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管事满脸沉重的来到大堂之中,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关心,“谢大人怎样了?”
管事道:“大人有些饿了,想吃河豚!”
大厨道:“管事,咱们河豚,一共准备了百十份都吃光了。”
这时,有一人道:“我这一份,刚上来,还没动过筷子,就给谢大人吧!”
管事道了声谢,命厨师将河豚端到了谢芝华的书房之中,他并没有跟去,而是在大堂内,跟众人寒暄,有人关心谢芝华身体,上前打探,管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来到范小刀身前,将一封信,递给了范小刀。
“这是谢大人命小得送给大人的。”
范小刀取过信,简单看了一眼,心中释然,便将这封书信,揣入怀中,对赵行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众人也觉得奇怪,转运使就在隔壁,有什么不能当面说,非要写封书信?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救命!”
众人闻言,纷纷走出碧水楼,只见一行护卫,神色匆匆,向谢芝华的房间围了过去。不多时,就听到有人喊道:“谢大人中毒了!”众人纷纷跟了上去,只见书房内,谢芝华脸色发黑,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桌上,是一盏碎碗。
地上,还有吃到一半的河豚。
“快些请郎中!”
谢芝华摆了摆手,看向了范小刀,目光中满是哀悯之色。
范小刀转过头去。
谢芝华的目光渐渐涣散,蜷缩的身体,逐渐打开。
不片刻,郎中来了,看到谢芝华发紫的身体,已经有了尸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
有人问,“谢大人怎么死的?”
郎中道:“中了河豚之毒!”
先前那个让河豚的官员,听到浑身一个激灵,幸亏将这碗河豚让出去,不然死得人,就是他了。
“有人下毒!”
“是管事,先将他抓起来!”
现场一顿混乱,范小刀摆了摆手:“不必了。谢大人是服毒自杀。”
“何以见得?”
范小刀取出先前谢芝华写得那封信,道:“铸币局一案,谢芝华已经认罪,我明日便向钦差们销案,各位不要妄加揣测,时候不早,各位请回吧!”
众人闻言,也不多说什么,纷纷散去。
毕竟此时的碧水楼,已是是非之地。
谢芝华本来已无罪释放,怎么忽然又留下绝笔认罪?大家已经不去多想,能离多远,就走多远。只是,那些送来了丰厚的贺礼的官员乡绅,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本来是一笔投资。
如今全部打了水漂。
没多久,官府的人赶到碧水楼,谢愚听说转运使自杀,也亲自来到现场,“谢转运使怎会突然暴毙?”
范小刀将那封信交给了谢愚。谢愚看罢,神色凝重,又把信还给了范小刀,“这件事,你亲自交给几位钦差大人更妥当一些。”
范小刀打了个哈欠,“明日又是忙碌的一天,若没什么事,我们先回了。”说罢,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递给管事,“这几日都很忙,如今死者为大,还是先入土为安,这份银子,就当随礼了。”
范小刀与赵行离开了碧水楼。
赵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正是范小刀递给谢芝华那一封,范小刀道,“难怪刚才没找到,原来你收起来了。”
赵行道:“这封信,若是传出去,要出事的,怕不止一个谢芝华了。”
范小刀点点头,内力微吐,信笺化作一片齑粉,“我也没有想到,去年在京城外,针对太子殿下的那一场刺杀,竟是谢芝华提供的消息!我更没想到,太平公主竟会把谢芝华的这封信,交给了太子。”
赵行也感慨:“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谢芝华死了。
这位号称江南第一美食家的转运使,最终死在了河豚毒素下。
而逼死他的,正是范小刀手中的那一封信。
一封谢芝华写给太平公主的信。
去年,太子殿下接到圣旨,从应天府回京城主持大局,朝廷中某些人,生怕太子回去后坏了他们的大事,于是精心组织了一场针对太子殿下的刺杀行动。而行动的地点,正是京城外的那家客栈,行刺之人,是北周箭神。
如果不是范小刀,只怕朱延已死在了京城外。
泄露太子行踪之人,正是谢芝华。
这封密信,以绝密渠道,送到了京城。可是,后来不知如何,落入了太子手中。所以,当得知刺杀没有成功之后,谢芝华担心受怕了许久,后来通过层层关系,跟太子建立了联系,还送上了十万两银子。
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直到范小刀拿出这封信时,谢芝华已猜到了结局。
有人要他死。
他也不得不死。
刺杀太子,可是谋逆大罪。
他若不死,跟着遭殃的,怕不只是他一个人。
……
知府衙门。
赵铨在书房喝茶,慕容站在一侧,将今夜碧水楼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汇报给赵铨。
赵铨闻言,道:“死了?”
