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贪心就能得到的。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田恬收回思绪,听齐韵说话。
齐韵想到将来,揽住两个女儿,说出心里话:“我和爸爸对你们没有别的期望,你们成才,那就上交国家,你们平庸,那就承欢膝下,不管你们做什么,我们都支持,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她低头和田蜜道:“以前爸爸妈妈对你学习成绩有要求,是我们想岔了。”
经历过失而复得,看到田恬完完整整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和田东成更加懂得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那就是孩子。
“往后,你不需要考多少多少名,比起成绩,你的快乐和健康更重要。”
田蜜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田东成感慨点头,“我和妈妈往后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做违反法律道德的事情。”
田恬和田蜜心有灵犀,同时想起被jing察抓住的田勇李大妮。
田恬紧紧抿唇。她以前就发誓,长大后不要成为李大妮那样的人。今后当然也不会。
田蜜连连摇头,她才不要变成那样子!
几人走进办公室。
齐韵道:“你周阿姨挂心着你,要不你先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
田恬正有此意。
她就是想到工厂有电话,所以才提出到工厂来参观一下。
齐韵多想想就明白女儿的心思了。
与其让女儿提出,不如她主动大方地提出。
这样她在女儿那里也有个好形象。
工厂需要经营,婚姻都需要经营,虽然母女之情是天生的,但后天也很重要。女儿突然回到这个家,母女俩的感情肯定需要重新弥补联系。
田恬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周兰。
小卖部那边很快叫了周阿姨过来。
周兰听田恬说一切都好,心也放了下来。
“你的中学校长昨天还托小学校长过去镇上询问你的情况了,他说你的奖学金还没领呢。”
田恬手指绕着电话线:“对哦,我差点忘了。”
又简单聊了几句,她挂了电话,又听到齐韵和田东成在聊要怎么感谢周阿姨和那里的同志。
见她通完打电话了,齐韵招手让她过去。
“田恬,我们打算做个大礼包,用来感谢那里的同志还有你的周阿姨,以及帮助过你的邻居怎么样?”
田恬不好意思,道歉:“昨天我任性了。”
那边估计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收尾,可她却要离开。
“不能这么说,”田东成连忙安慰,不赞同道,“没有一种情绪是任性的,你当时想要离开那里的心情,和我们想要带你离开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觉得任性在某种程度上是好事,可以任由自己的性子做事,多自由多幸福啊,只要不损害他人的利益就成。所以,”齐韵搂住田恬,“没事啊,你看,要是需要,咱们再坐车回去不就成了,多大点事呢。田蜜不知道多想乘车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田蜜从自娱自乐的五子棋中茫然抬头。
啊,她想乘车?
“我们要去玩了?”
齐韵道:“这次我们自己开车去姐姐那里,你要去吗?”
“去啊,”田蜜想也不想道,“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晃晃脑袋,“我就是你们的小尾巴。我还没坐过小汽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听上去好好玩啊。”
齐韵道:“这叫自驾游,我们可以慢点开,欣赏一下路上的风景,待会儿你可以自己去买点零食。”
“哦耶!”田蜜欢呼。有零食吃,去哪儿都行!
田恬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这就是齐韵田东成和李大妮田勇的不同。
在李大妮这样,这样会归结为很麻烦的事情,又要花钱又要花时间,她会被骂一整个月。
在这里,却都不是事儿。
田恬想到了一个词形容这个家,那就是松弛感。
她在镇子上,无时无刻都在紧张,紧张自己会被骂,紧张自己被发现藏了钱,紧张李大妮田勇又不知道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在这里,齐韵和田东成首先给了她松弛感,不强求她喊爸妈,做什么都询问她的意见,主动提出她想做的事情。
李大妮和田勇说“为你好”,只会在嘴上说。可真正为她好的,不看嘴上功夫,而是看做了多少。
田恬决定再踏出一步。
“其实,与其送家属楼的邻居大礼包,不如直接给他们钱,他们更需要实际的东西。”这种大礼包零食对家属院的家庭来说,有点奢侈,只能哄孩子高兴。
“可直接给钱,也不太好,所以,我在想,不如直接和厂里对接,”田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厂里有很多滞销布,厂长愁得很,已经好久没发过完整的工资开完整的工了。”
田恬补充道:“对了,当初厂长伯伯也为我撑过腰。”
她说了一下中考成绩出之前的事。
齐韵和田东成心疼极了:“你到底瞒了爸妈多少事?”
