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富二代把几个玩家当成了类似灵异事件调查组的存在,此时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边哭哭啼啼边吐露实情:“我们本来没想杀他,是他自己送死啊,真的!”
从两男生颠三倒四的叙述中,谭暄总算听明白了真相。
如他所料,这是一场针对无辜者的校园暴力,仅仅是因为那个男生品学兼优,长相也出众,在开学典礼上抢走了其中一个人的风头。
长期遭受精神的高强度折磨,男生却始终没有屈服于富二代的淫威,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人格摧毁,还一直在私下里坚持收集相关证据,打算等时机成熟后举报到相关部门和媒体,彻底解决掉这件事。
但很不幸的,他暗中的筹谋被发现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捅出去,不仅仅是富二代受到惩罚,他们在商政界的父母也可能被影响。
几个人这才感觉到慌张,想私下里把男生约出来和解,对方却给脸不要脸,并不在乎高高在上的、美化为赔偿的施舍,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争吵间,其中一个富二代上了头,失手把人给砸倒在地。
闯出大祸,从极度的慌乱惊恐中镇定下来,短暂商议之后,几人决定让这件事从没发生,把尸体掩埋在学校无人问津的角落,成为他们共同的秘密,有难同当。
眼前是两个活生生的小王八蛋,谭暄自认道德水平不高,但还是忍不住拳头邦邦硬。
还有难同当,根本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值得天打雷劈。
脸上带着刀疤的短发女人目露厌恶,“啧”一声:“这种畜生非得留着么?不如一刀宰了,说不定让厉鬼高兴,还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另一个面颊凹陷、看起来不超过八十斤的病秧子咳嗽一阵子,阴森森道:“把他们杀了,去哪里获得副本线索?何况这里是逃生游戏,这俩人可能活得比我们都长。”
说的也是,毕竟祸害遗千年,何况逃生游戏从不讲道德,谁越下作越不择手段,反而越有可能活下去。
翻了个白眼,刀疤女不再说话,默默离病秧子远了点,生怕他把肺叶咳到自己身上。
玩家们的交流并没有刻意避开富二代,因为游戏会自动为npc屏蔽玩家对话。
短暂的交流结束,光头砂锅大的拳头示威性地在两人面前晃动,语气讥讽:“那你们为什么突然把他重新挖出来,现在知道后悔了?”
“因为……”其中一个富二代双眼布满狰狞的红血丝,高强度的心理压力让他精神崩溃,恐惧的涕泪糊了满脸,“因为他回来了,他在报复,下一个就是我们——”
几个玩家不傻,立刻联想到前两天死状凄惨的npc尸体。
“……艹。”低低骂了一句,刀疤女蹲下身,利落扯住了这个富二代的耳朵,拍拍他的脸,“喂,所以呢?你们把他重新挖出来,有什么用?”
两个富二代最开始还犹豫,但架不住审讯,还是哆哆嗦嗦,带着哭腔说出实情:“我爸,我爸找来个有名的大师,说可以化解他的戾气,但要重新把尸体挖出来……”
说话间,刀疤女眼很尖地瞥见他脖颈里一截红绳,二话不说直接拽出,佛像玉佩在阴沉的乌云下折射出一道柔和的弧光。
“还给我——”
护身符被人拿走,惊慌失措的富二代立刻想抢,被她随意地单手制服,拎起玉佩眯眼细细观看,随口感叹一句:“好东西啊。”
这玉佩开过光,的确有辟邪效果,不过仔细看时,玉质已经被黑气侵染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痕,显然也快撑不住了。
被光头劈头盖脸揍了两巴掌,富二代们这才安静下来,挤在一起成了两只绝望的鹌鹑。
曾经他们肆无忌惮施加的各种暴力,最终被人反作用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么难以忍受。
当然,遭报应的恶人并不会愧疚,他们只是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妥善,没有为自己免去后顾之忧。
“这玉佩就是那个大师给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刀疤女转过脸,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玩家:“你们觉得怎么样。”
病秧子一边咳嗽,一边给予肯定的回答:“这大师有两把刷子,可信。”
光头对这种事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冷哼一声:“要不是出不去这破学校,直接把那鸟大师抓过来,让他想办法解决,不然就直接一刀宰了。”
谭暄皱着眉,没发表什么异议,刀疤女转回脸,拎住富二代的衣领,眯眼继续逼问:“那大师怎么跟你们交代的?”
迫于淫威,纵使万般不情愿,两个人还是讲出他们从大师那里得来的办法:“大师说……要化解此煞,就得把凌夜的尸体分成六块,按照他给出的风水图,分别埋到明德指定的几个位置,用学生的阳气慢慢镇压……”
原来这个死去的男生叫凌夜。
这个念头昙花一现,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转移注意力。
谭暄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震惊地挑起半边眉梢:“所以你们挖他出来,就是为了分尸?”
被他这么一吓,富二代顿时浑身一抖,忙不迭否认:“不是我们想,是大师,大师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化解煞气,安心地去投胎!”
分尸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投胎?你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简直荒谬。
谭暄冷笑一声:“这话你们也信?这大师别是个江湖骗子吧。”
其他玩家却不这么想,责备地看了谭暄一眼,光头用过来人的口气无奈道:“小老弟少见多怪,人家大师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还大师,哪来的正经大师会用这么恶毒的办法。
无语地抚住额头,谭暄冷静指出最坏可能:“你们也不想想,这个副本的最大boss就是厉鬼。如果这么做惹恼了他,我们怎么办?”