慕容点头。
赵铨叹了口气,“死得好啊。他这一死,什么事都可以推到他头上了。你们薛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绝妙啊!”
慕容道:“一切都在老祖宗的算计之中。”
赵铨呵呵一笑,“这话说得,咱家只是一个传话之人罢了。如今陛下寿诞在即,赶紧把案子结了,免得给他老人家添堵。”
慕容铁锤点头称是,又道:“只是……何御史……”
“他怎么了?”
“他是太平公主那边的人,而且与谢芝华私交也不错,就怕他再继续追查下去,怕是有些麻烦。”
赵铨道:“那就要看看他到底有几个脑袋了。”
……
谢芝华的死讯,传到徐亭耳中时,已是深夜。
他正在书房中写一封请罪的奏折,作为陛下亲手提拔起来的封疆大吏,本不应该他犯下这种错误,可既然已经发动,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钦差们那边虽然没有深究,但这件事他算是始作俑者。
奏折上,他以年事已高、身体抱恙等原因,请求辞掉江苏总督的职位。
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毕竟,查封江南铸币局,是他下得命令,而这一下,断了京城中某些人的财路,就算朝廷不追究,以后在官场之中,也怕是寸步难行。倒不如急流勇退,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大人,谢芝华在碧水楼服毒自尽!”
徐亭放下手中的笔,再三确认,才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心中又燃起了某种希望,摈退管事之后,他将写好的那封奏折,在烛台上点着,燃烧殆尽之时,扔进了书篓之中。他身体靠在书案之上,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房门,无风自开。
一个黑衣蒙面之人,走了进来。
徐亭见状大惊,正要喊人,却被那人阻止,“我若想杀你,你早已死了无数次。”
徐亭冷静下来,打量着来人,“你是何人?”
黑衣人伸出双手,比划了个拇指交叉的手势,又放在了胸口,徐亭看到这个手势,“你是……”
黑衣人道:“郎君,曾记得当年状元楼莲花池下的誓言否?”
徐亭浑身一震,“之前我书案上的那封信,是你送来的?”
黑衣人不可置否,没有回答,露出的双眼,闪着精光,盯得徐亭有些不知所措。
徐亭却陷入苦思之中。
当时,白天谢芝华找了徐亭,被徐亭拒绝之后,当天晚上那封信就出现在书案之上,他以为黑衣人与谢芝华是一伙的,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选择了拒绝,如今谢芝华已死,他又找上门来。
“我记得,心系天下、心存敬畏,便是我神教中人。”
黑衣人点点头,“很好。”
他缓缓来到徐亭身前,“当年,你能考中进士,入翰林院,是神教庇护,这些年,你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更是神教在后面推波助澜,如今,是需要你回报神教之时。”
说罢,他将一个蜡丸,放在徐亭身前。
打开蜡丸,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就是这几句话,让徐亭整个人寒毛倒立,浑身颤抖,几乎从座位上跌落。
这个消息,太过于劲爆。
劲爆到让徐亭都不寒而栗,他大口的喘息,用了许久,才勉强消化掉短短的几句话。
对徐亭的反应,黑衣人并不觉得意外。
许久,徐亭才从震惊的心情之中,平复下来,问:“为何是我?”
“因为徐大人为人公正,不偏不倚,无党无派,只效忠于皇帝,是皇帝的肱骨之臣,这件事,由你来提出来,可信度更高,更有震撼性。”
神教?
到底是如何一个存在?
徐亭是正二品的大员,可是仕途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听过这个组织?可是他又的的确确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能够让贡院失火,能够让科举重考,能够拿到科考的试题,可以想象到这个组织的能量。
而这一切,还是在二十多年前。
如今销声匿迹这么久,他们又突然找上门来,给了自己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
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