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能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
“肯定是遇到鬼打墙了。”赏南咕哝道。
李厚德听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说好的唯物主义者呢?
[14:南南,你打算怎么办?]
赏南穿得厚,动起来有些笨拙,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虞知白干的,他的电话一定能打通。”
他想到了自己没忘带上的小纸片人,又说:“说不定,他就等着我主动找他。”
李厚德不知道赏南在后面忙活着些什么,他心脏堵在嗓子眼狂跳不止,周遭都静悄悄的,好像时刻都可能出现一个满脸是血的残肢败体。
任何声音都在此刻消失了,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车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李厚德不停地在擦汗,他趴在方向盘上,一直尝试着给333打电话,一直没有信号,他便看着333这个号码一眨不眨,试图转移注意力。
虞知白接了电话。
“你好,哪位?”对方声音压的很低,比微弱的电流声大不了多少。
赏南也压低嗓音,“虞知白,我被困在红石隧道了。”
过了良久,赏南听见虞知白低声而有周到地问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
如果问号可以实体化,那赏南可以确定自己现在肯定满头满脸都是问号,他看了眼前方,又看了眼窗外,捧着手机,“我昨天还帮你捡了东西,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语气透露着隐隐的委屈,不过不知道怪物吃不吃装可怜这一套。
虞知白沉默了几秒钟,只是说:“你把你书包里的小纸片人丢掉。”
嗯,吃这套,赏南想道,不过他不爱刨根问底,就没有继续追问对方为什么。
赏南埋头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才在数学书的背后看见死死贴住书封的小纸片,显然是非常不愿意离开赏南的书包。
赏南毫不留情地把小纸片人从书背后撕下来,然后,扔出车窗。小纸片人好像真的只是普普通通一张碎纸,慢悠悠飘到了路面。
在小纸片被丢出车窗的瞬间,眼前天光骤然明亮,上班高峰期的车水马龙自然彰显,以往只觉得喇叭声吵闹,现在听起来却尤为亲切。
赏南趴在窗户上往车后看去,他们的车刚从隧道中出来,隧道出口被甩在身后。
他看见,在密如网织的车流当中,一个红裙长发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丢下小纸片人的地方,弯腰温柔地将小纸片人捧了起来。
车辆无所阻碍穿过女人,但她的裙摆会因此扬起来,她形容清丽,气质柔弱,茫然地看着赏南离开的方向。
司机后知后觉。
“娘耶这车怎么自己动起来了!”李厚德本来趴在方向盘上的,听见了车子引擎的声音,又看见自己的右脚正踩在油门上,他大惊,握着方向盘抬起头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切都正常了,喃喃道:“这真的是撞鬼了啊。”
他往后看了眼,发现赏南正靠在窗户上发呆,表情淡定自如,不禁在心里惊叹,果然是,唯物主义者啊!
“明天还是绕路吧,”李厚德还没从刚才的怪事当中抽离,他眼睛一个劲地去瞟后视镜,“这隧道不干净。”
赏南有些抱歉,很显然,麻烦是他惹来的。
“对了,”李厚德的脸色慢慢回血,脑子也开始转动,“我想起来,好些年前,红石隧道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一辆豪车撞上一辆电动车,豪车车主没事儿,但那骑电动车的女的,当场就死了,那血流了好几米,还上了回南坊当地的电视台。”
“车祸?”赏南一怔。
“对啊,就是车祸,不过这么多年,红石隧道都没出过这种怪事儿啊,”李厚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小少爷,你说我们要不要问问夫人?”
赏南回答:“她状态本来就不好,还是别告诉她了。”
李厚德一想,也是,不能说。
赏南点开手机,在网页上输入了“回南坊”“红石隧道”“车祸”几个关键词,选择了第一个词条进行搜索。
跳出来的结果并不多,除了文字,还配有图片。
女人的红色纱裙像天际正艳丽的晚霞,偏着头,双目圆睁看着自己的身旁。脸没有打马赛克,所以赏南看得很清楚——她就是刚刚出现在隧道的红衣女子。
所以……刚刚的意外和虞知白无关,可为什么扔掉小纸片人就没事了?小纸片人是虞知白的东西,那不还是和虞知白有关吗?
图片只拍了女人,还有周围的围观群众,以及一辆被撞得稀巴烂的电动车,其它都做了模糊处理,包括冒着黑烟的豪车的车牌号。
不过摄影者显然忽略了一个地方,但也十分不显眼,否则不会连拍摄者都没注意到。
有一张小男孩的脸出现在照片的一角,小半张脸全是血,一块玻璃竖着插在他的眼眶中,鲜血从他的眼角流出,淌到地面,变成一滩浓黑色的液体。
[14:这是八岁的虞知白,出车祸的是他母亲,虞知白的左眼球被毁坏,但救治不及时,导致右眼球也失去功能,所以你昨晚才会看见他的假眼球。]
车停在十字路口灯红灯,赏南手指摩挲着手机边框,“那你不是说他是纸人吗?”
