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遗产,岑越确实需要。
齐家如今年纪最大的就是齐盛,齐宏也在,齐盛说:“既是三弟丧事办完了,之后的事情该说清了。”
杜氏眼睛都亮了。
“先进院子说话。”齐盛说罢转身先回屋了。
齐大伯家院子盖的像镇上两进院子,不过旁边多了个打谷场,这个是有另一道门敞开的,要是农忙时,村里人来这儿不要钱使农具,晾晒谷子,包括村里办红白喜事的桌椅碗筷,都是齐家的,要用时免费用,不过损坏了那得赔。
村民谁家不办个事?因此齐家在桃源乡很有名声,都是好名声。
“都进来吧,旁人就退外头听。”齐盛说。
杜氏拉着儿子率先跟上,岑越齐少扉也近了厅,齐宏在,剩下的小辈同辈都在门外候着。
“三弟遗属拿来。”
齐宏早拿着了,贴身装着,是个信封。齐盛问齐少修,“会识字吧?”
齐少修点点头。杜氏急了,拽了下儿子手。
齐盛看在眼底便说:“你信不过你儿子,那你自己请个识文断字的,我们兄弟不着急念——”
“信的过,我只是怕有些字,少修不认识。”杜氏讪讪解释。
齐宏怼了句:“少修读了这么多年学堂了,要是连个字都不认识,那确实是不上进,让人笑话了。”说完也不提这个,把信封拆开,读了起来。
齐盛是不识字的,齐宏被他爹逼着学了些,只看个信,写起来乱糟糟的,三兄弟里,齐老爷是会读会写还能看账本,没法子,谁让齐盛年纪最大,吃了亏了。
此时齐宏声音传了开来,一句一句,杜氏听得脸发白,喊了声:“我不信!老爷怎么会把两间药铺都让岑越管,他一个小夫郎,年纪轻轻的,凭什么管药铺。”
还是两间!
“我是齐家,是老爷娶进门的夫人,怎么着也是由我来的。”
齐宏被打断读信,先说:“你是怎么进门的,我们兄弟还是知道的。”
杜氏是外室,后来成妾,是自己从后门走进来的,马车拉着东西,也不可能送人到齐家后宅,到了后门就停下,由着李婆子扶着,自己下马车,一身粉衣走了进来。
“说正事,三弟去了,多少尊重几分,过去事不提了。”齐盛说二弟。
杜氏已经脸白,攥着手心。
这俩兄弟,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呸他们的,全是给岑越铺路,也不知道岑越给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着老爷也不管不顾少修了,少修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杜氏齐少修都以为,齐家家产全让岑越拿捏了,一个个恨得不成,面上带了一些,反倒是岑越不为所动,他知道齐老爷不会全给他的,还有个‘但是’、‘以后’在呢。
果然,齐宏继续读下去,“……以后齐少修大了,兄弟两人要分家,两兄弟各得一间药铺,没分家之前过去药铺赚的银钱,全归齐少修,前提是过去杜氏不得插手管家、铺子营生……”
“桃花乡的三十亩田,连着一桩院子归齐少修、杜氏,镇上宅子归齐少扉岑越。”
岑越:……呵呵呵,就知道让他给杜氏母子白打工。
这信应该是早了,齐老爷还没煽齐少修耳光之前下的遗嘱吧。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17:哇的哭了,掉眼泪~~~
第49章 青牛镇49
“不行!”
杜氏先第一个跳出来的,神色愤愤又紧张,张口就是:“由着岑越管家管铺子营生,我不插手,他一个人背着我们谁知道怎么扒拉银钱往自己腰包去?”
“老爷疼爱少修,少修如今十一岁,等到十八九分家还得七八年,这两间铺子里头岑越管账营生,他说亏了就亏了,他说赚了就赚了,赚多赚少,谁知道?”
“家里都他管家,那还有我们母子活路没?”
