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发现的话……
夏云岫突然笑了,“不被发现的话,你可能就是东狗的夺舍对象,毕竟那狗东西六亲不认。”夺舍艰难,有违天道,成功者寥寥无几,而血脉至亲的话,就能多那么一两成希望。
说完,夏云岫饶有兴致地盯着东池宴的脸,发现东池宴脸上毫无异色时,夏云岫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甩袖赶客:“天芽就在外面,你想……”
身后,海浪的声音消失了,突然的安静让夏云岫脸色凝重。
夏云岫僵硬地转回身,就看到血海海面降低数十丈,而大海中央则出现了一个冲天的血色水柱。
海水凝聚成人形,朝着藏书谷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每走一步,便有水流如瀑一般往下坠落,等到了藏书谷时,水巨人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大小,透明的身体也逐渐凝实。
红衣黑发的女子站在岸边,而身后的整片血海,皆是她的披风。
天芽嚷道:“天惑,你怎么醒了?”
天惑看了夏云岫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小纸人上,她眼神一凛,直接抬手往下一按!
夏云岫面色煞白,无数藤蔓飞扑过去,试图阻拦那凝空一指!
天惑面无表情,抬起的手上出现了一个血色旋涡,一掌下去,将藤蔓尽数绞碎,直接往夏云岫背上落下。
“铮!”
剑光如冰雪,将血海冻结成冰,也将天惑的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她这才看向了东池宴:“天血妖皇?”
天目和天芽同时道:“天惑,这是新生的永夜妖皇,不得无礼!”
天惑:“我管教自己的妖仆,妖皇也要插手?”
她指着被夏云岫护着的纸人道:“我的妖仆,身上不能沾染别的生灵气息。”天妖都有极强的占有欲,这一点儿,东池宴深有体会。他最初时将秦七弦视作妖仆,在察觉到她沾染其他生灵气息时也会怒不可遏。
只是那个纸人,竟是个生灵?
“若妖皇阻我,我……”正要放狠话的天惑眉头一皱,血海披风将她的身体裹紧,瞬间消失不见。
“天惑为何会醒?”天目和天芽面面相觑,“还未到时间啊。”
东池宴走到夏云岫旁边,问:“你没事吧?”夏云岫是藏书谷的主人,这些日子,看他在藏书谷内生活惬意,东池宴都险些忘了,夏云岫是个堕魔,而且,他还是天惑妖魔的妖仆。
夏云岫咳了口血,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被水淋湿了的纸人给捧起来。他没看东池宴,只是淡淡道了声谢。
东池宴:“她是谁?”
夏云岫淡淡道:“我妻子。”
东池宴愣住:“是苏烟岚?她还没死!”
第194章 一统
苏烟岚。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 夏云岫还恍惚了一瞬,口中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苏烟岚。”
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没有柔情, 更多的是……
咬牙切齿的恨意。
“呵呵,苏烟岚, 早死了,现在她的尸体,就藏在东狗修炼的密室里。”当年的三位天骄,一人封圣,一人堕魔,一人尸骨无存, 而这个尸骨无存的苏烟岚,其实被炼制成了傀儡,一直藏在镜中天的地底密室里。
“我们夏家是灵植世家, 当年, 家中种出了变异苦叶草, 而我们三人,曾在古秘境里得到过红尘渡厄丹的丹方。”
“那一株变异苦叶草只生出了七叶,红尘渡厄丹,需要八叶苦叶草才能炼制,红尘八苦,缺一不可。”
“但她那时候听不进去劝说, 认为我只是不舍得将草给她, 她想炼出高阶丹药突破丹道大宗师,而我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所以……”夏云岫唇角慢慢勾起,“所以, 她和东狗设计将我困住,骗过我家人,去我家采草炼丹。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爱人,家中长辈怎会阻止?”
“她炼出了极品红尘渡厄丹。缺了一叶的苦叶草炼制出来的丹,让服丹后的东狗直接突破化神,然后他狂性大发,本性暴露无遗。”
实力大涨的东厉风先是在苏烟岚身上施暴,等回过神时,苏烟岚已被他折磨得断了气,而这个认知让他更加崩溃,直接大开杀戒,先是将夏家满门屠戮一空,之后又将一切嫁祸到了夏云岫身上,说夏云岫与妖魔勾结背叛了人族。
“我平时服的丹都是她炼制的……”夏云岫眼里一片阴冷,“我身上有了妖魔气息,堕魔身份确凿,百口莫辩。”
早些年,他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个女人。
想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临死前有没有一星半点儿后悔,是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在两个男人中间犹豫、动摇。
后来,他就不想了。
要不是东池宴提起这个名字,他几乎都忘记了,生命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个蛇蝎女人。
因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太强,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纸人明显有些紧张。
纸人的手很长,一圈一圈地往他手指上缠绕,粘湿的触感让夏云岫回过神,低头就发现纸人的手已经断裂开,黏在了他的食指上。
她怕他,更怕他生气。
“别怕。”他带着纸人坐到案几前,掏出一个玉匣后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个剪好的纸人。
“换一个身体,想选哪个?”将纸人一个一个拿出来,夏云岫极有耐心地展示给她看,然而他手上的纸人一动不动,显然不想更换身体。
夏云岫只能取下挂在腰间的绳扣,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放在了纸人面前。
花中一点儿萤火,宛如萤火虫飞舞其间。
东池宴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花。
最初见面时,夏云岫面朝大海站着,手指上就勾着这花灯。
夏云岫:“你不更换身体,都提不动幽冥陀罗花。”
东池宴目光一凝,眼前的花虽跟幽冥陀罗花看起来有些相似,但它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夏云岫不可能分不出真假,分不出来的只能是小纸人。
他在欺骗小纸人。
东池宴并没有多嘴,他此前都没感应到纸人内有元神存在,足以说明,它异常虚弱,经不起任何刺激。
很快,花灯里的萤火稍亮,紧接着,玉匣里一个纸人缓缓坐起。
夏云岫提起笔,快速在纸人的脸上点出眼睛,他手法极快,看似随意地甩了几个墨点在纸人脸上。
纸人起身后就贴在了花灯上一动不动。
夏云岫这才转头道:“你们要对付东狗,我倒是有点儿势力。毕竟,我想杀他,已经谋划了数百年。”
他斜睨着东池宴:“我曾在很多秘境里留下种子。而他,你知道,他会驱使镜中天吞噬那些秘境,用以强大镜中天,举个例子,你们在灵域内的幻世古境,你能进去,就是因为我在古境里曾留下过种子。而现在,幻世古境被他收入了镜中天。”
“我可以为你效力,不过,你得帮我护住她。”夏云岫的手轻轻点在小纸人身上,“天惑回来,一定不会放过她。”
天芽啧啧两声:“你趁天惑沉睡,与其他生灵有染,现在还想替她求情?”她又看向东池宴:“少帝,天妖处置妖仆咱可不兴插手啊……”
天目则道:“此地是血海,天惑的地盘,少帝你要护着这纸人也行,我们先离开这里!”
