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