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拳头,不行,不能怕。
回村的日子已经被拖延到出成绩的那一天,还有时间。
她可以想出办法的!
田恬强压住内心的恐惧,理性思考。
田勇和李大妮没有明说过这件事,可能暂时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这是比较侥幸的想法,也是最难的地方,他们不承认,任凭别人怎么说都没办法。
田恬脑中灵光一闪。
不如主动出击,就算没有,也可以把这个帽子安在他们头上,让群众和领导来唾骂他们?或许他们以后就会收敛?
这不失为一种办法。
其实,可以趁田勇醉酒试探一下?如果没有,田勇酒醒就会忘了的,以前田勇也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万一田勇承认了,就要有见证人。
田恬看向门外,嗯,不缺见证人。
现在,就等田勇上来了。
夕阳西下,喝酒的人也要各自散去回家。
田恬时刻留意楼下的动静,看到人散了,她蹲守在门口。
“老子这么英明的人……”
在家门口都能听到田勇的声音,田恬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外看去,对方过了十几秒才出现在楼梯口。
果然,他喝醉酒喜欢大声说话这点没变。
田恬打开门让田勇进来。
田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爸,你喝醉了。”
以前田勇也有喝醉的时候,所以田恬清楚知道喝醉后的田勇最听不得什么话。
“老子没醉!”田勇突然拔高声音,“没醉!你懂什么?”
喷出来的酒气让屋子都满是酒味,田恬偏头呼了一口气。
刚才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了,可以直入主题。
田恬侧头看了看门口,确认这会儿还没人过来,低声道:“田勇。”
田勇闻声抬头,眼神迷茫。
“你想让田恬嫁人吗?田恬嫁人就可以赚彩礼了,可田恬不想嫁人。”她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可以将人心中的恶念勾出来。
田恬说完,快速站到几步之外,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
她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试试吧。
田勇眼睛转了几圈,似乎终于反应过来,饶着舌头道:“田恬是谁?”
“哦?”他打了个酒嗝,自问自答,“那丫头啊!怎么可能不嫁人!”
他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田恬那丫头,吃了我们家那么多年大米!嫁人!一定要嫁人!”
周兰听到隔壁田勇大声嚷嚷,心一紧,越听越担心田恬的处境,连忙开门过去,刚到田家门口,就听到田勇拍着大腿,放声道:
“田恬的彩礼,一定要很多很多彩礼!把彩礼都给小冲!给他花!”
周兰瞪大眼睛!
另外几个赶过来的婶子也都听到了。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下意识觉得这和她们的猜测对上了!
有婶子一拍大腿:“我找苗主任!”
田恬敛去眸底的寒光,面上生气地反驳:“我才十四岁,我不要嫁人!”
她用力到身体发颤。
周兰一直揽着田恬,以为孩子这是害怕得发颤,更加心疼,帮忙反驳道:“田勇,你清醒一点!”
田勇当然没听到周兰的话,他大舌头地嚷嚷:“不嫁?不嫁也得嫁!”
田恬心下了然。
酒后吐真言,这肯定是从田勇潜意识里的想法。恐怕李大妮和田勇早就商量过了,她以后一定要嫁人,到时敲一笔大的彩礼。
时间肯定不是现在,但以后肯定会。
她不反抗,这夫妻俩肯定变本加厉压榨她。
虽然说,她已经寄出了那封信,可谁知道,结果会如何呢?只要在这个家一天,她都会提心吊胆。
她不能放松,她要处理好任何隐患。
正这么想着,田勇那边自揭其短:“反正她也念不了高中大学……必须早点嫁出去……”
苗主任在婶子们的催促来到田家,浓眉一竖:“人家田恬倒是想读书,你们给人家读书吗?”
田勇喊得脖子更红了:“就不给读书,就不给丫头片子花钱!”
苗主任捂着鼻子,发怒道:“李大妮呢?之前不是一直在家晃悠盯田恬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在!”