田恬仰着头,她的脸被齐韵捧着,田恬有些害羞,摇头:“反正就还过得去,真的。”
她轻轻拉开齐韵的手,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如果可以的话,除了家属院,我还想感谢一下学校。”
她说了小学的刘老师和校长,还有中学跳级的事,连开学卖生活用品和卖红豆饼补贴的事情也说了,当然,也没忘了奖学金的事。
“我的困难差不多就这些了,都可以解决,真没受太多苦,”田恬实话实说,她真这么觉得,“就是老师同学们帮助了我许多,我想对他们表示一下感谢。”
齐韵和田东成当然觉得自家孩子可怜,可孩子不觉得,那就不说,他们可以私底下自己心疼。
这也说明了他们家孩子有心气,有能力,齐韵和田东成真是心疼又自豪。
“那必须感谢,”齐韵沉吟片刻,道,“这样,我们派人去厂里看看有多少存货,如果不多,就全要了。以前家里情况不太好的时候,这边的邻居们也帮了我们,我们肯定要摆几桌,感谢一下他们,到时就把这些布匹作为谢礼送给他们。如果还有剩下,就给厂里的工人做奖励。”
“东成,隔两条街的地方,好像有个文具厂,你去和他们谈谈,咱们可以做个小礼包感谢一下学校,各种文具都来一样,再加上我们这边的卤鸡腿和两个卤鸡蛋,寓意一百分。每个学生都可以领一份。家属院的孩子也每人一份。就不送大人礼包了,我们去买布匹,和厂长提一提,到时应该能发多点工资。”
“然后老师和学校领导那边,不好给红包,怕有影响,就用大礼包,文具来一点,但不用太多。你去北面那个工业区的丝巾厂看看,然后再加上我们这边的卤制品。”
齐韵一条条说下去,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田恬听得一愣一愣的,最新奇的是,田东成居然拿着小本本记录下来,俨然是下属对老板的感觉。
期间,有员工过来签文件,也是齐韵签名。
显然,不仅在家里,就连在厂里,也是齐韵做主的!
这可和田勇支使李大妮,李大妮半点都不敢反抗的样子不一样!
田恬吃惊的样子太明显了,齐韵还以为是孩子觉得礼物太多,舍不得,就说:“该舍得的时候,就要舍得,不能小气。”
“这不仅仅是你想感谢,我们也想感谢。找回你,对于咱们家来说,是大事情,那咱们就要各方面都大气起来,才能体现出对你的重视,对大家帮助的重视。”齐韵谆谆教导。
“钱花了,可以再赚,但是你只有一个。”
田恬喉间微涩。
原来,他们想了那么多。
田东成合上笔记本,十分赞同:“这些钱,我们花得开心,那就很值。”
“媳妇,我有一个建议。”
齐韵点头批准:“说。”
“咱们是不是可以用田恬的名字在县城的中学设立助学金?”田东成骄傲道,“就像是咱们田恬一样,考得这么好,学校也愿意帮助她继续读书。”
“咱们的感谢不能单用礼包来衡量,那样显得太一竿子了,我们可以长期帮扶。”
齐韵竖起大拇指:“不错。我也正有此意。”被丈夫说在前面了。
田恬对父母的大手笔,有点适应了,但还是不太习惯。
而且,她硬着头皮道:“还是不要用我的名字了。”
好羞耻。
齐韵第一次看到田恬羞囧的样子,哈哈笑出来:“行,你不想用,那就不用,用一家人食品的名义吧。”
田东成忍着笑点头。
田恬轻咳了声,耳根薄红:“我也有个小建议。”
齐韵笑得慈爱:“你说。”
“能不能只资助女孩子?”田恬说到正事,那股不自在减弱了,“这次中考,我们学校前几名都是女生。”
田恬生活在乡镇县城,更加深刻体会到女孩子受教育机会的缺乏。
齐韵正色起来:“详细说说看。”
田恬把自己所看、所见、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俯瞰,必定是深入其中,而且体会了许久,才会有这样的思想。
齐韵握紧田恬的手:“你做得很好。”
在那样的大环境下,田恬没有自暴自弃,放弃读书,而是努力进取,每次都拿第一。这样的心性和毅力,真的,齐韵第一千零一次为自家大女儿骄傲。
“那就资助女孩子,主要是初中和高中,特别是高中。能考上大学更好,我们可以继续资助。当然,成绩肯定要好。”
他们想做慈善,但不是当傻大头。
慈善的意义,是可以改变某个人的人生。
她们首先要自己努力,才能迎来机遇,浴火重生。
“这个基金,我们肯定要有信得过的人来看着,”齐韵问田恬,“你觉得什么人适合担当这样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