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人?”
黄书郎头一歪,“这位差爷怕是误会了,我只是主持了一场盛筵,而且你也参与了,我并没有杀人。”
韩如龙道:“牛捕头,我可以作证,崔帮主曾叮嘱过,若是盛筵有个三长两短,就命令他去杀了那些姑娘,来个死无对证!”
黄书郎一听,“韩如龙,你休要血口喷人!”
一名捕快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火石,还有他脚下的靴子上有火药。”
黄书郎听到此话,顿时气馁,可依旧嘴硬,道:“就算是我杀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你自己都承认了!”
“我说的是就算,一个假设而已,我还说过,就算我当皇帝呢,难道我就是皇帝吗?”
牛大富哪里肯听他胡言乱语,提刀来到他身前,缓缓举了起来,却被同伙拉住,“牛捕头,切勿意气用事。”
黄书郎见他也不敢动手,喊道,“你是朝廷官差,未经审判,私自杀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牛大富冷冷道:“那又如何?”
黄书郎道:“只可惜,你是捕快,不是官老爷,我有罪或者无罪,你说了不算!”
牛大富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些凄凉。
他笑自己是官差,笑自己连几个女人都保护不住,那这个官差当得还有什么意思,此时此刻,他宁肯当一个江湖中人,几个官差见他杀意正浓,连抱紧了他,道:“牛捕头,谅他也蹦跶不了几天,到时候等官府判下来,终归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牛大富厉声道,“说法,有了说法,那些姑娘就能活过来了吗?有谁给过他们说法?”
一刀劈下。
当啷!
范小刀及时赶到,用鬼头刀拦住了他的长刀,“不要冲动。”
牛大富双目通红,“那些姑娘,被他害死了!”
范小刀在院中已听说此事,更知道牛大富对于救出这些人的执念,如今案情有了进展,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犯傻的事,范小刀道:“我们是捕快,捕快的职责是抓人,不是杀人。他犯下杀孽,天道轮回,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算万死,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黄书郎见范小刀阻止牛大富,顿时有了底气,“对嘛,我们是守法公民,谅你也不敢拿我如何!”
“啊!”
刀影闪过。
范小刀手中长刀已劈出,黄书郎挥臂格挡,听得咔嚓一声,整个右臂齐齐砍断,顿时鲜血淋漓。范小刀道,“今日攻打天海山庄,此人拒捕又公然袭击朝廷公差,与我们交手中,被砍断一只手臂。”
黄书郎强忍剧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可见到范小刀出手毫不留情,心中也存有一丝畏惧。
范小刀道:“给他止血,将他关起来,等候发落。”
黄书郎被五花大绑,关进了一个房间。他打量一番,看守他的捕快就在门外,而房间中恰巧有一把尖刀,他挣扎着,用剪刀剪断了绳索,从窗户外翻出,绕过层层守卫,翻墙而出,也不顾身上伤势,拖着身体就往前冲去。
才跑出没几步,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牛大富手持钢刀,立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黄书郎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上了他们的当,原来他们是故意让他逃窜的,他喊道:“我投降!”
牛大富冷冷道:“拒绝投降。”
“你们这是钓鱼执法,快来人啊,我是逃犯,快来抓我,将我带回去!”
可是山庄内虽乱作一团,但此处却是静悄悄。
牛大富缓缓走到他身前,“我再问你一遍,为何要杀人?”
黄书郎慌了,道:“是崔问天,他那个老王八蛋,见你们亮出身份,吩咐我动手的。牛捕头,我只是个帮凶,从犯,罪不至死啊!”
牛大富冷笑,“对不起,我们身为捕快,只管人间的事,阴间的事,你去问阎王判官去吧!”
一刀劈出。
人头落地。
几个捕快过来,道:“牛捕头,要不要处理一下现场。”
牛大富将他尸体一脚踢下了悬崖,“处理什么,丢下去喂狼去吧。”
很快的,六扇门的捕快控制了天海山庄,等到天亮之后,将崔问天等一行一百余人,全部抓回了京城。
由于与百花楼一案相关联,六扇门将两个案子并案处理。
在鬼楼的帮助下,六扇门很快掌握了其违法证据。一直以来,四合堂作为京城中的两大帮派之一,经营赌场、放高利贷,弄得京中不少人家破人亡,如今又涉嫌拐卖与残杀妇女,其罪行更是罄竹难书,这一行动,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此次行动,作为江湖新政之一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也被六扇门记录在案,并在晓生江湖发布通告,京城四合堂崔问天为首的黑恶势力,在扫黑专项行动中被六扇门一举清除。
崔问天也没有想到,本来想借助驸马府的势力,向上爬一步,却招惹来了六扇门的人,在赵行、范小刀审讯之下,崔问天终于承认,这些女子都是来自百花楼,是得到了驸马府的余人师爷授意。
拿下四合堂之后,百花楼的案子也有了进展。
这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起初,大家都十分忌惮太平公主的势力,对太子辖下的六扇门与百花楼一事持观望态度。可是,六扇门先是两次查封百花楼,又以扫黑除恶为由荡平了四合堂,这让众人看到了六扇门对于整顿京城江湖秩序的决心和魄力,也看到了六扇门能打硬仗、啃硬骨头的实力。
相反的,驸马府那边,自从查封百花楼,断了财路之后,原本在京中咄咄逼人的他们,忽然变得隐忍退让,没有任何的反应,人们都议论纷纷,公主始终是陛下的妹妹,而将来大明王朝真正的掌舵人,迟早是太子殿下,跟太子斗肯定没有好下场,将来若坐上大宝之后,肯定会被算旧账,倒不如示弱。
这件事闹得动静这么大,余人为此事也焦头烂额,可是钱驸马依旧我行我素,眠花宿柳,斗鸡遛狗,太平公主依旧深居简出,抄经炼丹,或者入宫去给陛下送丹,讨论长生大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连大明皇帝知道这件事,也趁机问太平公主,“朱延那小子最近有些过分了,对你的手下这么咄咄逼人,你来了这么多次了,怎么没听过你诉苦?”