杜氏这是以己度人,要是她放在岑越位置上,肯定是变着法子掏齐家,或是补贴娘家,或是管家时狠狠磋磨刻薄齐少扉岑越,要么做假账,到头来一推二五六就说没赚钱,对方能拿她如何了?
所以她觉得岑越也会这般做,这般对她们母子,自是不肯了。
却不知,岑越压根就不想给这对母子白打工,也不稀罕所谓的齐家管家权。
是了,杜氏还很在意管家权,这代表着是正室夫人。
不过这会杜氏反对了,岑越心里有了几分思量,面上装了装,说:“母亲这话说的,像是我和阿扉之前不孝顺不敬重您似得?我自打嫁进齐家来,是样样件件听话的。”
杜氏呸了声,却说不出一二反驳的话。
两位伯伯一看一听,齐盛是皱眉,齐宏则说:“父慈子孝,换成母亲也是一样,你慈爱了,他孝顺,这都是互相的。”
不过看杜氏这刁蛮样,是慈爱不了了,不然怎么教出齐少修这样的儿子来,竟然下脚绊倒怀孕的姨娘。
“我不服,我们娘俩肯定不答应。”杜氏说完,一副要哭,“这落到岑越手上了,我们娘俩还有好日子过吗?”
岑越装委屈,不说话。
齐大伯烦了,喝了声杜氏,让弟弟继续读完。齐宏说:“也没多少了,还有一道,说是俩姨娘的,程姨娘要是生了男孩,镇上小院给两位姨娘,每年铺子营收,两个哥哥都要给三成给弟弟。”
“要是女娃娃,那就是给备一百两嫁妆。”
“这些前提都是岑越当家管家管理铺子营生。”
杜氏本来就不答应,如今再听完,那是恨不得气绝过去,还要给程氏那个贱蹄子分院子分银两——幸好生了个女孩,要是男孩,她恨不得掐死。
“程氏那娃儿晦气,生下来老爷就没了……”杜氏刚起了个话头。
岑越接嘴:“爹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被齐少修气死的吗?大伯二伯亲眼看见了,爹煽了齐少修两耳光,大骂畜生孽子,被齐少修气的晕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母亲如今把错给未出生的孩子,可怜程姨娘刚生下孩子,五妹连爹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你!”杜氏想上手挠,“你满口喷粪。”
岑越:“我说的句句属实,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齐少扉挡在越越身前,不过杜氏还没上手,先被齐宏拉了过去,齐宏没什么好脸色,瞪了杜氏和齐少修一眼,骂说:“齐少修绊倒姨娘,都看见了。闹什么闹。”
“我三弟这遗嘱是写的早了,要是我看,三弟没走,还是另外两回事。”
杜氏当即坐在地上撒泼,哭嚎喊老爷你看看,你一走,谁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满口胡说八道,就是为了欺负我们,两个伯伯是和岑越勾结,想昧了齐家的钱……
齐盛脸铁青,但对着撒泼滚地的杜氏也没法子。岑越拉着阿扉退一步,给杜氏撒泼腾出更大的空间,好由着滚。齐宏一看,走到大哥旁,说别气了,她不急那就等。
村里撒泼打滚的寡妇,谁都见过。
杜氏也见过,只是她十六就做了齐老爷外室,到了如今,学撒泼也学不下十成十,哭闹了会,众人都不理她,这又是在桃源乡,人家的地盘上,门都不用关,也传不到外头人耳朵里。
一会会声就熄了,杜氏嗓子都嚎哑了。
齐盛说:“哭完了?哭完了就继续说。”
杜氏扶着儿子起来,哑着声说:“如今老爷去了,由着岑越当家,我肯定是不干的,我们母子信不过他——”
“所以三弟信里说了,劳烦我们每年过去盘账。”齐宏道。
杜氏抿着唇不说话。
