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叶安澜在门口探头进来,郑丰收这才小小声跟她说了一句,“大姐,这屋没人。”
他既迷惑又震惊,可他却又非常确信,这屋里是真的没有人在。
叶安澜冲他招招手,“确实没人,不管了,我们先带许将军出去。”
她也仔细倾听过了,以她和郑丰收的五感,他们谁都没发现这间小屋子里有别人,那这间屋子里就肯定不会有别人。
两人重新回到许平安的房间里,然后郑丰收弯腰拎起捆着许平安的绳索,把被药倒的许平安像麻袋似的抡到肩上扛起来。
从军营奔出来的第一时间,叶安澜就举起手,扬声下达了放箭命令。
她话音刚落,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亲卫们立刻一人点火、一人射箭,将燃着火苗的箭矢,准准射到了军营外围的地面上。
有了火油助燃,很快军营外围的房子就烧起来了。
军营里原本还在睡觉的韩家军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迎着火光冲出屋子。
因为太过仓促,他们有的连盔甲都没穿好,有的则是两手空空,这样的一支军队,战斗力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着火了”“快救火”,一边在军营里没头苍蝇似的来回穿梭。
有人下意识拿了工具去拎水,也有人飞奔着去找自家将军拿主意,然而飞奔着去请示那位吴副将的人,却无论怎么拍门都叫不出他们的吴副将。
众人心中生出一股子的不祥预感,他们先是面面相觑片刻,然后又彼此商量几句,最终他们决定,干脆自己开门进屋,看看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他们就在吴副将的房间里面,发现了已经彻底死透的吴副将。
众人呆立当场,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反而是那些一根筋直接冲去拎水的,没一会儿就带着一桶桶的水,气喘吁吁却又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很快,叶安澜等人就看到他们拎着水,冲着着火的屋子用力泼洒。
然而下一瞬,火苗不仅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小下去,反而还烧得比刚刚更凶更旺了。
那些着急忙慌只想着救火,却没有仔细观察火情的人顿时醒悟过来,“是火油!不能泼水!不能泼水!”
众人着急忙慌的又去找沙土,可这是军营,哪来的沙土?
倒也不是不能出去外面运,可问题是,他们运土需要的时间,毫无疑问会比大火席卷军营需要的时间长。
没办法,众人只能拿了自己的武器先去挖土。可他们挖土的速度,却根本赶不上火舌舔舐房屋的速度。
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当机立断,提醒众人赶紧挖出一个隔离带来。至于那些已经烧起来的屋子,他们则是彻底放弃去救了。
与此同时,那些傻住的韩家军也已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们下意识抬脚,朝着原本属于许平安的房间一路小跑。
许平安就住在吴副将隔壁,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对方都没反应,这些人下意识就觉得,许平安肯定也已经遭了歹人毒手。
然而当他们毫不犹豫地闯进许平安房间,却发现许平安居然已经无故失踪。
众人面面相觑一瞬,然后又默契地转身去了他们军营的另外一位副将处。
结果进屋一看,这位居然也已经无故失踪_(:3」∠)_
平时负责主持大局的吴副将死了,平时当吉祥物摆着的许平安和另外一位副将集体失踪,接下来他们还能找谁过来顶缸?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的小肩膀实在有点儿担不住啊!
一群基层将领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表情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托他们没有任何作为,一心只想甩锅自保的福,叶安澜用一场大火,顺利拖住了这一整个军营的兵。
与此同时,叶安澜麾下的其他亲卫却在城内暗探的带领下迅速打开了郓城东城门,放进了守在外面的六千叶家军。
六千叶家军入城之后,先是趁着韩家军毫无防备,消灭了守在城墙上、城门内的韩家军,然后才以最快的速度直扑郓城的官方粮仓和那位吴副将家。
在他们忙着把财宝和粮食装车时,叶安澜留在郓城西城门处的亲卫们,打开城门放进了早就等在城外的第一批流民。
这批流民是叶安澜让那几个流民头子挑选出来守卫郓城西城门和东城门之间那条长街的,他们站好之后,叶安澜的亲卫这才开始陆续放第二批、第三批......流民进城。
流民们早就听见了城内的各种动静,虽然看不见,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自己脑补。
在他们的脑补里,叶安澜已经变成了只带二十多人进城,就能把郓城闹得天翻地覆的下凡天神或者地狱恶鬼,总之绝不可能是凡人。
托他们嘀嘀咕咕互相讨论着,不断自己编故事吓自己的福,他们对叶安澜的畏惧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在不断翻倍。
等到叶安澜麾下亲卫终于打开城门,招呼他们有序进城时,绝大多数流民都已经成功把自个儿吓成了一只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他们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趴在屋顶、墙上的叶氏亲卫,自然,他们就也没有注意到那一支支朝着他们瞄准的尖锐羽箭。
只有极小一部分仍旧心有不甘,一进城就按捺不住想要搞事儿的人,在状似无意地东张西望时,一不小心瞄到了那些一点儿没有隐藏自己行迹的叶氏亲卫。
这些亲卫早就已经切换到了战争模式,浑身气势一点儿没留的全都已经释放出来,再加上他们还居高临下手握弓箭,对走在路上并且手无寸铁的流民们来说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夺命使者。
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一看这阵势,当即就彻底怂下来了,别说是趁乱搞事儿了,他们甚至连继续东张西望的胆子都没有了。
第304章 用人大忌
流民们老老实实地进城又出城,叶家军抢走了属于郓城韩家军的大半粮食、盔甲、武器,离开的时候因为带来的车辆马匹不够用,他们还顺手牵走了养在军营附近的八百多匹军马。
等到军营里的火势得到控制,夜宿花街柳巷的另外一位钱姓副将带着护卫匆忙赶回营房,郓城韩家军所有值钱的家底儿,也已经被叶家军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收到传讯的叶安澜第一时间带着包括郑丰收在内的小队成员从军营外撤离,被刻意放回军营的那位钱副将却是心乱如麻,整个人都慌得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从进了军营他就一直懵着,直到城中各处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汇总过来,他这才努力开动大脑,慢慢分析出了对他来说相当重要的两条情报。
第一条,幸亏他今晚不在军营,不然他搞不好也会死亡或者失踪。
第二条,郓城韩家军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干脆直接投奔叶氏,要么把这口黑锅完美地甩到别人身上。
投奔叶氏的话,他一来有点儿拉不下脸受女子调遣,二来他对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还是清楚的,他怕到时候在叶氏不得重用。
甩锅给别人的话,这个别人的分量必须得足够重,不然他还是少不了要为这次的事情负主要责任。
他正琢磨着,他的心腹侍从就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找到许将军了!”