太平公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这些都是下面的人,为了几两碎银子的利益争个头破血流的小事,与陛下的长生大道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简单一句话,一来将自己置身事外,二来又暗讽太子吃相太过难看,三来又向陛下诉委屈,为了陛下的长生之道,她太平公主在京城可是受尽了委屈。
这句话让皇帝龙心大慰,直呼朕虽然坐拥天下,有几千臣子,可能真正懂朕之心者,唯太平一人。
伺候一侧的司礼监大太监抬陈铨,听到太平公主说这句话时,也不由暗呼高明,若论治国经世之道,太平公主虽未必能比得过太子朱延,但在揣摩天子心思一途,十个朱延也未必是太平公主的对手。
……
六扇门。
范小刀、赵行向朱延汇报了四合堂案的进展,四合堂帮主崔问天,被指控为有组织的恶势力团伙,并涉嫌谋杀、放高利贷、拐卖妇女等罪名,数罪并罚,判斩立决,其余帮内主要成员,也都获刑,四合堂在六扇门江湖司正式注销。
百密一疏,办案过程中却出现了个问题。
那就是天海盛筵之后,那些富商、江湖中人用来购买女子,还有逃生费用的银票,大约三十多万两,不翼而飞,范小刀等人追查了许久,这些钱财本来由四合堂的账房欧阳白保管,可是盛筵之后,六扇门的人攻入山庄,欧阳白就不知下落。
不过,崔问天已招供,四合堂的这些女子,都来自百花楼,而且亲笔画押,指认了的钱驸马的余师爷是百花楼真正的幕后老板。
“百花楼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有了崔问天这份口供,足以证明钱驸马就是百花楼的保护`伞,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抓人了。”
太子朱延却忧心忡忡,倒不是因为范小刀他们不作为,而是他们太能干,他道:“我们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最近,姑姑去西苑的次数,明显比以前频繁了。”
整个大明朝,只有太平公主和太平道长,可以不经宣诏,直接去西苑,就算是太子朱延,也没有这份资格。
赵行道,“太平公主如此对待殿下,如今到了收网之时,殿下却犹豫了?”
朱延道,“倒不是犹豫,而是觉得事情有些反常。毕竟,我恩师曾评价过,在京城之中,若论权谋之术,我姑姑那可是独一档,像她这等反应,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百花楼的掌柜李才,要见范、赵两位捕头,说是要招供!”
第163章 拓跋叮当
范小刀、赵行来到大牢,牛牢头一听二人来了,连忙起身迎接,道,“范捕头,赵捕头,您二位来了!”
范小刀见他身上有酒气,嘴角没有擦干净,笑问,“怎么,又整上了?”
牛牢头嘿嘿一笑,“你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整两口,今夜当值,杨大人、李提司都回去了,这么长的夜,不喝两盅,实在难熬啊。要不你们也来点?”
范小刀苦笑摇了摇头。
他也当过狱卒,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晚看守囚犯,没有别得消遣,除了喝酒,就是赌钱了。这种事虽然不合规矩,但上面的人也知道他们辛苦,对这种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呢?”
“在提审房候着呢,不过这小子最近有些疯疯癫癫的,前几天说要吃鸡爪,硬生生把自己手指给咬断了。”
众人来到提审房,李才神色有些憔悴,左手小拇指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外面还渗着血迹,表情萎靡,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到范、赵二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范小刀道,“听说你找我们?”
李才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我要作证。”
“怎么改变主意了?”
李才慢吞吞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百花楼之前确实做过许多违法的勾当,但那些都是李八娘还有余师爷他们的恶行,我当掌柜才几个月,又没有行恶,最多是个从犯,没有必要替他们遮掩。”
赵行冷冷道:“你这些话,太假了。”
李才叹了口气,“昨夜我一个小弟来探监,告诉了我外面的情况,本来我寻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在里面守口如瓶,余师爷和驸马爷就会想办法把我捞出来,可是表弟却告诉我,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范小刀道:“如今他们自己都惹了一身麻烦,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分出精力来管你这个弃子?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付李八娘的,你比谁都清楚。”
李才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放在他们面前,“这两天,我把最近几年我在百花楼所见所闻的一些不法之事,都记录了下来,其中人证、物证也都在其中,到时候你们按图索骥,应该对你们有用。”
牛牢头道,“你小子不是疯了吗?疯子的证词,是不符合法理的!”
一听这话,李才登时情绪激动,“我哪里疯了?你才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前几日,他们让你吃自己的大便,我看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李才听到这番话,暴跳如雷,“你们让那些狱卒百般折磨我,我不装疯卖傻,怕是早已被你们折磨死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赵行闻言,叹道:“当年越王勾践,装疯吃粪,终于灭吴;孙膑陷入牢中,装疯吃屎,大仇得报,如今有兄台,可见你是做大事的人啊!”
范小刀看向牛牢头,牛牢头又用眼睛瞄了瞄赵行,赵行道,“我是让你们好好关照他,并没有让你们虐待他。”
牛牢头道,“我们确实好好关照他了。”
李才道,“落魄之后,方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认罪之后,不求苟活,唯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死之后,将我火化,骨灰撒入安河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