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澄笑说:“巧了,宝珍也给我送了一些。宝珍北上京中没有相熟的伙伴,来这里和我作伴。”
傅嘉宜对宋宝珍不再像姑苏那时候那么亲密,变得淡淡的,说:“我一直在宫中,没能等到你。这几日我住在家中。你只管来找我。”
宋宝珍觉得她和姑苏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殿下还是那样,但傅嘉宜犹如镀了层富贵的行头,整个人有些配不上这身行头,显得有些拿腔拿调。
傅嘉宜起先有些冷淡,但一盏茶后却开始对宋宝珍格外热情,一会儿说起在姑苏的时候的趣事,又说起其他小娘子,赵幼澄都觉得她失心疯了。
傅嘉宜心里保不齐怎么恨她,毕竟周聿昭那样的郎君,她错过了。
傅容只以为她听进去了道理,看了眼妹妹,脸色有些欣慰。上京快一年了,妹妹的性情丝毫没有收敛,母亲总说她已经懂事了。可见母亲还是太纵容她。
他心里失望,但依旧每每遇见好声好气教导她。
他和赵幼澄说:“宋师兄学问也好,昨日遇见好像是在整理书册,最晚明日就会来看你。”
这次几个人赶考用的东西一应俱全,都是赵幼澄给准备好送去的。
赵幼澄也不在意这些,只说:“只要能高中就好。师兄们刻苦,虽然先生并不严苛,但还是希望他们能高中。”
“听说你大师伯也回京了?”
“是。”
傅嘉宜听着他们聊天,又心里气闷,赵幼澄自小拜在明松先生门下,师门中她最小,全都是长辈。
她在京中又是长公主,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都有人关心着,惦记着。
可见老天并不公平,便宜都让她占尽了。
她扭头就说:“哥哥,明日我和宝珍去城外,你陪我们去吧。”
傅容深深看她一眼:“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母亲不在身边,你该沉下心思来。不要整日只知道玩乐。”
傅嘉宜被哥哥当着好友的面数落,有些下不来台。
“哥哥总是这样,仿佛我不是你亲妹妹。”
傅容上次和赵幼澄的两位师兄来的时候,见赵幼澄编撰的东西,他原本以为是寻常游记,等细细看过后就知道这书的价值。
永嘉寺那边的李嗣同,起草地方物志及各地水文地理舆图,而阿鲤编写地方风物志,其中内容详之又详。听说陛下都很喜欢她编撰的这本书。
怪不得章嬷嬷曾说她每晚都到近子时才睡。
怪不得她身体一直都养不好,太微宫中的宫人们总是轻言细语静悄悄的……
阿鲤的刻苦让他都觉钦佩,可妹妹至今都迷眼于繁华胜景,眼高手低一事不成。
傅嘉宜才不在乎这些,更不喜欢这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比起苦读博虚名,她更喜欢华屋美婢,金尊玉贵。
上京城的贵妇们哪一个不是靠着家世,靠着夫家的得来的地位?
就是赵幼澄,不也是因为有陛下的宠爱,才能得封长公主?何必故作姿态做勤恳。
她觉得赵幼澄虚伪,赵幼澄烦她聒噪,两人依旧是相看两厌,赵幼澄不耐烦和她讲话,和蠢人说话真是让人毫无兴致。
但宋宝珍性格温和,对傅嘉宜也算有耐心。
她看得出来表姐妹两还是关系不睦,殿下也不是傅嘉宜曾说的那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傅嘉宜却依旧是掐尖要强,爱拈酸吃醋的性格。
第58章 她脖子太细
◎那根红线就像系在他心上一样◎
傅嘉宜和宋宝珍都在, 赵幼澄也没什么和傅容说的。只是嘱咐他少饮酒。
傅嘉宜挑眉:“殿下说笑,兄长学识号,自然每日要去参加文会, 怎么能不饮酒?”
赵幼澄只当没听见她说话, 傅嘉宜被她气的不轻。
傅容在太微宫并没有久留,回去后就教育傅嘉宜:“不要整日不务正事,你该懂道理了。为何总要和阿鲤过不去?言辞咄咄之态不过是显得你自己失礼数。”
傅嘉宜连连冷笑:“哥哥喜欢赵幼澄, 喜欢她藏书多?喜欢她爱读书?喜欢她只礼数?喜欢她善解人意?真真笑死人,从前她的功课哪次不是哥哥帮忙写的?如今倒是成了好学的乖学生, 从前她那一次不曾咄咄逼人教训我?哥哥反过来教训我了?我从前就学问不好,现在也是, 起码坦坦荡荡, 不是那等虚伪做派……”
傅容听得羞恼:“你休要胡说八道, 简直口无遮拦!”
说完后心中失望至极, 最后只说:“我在你眼中,大概也是无用的兄长。既不能让你得到别人的奉承, 也不能让你出入变的气派,更不能带给你荣耀。倒是让你失望了,生出这么多怨愤。我知道你想住在宫中, 你处处和阿鲤比较, 总想压她一头。前程锦绣,你真以为就是看起来那么漂亮吗?”
阿鲤的命运,都未必能掌握在她手中。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谨言慎行,领着皇命编撰地理志, 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可说的再多, 有什么用?