她不和醉鬼论长短!
田恬颤声道:“我妈不在,他们……他们好像是轮着来的。”
在场的几个女人对视一眼。
轮流盯梢?
这两口子,当田恬是犯人?
什么父母啊?
周兰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田恬,别怕,今晚你到我家睡。”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这样?
家属院里虽说也有不少人重男轻女,但没有田勇和李大妮这么离谱的,最起码是盼着孩子好。
李大妮哼着歌儿,扭着走回来,刚到楼梯,就有人从走廊探出头问:“大妮,哪儿回来?”
“打麻将呢!”李大妮高兴,恨不得将自己赢了钱的事昭告天下。
自从纺织厂每天只上半天班,后面一个星期才上两三天后,镇上的打牌档子多了起来,就去消磨时间呗,她有输有赢,今天就赢了。
婶子缩回身,看向苗主任等人,最后视线落在田恬身上,摇头叹息。
作孽哦,有个爱喝酒的爸,有个爱打牌的妈,这爸妈估计还想把女儿的彩礼钱用在儿子身上,哎呀,说不定还会把这钱拿去喝酒赌博。
简直是吸血啊。
李大妮蹭蹭上楼,想要分享赢钱的喜悦。
咦,怎么多人围在自己家门口?她顿时想起上一次那么多人,还是田恬拿到小升初全县第一的时候。
有奖学金啊!
一想到钱,她立马兴奋起来,兴冲冲跑回去:“是不是田恬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学校来送奖学金了!”
她从来没关心过中考的出成绩时间。
这次围着的人也是自觉给她让开了一条道,李大妮更加觉得是这样了。
可,一到家门,李大妮愣住了。
迎接她的不是学校领导的笑脸,而是苗主任沉着的脸。
李大妮咽了咽口水。
她这段时间都没开工,应该没做什么错事才对啊。
“唔……”李大妮吸了吸鼻,“什么味道?”
“你还好意思问?”苗主任让开位置,指着在客厅里胡言乱语的田勇,“你老公醉成一摊烂泥了,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李大妮瞄了眼在一旁的田恬,没在意,走过去,想扶田勇坐下。
“李大妮,李大妮那婆娘,嗝,她和我一样,都想好彩礼钱怎么花了……”
李大妮不清楚前因后果,更不清楚田勇已经犯了众怒,随口搭了句话:“什么彩礼钱?”
“田恬那丫头的彩礼钱啊,你说的,到时就看谁给的彩礼钱多……”
李大妮眼睛瞪得像铜铃,连忙去捂田勇的嘴。
他骂她嘴上没把门,他自己才是没把门吧!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这反应,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李大妮的心虚。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急着去捂嘴啊?
田恬抓住机会,“哇”一声嚎出来,看上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实际上干打雷不下雨:“爸妈,我在家已经很乖了,你们不要……不要……”
她特地没说完后面的话,让大家浮想联翩。
苗主任都上头了,“你们夫妻俩,很好,很好,田恬还是一个未成年啊,居然敢在妇联的眼皮子底下……这件事你们要不给出一个说法,我一定上报!”
李大妮顾不得醉醺醺的田勇了,朝苗主任扑过去:“不行!”
“不行,”她转头厉色呵斥田恬,气急败坏,“你这死丫头,和大家胡说八道什么了?”
李大妮心里很没底,照田勇的性子,的确会说那样的话。
可是,她就是那么偏心。在她看来,老公和儿子都是好的,不好的只有田恬。
田恬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水光:“妈……”
周兰气不过,大声反驳:“孩子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你丈夫,把你们的计划说了个七七八八,怎么了?心虚了?敢做敢认啊,拿孩子出气算什么本事?”
周围的婶子立场鲜明:“就是!”
这边声音太大,厂长忧心厂里,正在附近烦闷转悠,这会儿都被声音给引来了。
“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镇住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