[14获得的信息慢慢增加:他是纸人,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变成纸人的。]
[14: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早就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中。
[14: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怪物,母亲死在眼前的阴影伴随着他,被欺凌辱骂的凄苦从小学持续到了现在,他对这个世界的仇恨越来越深。]
[14:我这边获取到有关他对你的观感,南南,他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纸人:不讨厌老婆
第4章 纸活
赏南赶到教室时,早自习已经结束了,他大口喘气,站在教室门口缓了缓。才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报告……”
他音量低低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张雪丽刚因为昨天的作文题目发完火,赏南的出现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扭过头来,忍了半天,丢下一句,
“打电话,叫你妈来学校。”
私立贵族高中,并不是个个老师都畏惧这些富家少爷小姐们。
三中升学率奇高,不仅教课本知识,还教各种礼仪,家长们涵养极高,除个别平时爱找麻烦的家长以外,大部分对待老师,哪怕只是学校保安,都是客客气气的。
更何况,张雪丽家里也不普通,她对学生一向严厉。
代丽丽将在两个小时以后到学校来。
赏南的注意力都在虞知白身上。
他发现自己昨天空了大半天的后桌,就是虞知白。
虞知白坐在座位上,眼睛黑白分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从赏南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就一直注视着赏南。
直到下课,他主动找商南说话。
“谢谢昨天你的帮助,我给你带了谢礼。”虞知白歪头在课桌里翻找着什么,睫毛纤长,眸子乌黑。
好半天虞知白才从书包里翻出来个什么,放在了赏南的掌心中。
赏南手指不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虞知白的动作,怕虞知白给自己的是一只眼球,或者是一只小纸片人?不知道为什么,赏南觉得,如果真的是这两样东西的其中一样,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很便宜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纸人的笑容居然透露着几分腼腆,和昨晚恶劣怪异的样子判若两物。
他给赏南的是几颗水果糖,透明包装纸,两头拧成漂亮的扇形,里面包裹着橙子味的糖果。
赏南将糖收下了,:“是纸做的吗?”近乎挑衅。
虞知白看着赏南的眼神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很小幅度地歪了下头,以示它的不解和好奇。
赏南不慌不忙,拆开一颗糖的糖纸,葱白一样的手指让廉价的水果糖在他手里璀璨得宛如一颗水晶,他含着糖果,含糊其辞,“虞知白,在看到那只小纸片人的时候,我就都猜到了。”
他说完后,抬起眼,笑着说:“虞知白,我们做朋友吧,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赏南捏着糖果转身坐好,他差点忘了,虞知白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幸好自己反应快。
两人的你来我往,他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同学之间的聊天而已,中间还隔着一张课桌呢,旁人也看不见虞知白往赏南手心放了什么。
可张沪看得一清二楚,他可是赏南的同桌。
张沪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又准备追求虞知白啦?”
赏南剥了糖纸,含了一颗糖果进嘴里,听见张沪的问题,瞥了他一眼,“没有,我只是在和他做朋友。”
“朋友?”张沪细细品了品这两个字,重新发问,“是指目标为情侣的那种朋友吗?”
“......”
追问赏南,张沪没有这么大胆子,虞知白更加具有亲和力,他转过头去问虞知白,大剌剌的,“你和赏南要做朋友?”
张沪的嗓门很大,哪怕他有刻意控制音量,赏南还是能一字不落地听见。
赏南把嘴里的糖果从左边推到右边,又从右边用舌尖顶到左边,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等到了虞知白的回答。
“是啊。”虞知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14:虞知白不信任你。]
“他不信任我才正常,但他总会变得信任我的。”
赏南知道,虞知白这种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冷漠阴郁的人,是很难走进他的内心的,他能面无表情地把眼球摁进眼眶,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拥有健康心理的怪物。
怪物是阴郁的,是冷漠的,是扭曲的,是充满恶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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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丽丽在两个小时后准时出现在张雪丽的办公室,她化着淡妆,表情淡然地坐在沙发上,手腕上的玉镯看起来沉重华贵,好似能将她的手腕压断。
“今天让您来,其实还想和您谈谈赏南同学的学习问题,”张雪丽拿出一张各科成绩分析单,“赏南同学的各科成绩都不算好,在年纪最后一百名徘徊,但我偶然发现,赏南同学在美术方面很有天赋,您是否可以考虑将……”
“换专业?”代丽丽只扫了眼赏南的成绩单,便说,“张老师觉得我们赏家唯一的继承人,换专业去学美术,合理吗?”
张雪丽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我们都是按照学生的情况建议,家长若是不同意,也不要紧。”
代丽丽手指将赏南的成绩单按在玻璃茶几上,“就这样吧,以后不要用这种事打扰我,学生交给你们学校,一切都由你们学校负责。”
她站起来,高跟鞋咔哒咔哒,很快离去。
离她们位置不远的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喝了一口热茶,叹口气,“张老师啊,你就别瞎操心了,赏南这样的学生,就是在学校混的,反正他家的钱够他花三辈子都不止。”
话虽如此,但……
代丽丽沿着走廊往楼梯的方向走,转角处,和一个学生相撞。
她穿着高跟鞋,差点摔倒,幸好被学生及时扶住,学生扶住她以后,立马蹲下捡四散开的作业本。
“不好意思。”代丽丽将手包放在一旁,弯腰捡下几本飞得比较远的作业本,递给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生。
男生将所有作业摞成一摞,抱在怀里站起来,微微垂眼看着面前的女士说道:“没关系,您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