血海乃是天惑力量源泉,血海不枯,她魂力不绝,在这里跟天惑对上他们胜算不大。
东池宴:“说说你与她的事?”
“她,一个普通人。浮生妖界跟一些妖魔混在一起的金丹期灵植师。”浮生妖界也有妖魔聚集的村落,而她身为人族,却被妖魔救了,并跟那些妖魔混在一起。
“秦诗,她的名字。”一个无人知晓的名字,在诸天万界犹如一粒毫不起眼的微尘。
刚刚睡醒的秦九青从天芽怀里探出头:“是秦九青的秦吗?”
夏云岫微微一愣,快速扫过秦九青后点头,“是。”
东池宴心中有数了。
秦七弦占据的那具躯壳,父亲的确是夏云岫,但母亲却不是苏烟岚,而是小纸人秦诗。
秦七弦是异世之魂,占据了他们孩子的身体。
如果不是这具躯壳,秦七弦的元神无枝可依,故而,他暂时不准备认亲,却也得记住这一份恩情。
东池宴:“好!”
夏云岫明显松了口气,他直接将花灯和装纸人的玉匣一起递给东池宴,“天目说得对,少帝还是尽快离开血海为好。”
东池宴接过花灯刹那,脚下的藏书谷剧烈摇晃,竟是被巨浪直接掀至空中。
天目:“天芽带少帝和帝子先回壶天境!”一根血色长矛从血海中飞出,宛如利箭般射向被卷到空中的藏书谷。
天惑:“走可以,将那小东西留下来!”
天目额上第三目睁开,铃铛骤响:“天惑,你竟敢对少帝不敬!”第三目射出的金芒阻了血色箭矢,然而下一刻,血海翻腾,好似海面上架起无数弓弩,万箭齐发!
东池宴一手护住花灯,一手虚空一抓!
壶天境是一片飘在空中的绿叶,此刻绿叶受其牵引,宛如一面巨盾挡在了藏书谷前方。
“咄咄咄!”万千血箭射在壶天境上,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见状,天惑不仅没有停止攻击,反而一掌压下,血海汩汩冒泡,像是被海底火焰给煮沸了一般。
天目:“放肆,你攻击壶天境,惊动妖皇英灵了还不收手!”它彻底解开神魂封印,庞大的威压释放开,宛如一只巨目悬在血海上空。
天芽将帝子往东池宴怀里一塞,人也飞到了空中,封印一解,海面上空便出现了一尊白骨高塔,磅礴的神魂威压倾泻而下,试图镇住底下沸腾的血水。
三尊大天妖的神魂威压施展开,藏书谷受余威波及已出现了无数裂纹。
而天惑身下血海翻腾,她周身气息节节攀升,以一敌二也未落到下风!就在这时,又一股神魂威压出现,这才让天惑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你们……确定要拦我?”血海上空,出现了滚滚雾气,这是,独属于大天妖的神魂领域。
然而就在魂域即将生成刹那,一个绿色的小点儿从她袖中飞出,摇摇晃晃地飘在血雾之中。
庞大的神魂威压之下,翠绿果实表面都迅速出现了一道裂纹。
所有的神魂威压同时收敛,数个声音同时惊呼:“帝果!”
这下,大家瞬间明白为何天惑会提前苏醒!她本该沉睡三百年,可这一次,才两百年她就醒了!这是因为,她成为了护道者!
每出现一位天血妖,就会有一个大天妖聆听命运的启示,成为天血妖皇的护道者!现在,天惑也成了护道者!
天芽和天目齐齐看向东池宴,由衷赞叹:“少帝果然能生养啊。”
东池宴:……
天惑提前苏醒,他有过这样的猜测,只不过成真过后,他依旧有点儿难以置信。
在苍生崖上,他与秦七弦不过神魂交融了两次而已,结果,妖神树又孕育了一颗帝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