齐宏就知道了,这母子不信岑越也不信他们兄弟。
“岑越你说呢?”齐盛开了口,看向岑越。
岑越露出个苦笑来,说:“两位伯伯也看到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都是姓齐,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爹在时,为什么留这么一份遗属,让我管那是杜氏不慈,给阿扉药里下了东西,害阿扉子嗣。”
杜氏听了想骂岑越胡说,只是嘴唇刚动了动,就听齐盛说:“这个三弟说了。”
不然按道理,也该是继室管家的。
岑越继续说:“以前不知道,我们是敬重母亲的,虽说不是阿扉生母,如今我这般说吧,若是按照爹的遗嘱,她不乱来,我面上肯定过得去。”
杜氏一听,这不是坐实了,岑越管家以后要刻薄她么。
“不成,那遗嘱我们娘俩不认。”
又绕回去了。
岑越见两位伯伯脸上都挂了不耐烦,便叹了口气说:“我和阿扉倒是能让一步……”
“谁让我们是做晚辈的。”
杜氏都不哭了,齐家两兄弟也看向岑越,怎么个‘退一步’。
“她不信我,我也没法子,不如这会就把家分了,她同齐少修一道过日子,拿一个铺子,去桃花乡。至于两位姨娘,还是同我们过日子,前有齐少修绊倒程姨娘,要是五妹真跟着两位一道了,怕是命不长。”岑越说。
齐家两伯伯皆点头,这孩子倒是个心慈的。
那小女娃再怎么说都是三弟的骨肉,是要有个心善的管教。
杜氏一听,心里满意,她也懒得管俩贱蹄子,还要给那个小的花银钱,只是——
“我和少修孤儿寡母的到什么桃花乡过日子,这不得看我们死么,穷乡僻壤的,三十亩田,是让我耕还是少修种。”
镇上的院子多气派,干啥要回到乡下过苦日子?杜氏是从村里出来了,地里刨食的苦过怕了,说什么都不愿和儿子再回去。
“桃花乡三十亩田连着庄子,后头还有半个山,田是佃农耕的,你们过去,过你们的日子,又不劳你们自己耕。”齐宏粗声粗气说,就差开骂了。
在他看,三房两口子已经厚道人了,连着姨娘都管下了,这个杜氏还闹!
岑越听到还有半座山?心里一动,面上不显,表现出更委屈了。
杜氏看两个大伯都这么定了,一想到她和少修要在那儿风吹日晒,吃什么喝什么也不方便,当即是要闹得寻死觅活,齐盛齐宏两兄弟头疼,杜氏说要吊死让大伙看看。
“看什么,看齐少修不孝,气死他老子吗。”齐宏破口大骂。
杜氏又说老爷一去,都黑白颠倒胡说,愿望少修和她。
齐盛脸黑的快成锅底了。
又是半天的功夫,岑越咬了咬牙开口,一脸‘我们看在两位伯伯面上’的委屈,说:“大伯二伯公正,也没从中拿什么,反倒被倒打一耙,我知道两位伯伯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才揽下这等事。”
“这样吧,我和阿扉连着姨娘五妹去桃花乡住也可以,两方换一换,不过家里下人卖身契我拿着,药铺我们先挑,过去了,房屋修葺,五妹还小,住处得花一笔银钱修整,如今家底银钱,我们要拿多的。”
齐宏皱眉说:“不成,一让再让,这也太委屈你们三房了,三弟遗嘱写了,镇上的大头那就是你们的……”
“我的老爷啊,你睁眼看看啊,我们娘俩要被逼死了,活不下去咯,到那荒郊野外的,还怎么活啊,你在时记挂少修读书,去了村里少修还怎么考功名啊……”杜氏哭的凄凄惨惨。
齐宏被吵得头疼脑胀,岑越也难受,看着二伯一脸‘我们做小辈的能怎么办’的无奈神色,最后齐盛发怒:“够了!”
杜氏嘎的一声哭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