其他几个人沉默,良久,刀疤女缓缓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可能逃生的法子。”
的确,这次的副本死亡率太高,现在是第三天的清晨,所有玩家只剩下不到四十个,在这里留下的每一分钟,都可能发生意外。
他们每个人都很想通关离开,越快越好。
病秧子死气沉沉地附和:“上个副本我就遇见类似的情况,因为没有相信npc,最后死得只剩下我一个人。”
谭暄当然知道,很多时候,npc的话是必须听信的。只是别的还好,这个分尸而埋的法子实在是阴损,最重要的是一旦使用,就无法回头。
几个玩家的意见没有达成统一,顿时陷入僵局。
早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赶紧做出决定,就是在平白无故浪费安全时间。最后刀疤女一锤定音:“挖都挖了,先挖出来再说,看看这个叫凌夜的人尸体现在怎么样。”
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时间紧迫,几个人开始动手,留下病秧子看管着两个富二代。
新鲜湿润的泥土被大片挖出,从一张手掌逐渐到手臂,再到肩膀,最后是头颅。
很快,这具尸体彻底出现在他们面前。
尸身出乎意料的完整,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男生紧闭着眼,面貌英挺而优越,从头发到眼睫毛都保存完好,根根可见。
除了没有呼吸,皮肤青白以外,他简直像是睡着了,沾满黑色泥土的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具尸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玩家们纷纷皱眉,身后两个心里有鬼的富二代更是吓得失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空气中一股尿骚味传来。
病秧子捂住鼻子,嫌弃地远离两个男生,阴森森地讥笑道:“你们比死人还难闻。”
富二代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带着哭腔颤巍巍道:“大师说对了,他就是厉鬼!你们要帮我赶紧把他封印了,不能让他继续为祸四方啊!”
刀疤女懒得搭理他们,皱眉观察,发现这尸体旁边半只虫子都没有,更别说杂草树木。
因为这具尸体的存在,这片土地好像成了死地,新鲜怪异的泥土气息萦绕鼻尖,连灵魂都闻到了腐朽的气味。
突然,尸体冷不丁睁开一只空洞漆黑的眼,直勾勾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
下意识后退一步摆出防御姿势,刀疤女再看过去,那具尸体又毫无异样地闭着眼,唇角勾起,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即使经历过十几个副本,刀疤女还是后颈发毛。
她平复心神,才继续动作,却没注意到,刚刚还满脸煞气的光头陡然沉默,目光直愣愣落在那具青白色的尸身上。
他的眼白消失一瞬,双眼变成漆黑,又恢复正常,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异样。
时间所剩不多,几人先把尸体彻底从泥土里刨出来,藏进大礼堂后的器材室,然后匆匆返回各自的教学楼。
回到教室,应对着任课老师的种种刁难,谭暄总是心神不宁。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凌夜的尸体最合适,却总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妙预感。
也许是从找到尸体,再到发现解决办法都太过轻易,逃生游戏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起码谭暄不信。
好不容易熬过几节课,还好现在有关上课的规则已经彻底清晰,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趁着晚饭时间,谭暄匆匆返回大礼堂,本来想继续商议,但走进器材室,却只看见地面上残留的泥土颗粒,以及站在一旁目露震惊的刀疤女。
倒抽一口冷气,不妙的预感让心跳加快,谭暄厉声问:“尸体呢?”
刀疤女脸色也很难看:“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另外两个男玩家也不见踪影,几乎是瞬间,谭暄就想到那个大师出的驱煞办法。
——糟糕。
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两句,立刻转身冲出大礼堂,刀疤女紧随其后。
偌大的明德校园,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不知道那几个男人去了哪里,只能去他们可能去的、阳气重的地方大海捞针。
也不知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等谭暄找到高三教学楼的天台时,恰好撞上两个富二代。
天台上有个很高的蓄水池,他俩站在蓄水池边缘,狼狈不堪,身上满是不知污血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一团狼藉。
望见那颗被提在手里的头颅,谭暄脊背生寒:“你们——真的把他分尸了?!”
两个男生早已不人不鬼,他们对谭暄的呼喊充耳不闻,涕泗横流,近乎虔诚地捧着头颅念念有词:“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活下去,求求你放过我吧,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你安心去投胎吧,求求你了!”
他将那颗头颅重重扔进天台上的蓄水池,扑通一声,那张沉睡的面孔重重的沉底。
谭暄浑身发寒,咬牙低声道:“……两个疯子。”
头颅咕噜咕噜沉到底,什么也没发生。
以为自己彻底得救了,两个富二代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近乎癫狂地又哭又笑,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
几乎是瞬间,变故陡生。
挂在男生胸口的玉佛碎裂成极小的齑粉,瞳孔骤缩成点,谭暄下意识紧闭上眼。
脸颊略微一热,有一串鲜红的血迸溅上来,鼻尖传来新鲜的血腥气。
——刚刚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两个男生,就这样在他眼前化成了一滩交融的血水。
像是有万鬼在耳边凄厉哭嚎,仅仅一瞬间,他就口鼻出血。
天旋地转,谭暄昏死的前一秒,后悔莫及地想:那个所谓的大师,果然在说谎。
这根本不是什么化解煞气,而是让死者怨气越发浓郁的禁术。
厉鬼,要彻底挣脱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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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燃灰刚出食堂,困惑地抬起脸,望向天边。
怎么突然阴天了?
像是风云突变,不远处的天边积聚起盘亘的阴云,沉甸甸几乎要压到地面,画面压抑到极点。
狂风吹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