他话音未落,钱副将就已经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他人呢?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我们找到他时,他就晕倒在距离军营不远的死胡同里。”
钱副将闻言,心里的某个想法顿时变得愈发明晰。
他问自己的心腹侍从,“他这会儿是醒着的还是晕着的?”
侍从答:“晕着的。”
钱副将脚步一转,“去召集军中六品以上的所有将领,就说我有攸关大伙儿性命前程的事儿,必须现在就和他们当面议一议。”
侍从应了声“是”就跑去请人了,钱副将却是背着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又把自己的那个主意在心里来来回回过了两遍。
再说叶安澜。离开韩家军军营之后,她并没有跟着自家军队一起出城,而是带着之前的那三百多人继续潜伏在郓城。
至于那些过了郓城,进入叶氏领地的流民,他们自有早就守在郓城东城门外的叶家军负责接收,叶安澜就不用再为他们费什么心思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养足精神,然后视具体情况开展她的第二步行动计划。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付宅,叶安澜略微交代几句就倒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郓城的韩家军剩余将领也已经研究出了对夜间那件事情的官方说法。
不出叶安澜所料,他们果然把毫发无损回到军营的许平安推出来当了这整件事的头号背锅侠。
叶安澜洗漱完,吃过饭,付时雨就简单跟她说了事情的后续进展。
“......韩氏已经明发告示,说是许将军勾结我们叶氏,与叶氏大军里应外合,放走了原本应该属于韩氏的大量百姓不说,甚至还抢走了郓城韩家军的一应军需物资。”
叶安澜喝了口茶,“没说要怎么对付我们?”
付时雨摇摇头,“提都没提。”
叶安澜:“......也没人搜城排查嫌犯?”
付时雨再摇头,“没有。”
叶安澜:-_-||“他们这是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了?”
正常来讲,他们丢了那么多属于韩家军的军需物资,后续就算找不回物资,做不到将功赎罪,起码他们也该抓几个嫌疑人给韩氏之主交个差吧?
可事实却是,他们一点儿想要努力的意思都没有,什么满城搜查抓嫌犯、什么想方设法报复叶氏,这些统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唯一愿意动点儿心思的,就是怎么把这口黑锅给许平安扣结实,怎么让他一个人担下大半罪责。
换言之,他们只想在保住自己地位和权势的这件事上动脑筋,至于韩氏和叶氏谁吃亏了、谁占便宜了,这些他们却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的。
“难怪他们会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换了我是韩氏之主,我也不会重用他们这样的人。”
叶安澜摇头叹息,“可惜韩氏之主眼光虽有,心胸却又着实狭隘。许平安那么好用的一员猛将,他居然直接派了个饭桶过来把他给彻底架空,啧啧。”
付时雨笑,“那位吴副将虽然才能平庸,人又贪财,但他却是韩氏之主的亲外甥,比起许将军,韩氏之主更相信他也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就是任人唯亲呗。”这种做法虽是人之常情,同时却也是上位者的用人大忌。
说白了,猪就是猪,你就算让它人模狗样的穿衣戴冠,它也不会因为把自己努力装成了个人,就立刻有了人的智商以及武力。
韩氏之主把明显没那个本事的自己亲外甥摆上高位,支持他架空真正能够守好郓城的许平安,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丢掉一城,他外甥丢掉性命。
他自作自受,他外甥身首分离,反而是作为他们敌对势力的叶氏,因为他们舅甥俩这一对儿互相坑害的猪队友占了大便宜。
捡了大批军需物资、人口资源不说,还免了仍在城内的叶安澜等人后续被人到处追查、通缉,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许将军那边你让人盯紧点儿,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立刻出手救人。”
付时雨应了声“是”,“您放心。”
叶安澜又问:“他的家眷已经全都转移走了?”
付时雨点点头,“属下让他们混在第二批进城的流民队伍里去了叶氏那边。”
叶安澜很满意。
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保护许平安的家眷不受伤害,所以才会把他们从老家“请”出来带去叶氏,但从现在造成的效果来说,许平安的家眷失踪,毫无疑问会成为许平安与叶氏里外勾结、对韩氏不忠的铁证之一。
第305章 当街劫囚
付时雨走后,郑丰收问叶安澜,“大姐,咱们这样,许将军会不会生咱们的气啊?”
叶安澜一脸疑惑,“生气?他生什么气?”
郑丰收提醒她,“咱们把他的家眷带走了呀,他会认为咱们是想威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