他说完也不等傅嘉宜反驳, 转身就走了。
傅嘉宜看着哥哥不理会她,已经出门去,气恨:“你明明就喜欢她!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我偏不如你的意!她那样不祥的人进门,才是大忌,我是为你好!”
赵幼澄对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傅嘉宜误会她爱慕傅容,反而一心撮合,成就宋宝珍和傅容的姻缘。
冯直在京中转了这么久,经堂兄冯唐认识了京中的粮商,他的江湖性情交友十分顺畅,冯唐为人稳重对堂弟的事情有些忌讳。
等赵幼澄再见他们,冯直直言:“殿下若是大肆购粮怕是不行。”
赵幼澄问:“为何?”
冯直也不拐弯抹角:“南北虽说粮价稍有差别,但并不高。殿下若是北地屯粮,江南的粮船不过半月就能北上,运河上的粮船来往不停,南北粮价凭殿下一个人是压不住的。殿下何必多此一举?”
赵幼澄问:“我为何不在江南屯粮?”
冯唐接话:“这不是舍近求远?通州仓开仓,到时候户部干涉,粮价不会大有波动。”
赵幼澄问:“今年是丰年,还是欠收,有定论吗?”
冯直:“没人敢保证。”
赵幼澄问:“江南那些大族手中有粮吗?”
“自然是有的。”
“那他们怎么不动?市面上现在粮价微微偏高。”
冯直不知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因为刘正东,也因为高崎。”
赵幼澄提笔在纸上写好要求递给冯唐。
“冯直南下,依旧坐镇江南,你尽快提拔手里的人,我要你做好京中总管,我要你们做好豪赌的准备。”
冯唐看着纸上的要求,眉头紧皱,迟疑问:“殿下真的意思是?”
她的打算实在可怕。
冯直接过纸看了眼,猛地抬头看赵幼澄。
赵幼澄:“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和江南大族赌一场,看看京中的粮价,到底是他们说了算,还是朝廷说了算。但归根究底,肯定不是我们说了算。”
冯直起身冲她行了大礼:“冯直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两年米价一涨再涨,始终居高不下。
赵幼澄记得建元十五年,江南水灾,又逢太子薨世。陛下大病。内阁理政,京中米价疯涨,户部无力回天,粮商赚的肥饱,可怜京中百姓。当时她住在公主府,府中有女婢偷盗粮米救济家人,就算被抓住甘愿被打死,也不愿归还粮米。
可见当时有多惨。
只是她帮周聿昭理账目,只知道那年周家在江南赚的盆满钵满。而京中周家还在救济灾民,实在是可笑。
赵幼澄只说:“你南下后只管买粮,冯唐管着账房,由他给你支钱。有时候不一定要钱,需要造势。”
冯唐还是觉得冒险:“殿下,这不妥当,若是稍有差池……”
赵幼澄:“只是买粮,至于米券,要等等再看。毕竟丰年还是灾年,谁也不敢说。”
冯直对那些江南的大族清清楚楚,他素来性情豪爽,这次被困狱中,丝毫没有惧怕。而且他朋友众多,不敢说是一呼百应,但江南富商们会卖他面子的。
周聿昭在狱中曾召见他几次,他都不曾理睬。
周聿昭那套施恩,他根本没看进眼里。他在市井礼打滚这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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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都是高崎那样的忠义之辈,再不济也是市井里的豪侠。
冯唐生性谨慎,南下对忠义候的施恩更是十分避讳。
赵幼澄最后说:“这事,让我再想想,先不用着急,你们也不用慌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你们只管报来。”
冯直显然很想试试,尤其殿下说的米券。
夏收后,夏粮北上没到时候米价下跌,若是到时候拿米券提粮,价格议定,到时候就不是那些大族说了算,尤其眼下他们不敢有大动作。
高崎被贬云南,临行前他去相送。
高崎那样刚硬的男儿,喝得大醉和他痛哭,和他说恨不能一展平生抱负,但能和冯兄相交,已是幸事。
士为知己者死,高崎的贬谪实在让他意难平。
赵幼澄犹豫是因为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江南太平一个冯直搅不动风云。
春雨来的早,刚入了三月北方春雨后依旧寒气逼人,雨下了两日,赵幼澄接到很多春游的帖子,她都搁置在一边。
大考之后京中气氛立刻变得很热闹,不再像之前隐隐的紧绷。
两位师兄来看她,宋岚还好,刘彰看着不是那么开怀。
赵幼澄逗他:“二师兄是怕落榜,在我面前没面子吗?”
刘彰笑她:“我在大师兄面前自惭形秽还是有的,若是在你面前惭愧,那真是好笑了。”
赵幼澄见他笑,就说;“那就好,我还有事拜托师兄。”
刘彰问:“什么事?”
“帮我搜罗各地学子手中的游记和记录各地的风土人情。”
刘彰喝着茶怪叫:“这几日聚会那么多,几乎一日三宴,别家的小娘子们都数着挑着,挑选心仪的郎君,你倒好,整日窝在书房中,比我都刻苦。难不成你这真要超过我?”
说着,倒真有几分惭愧。
赵幼澄被他逗笑,“怎么会,我倒是想游历天下,奈何不能成行,只好看游记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