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澄说起傅嘉宜,笑着说:“傅嘉宜如今十分喜欢你。”
宝珍问:“这是为何?她在姑苏的时候,也不曾这样。”
更别说到了京城,她如今都是郡主了。
章嬷嬷不准赵幼澄乱开玩笑,端着茶进来说:“我们殿下故意逗她,她以为殿下爱慕表少爷,这才急了。”
裴芝玉偷笑起来。宝珍无奈说:“殿下不该这样,她性情就是这样,殿下不该逗她,若是她没轻没重闹出去,难免给殿下惹出麻烦。”
章嬷嬷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殿下非说她要是误会就让她误会吧,这样就不会在内宅里找麻烦了。”
宝珍很感动她能为自己想这么多。
赵幼澄也不解释,她为了五哥。总归是她欠五哥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宝珍不要嫌弃我败坏五哥名声就好。”
一句话逗得两人都笑起来。
宝珍现在不能留宿了,临近婚期,她的事很多,裴芝玉却还是小孩子的模样,看什么都懵懵懂懂的,赵幼澄让人将她们送回去。
晚上和叶嬷嬷聊天,叶嬷嬷这几天正在清理库里的料子,说要给她做夏衫。
说起侄子,叶嬷嬷笑着说:“前几日叶泓来看我,说是又升了,不日就要去外地出公差,原本想让他给你谢恩,你也没回来。”
赵幼澄失笑:“好端端的怎么谢恩?”
“他升了户部郎中,说是多亏了殿下。叶雄也是,如今有了出息。这不都是殿下的恩典。”
赵幼澄惊讶叶泓升的这么快,叶雄升职是因为她,她承认。
但叶雄本身也办事机灵,比较合赵善易的脾气,赵善易重用他赵幼澄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叶泓话少,和弟弟比起来甚至有些木纳。
可见他在算学和户部的财务上是真的有些天分。
“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办事得力,若是自己不尽心,我就是推荐了,也不见得有前程。”
叶家兄弟的前程和太微宫是紧密相关的,不论他们承不承认。
但赵幼澄并不领恩,与人相交,贵在诚。
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也用不着那么大权力,用不着别人对她感恩戴德。
叶嬷嬷摇头,似是怀念,慢悠悠说:“殿下还是这个性子,和从前的殿下一样宽和。”
赵幼澄对父王的印象没那么深了,时间真是可怕,明明她才十几岁,一梦黄粱眨眼间反复的岁月里,她已经混沌了。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过一世,可那些记忆是真切的,所有的痛苦她都记忆犹新。
尤其是,皇祖母如今紧追不舍,让她一点都不敢松懈。
第78章 裴荀若是出事
◎师叔怎么办?◎
叶泓既然能南下, 就说明户部开了通州仓,而粮价只是微微跌了一些,并没有抑制住, 也没能让粮价降下来。
户部要进一步采取行动了, 南下是开始,去的人也不是叶泓一个人。
冯直说已经联合粮商能压住粮价了,只要他暗中使力, 就可以控制住粮价。尤其是运粮进草原的风声传来,江南大族的态度也有些松动了。
他们在观望了, 不一定非要把粮攥在手中,必定秋收后, 新粮要入库。
但是他们还是坚信, 粮价不会跌。这是他们的根本。
江南大族的胃口太大了, 户部下去未必能压得住。
赵幼澄知道, 户部压不住,朝廷也压不住。就因为压不住, 所以最后短短几年,赵家的天下就乱了。
等从叶嬷嬷这里回来,她就给冯直写信, 直言户部的人为整顿粮价南下, 到时候粮价必定会大肆降价。
让他抓住机会。尤其是朝廷手段越强烈,他就越大力买进,来者不拒,不必现钱交易,这时候他们会很喜欢米券的。
信出去第二天, 冯唐特意上门来问她。
冯唐面色有些忧虑, 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她被保媒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以为她要收拢手中的钱。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收粮的价格如此高, 按照殿下的价格,要亏一半都多……”
赵幼澄知道自己胆子大,她从来没有和冯唐讲过她的计划。
只有冯直那种本身就是个赌徒的人,才会有胆子,她才会拉着他下水。
毕竟她做的事,一个不注意,就会赔的精光。
“冬青,你让人都出去吧,泡壶茶来。”
等书房外的人都清理出去了,赵幼澄问:“你觉得粮价会一直这么高吗?”
冯唐很肯定说:“起码三五年内不可能降下来。殿下,现在账目上的钱全都被冯直带走了,甚至赊欠的都不是小数目。”
赵幼澄用手指敲着桌子,问:“今年年景怎么样?”
冯唐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说:“不错。”
“既然年景不错,为何粮价降不下来?”
“自然是被握在大族手中。”
“若朝廷拿大族开刀呢?这粮价能降下来吗?”
冯唐被她说的吓着了。
“那我们会赔死。殿下,这样不行的。”
赵幼澄摇头:“不,不会。”
冯唐:“朝廷会动手吗?”
赵幼澄不解释,只是说:“他们团结着呢,就算朝廷拿他们开刀,杀一个人可以短时间降下来,或者半年,或者一年。但是还会涨上去的,治标不治本。要杀就要杀到他们胆寒,不敢再轻易生事端。但是陛下仁善,不会这样办。但我只要这半年时间,只要给我半年,我就能把赔进去的钱赚回来。”
冯唐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太震惊没敢往这里想。
赵幼澄:“冯直联合粮商们,在人头落地的时候,将粮价压到最低买进。朝廷的气势自然比我要大得多,你要相信我。让冯直大笔买进,不要用钱,冬至后提货,或者钱或者粮由他们选,我给他们避难,他们付我钱,这笔买卖很划算。到时候粮价降下来,我赚钱,百姓得利,这不是三全其美么……”
冯唐看着她瞠目结舌。
她胆子实在太大了。
冯唐听着她讲完,终于明白,冯直当初为什么那么兴奋,连一刻都不犹豫,急匆匆南下去了。
他这个堂弟他最是清楚,性情如江湖豪杰,但也是赌徒,这些年是他一直管教着他。
可这位殿下比他的堂弟都胆子大。
她简直……
赵幼澄见冯唐一言不发,以为他吓着了,又说:“此事虽然说有些凶险,但朝廷压不住那么久,若是抓不住机会,江南大族必会反扑,到时候我们是无所谓,粮价大涨,我也一样赚钱。但我不想赚这个钱,百姓的钱占着血和汗,我只想赚有钱人的钱。”
冯唐知道冯直为何对这位殿下言听计从了。
冯直骨子里有侠义,有悲悯,他的挚友高崎被贬谪远走的恨,他一直都没发出来。
冯唐到底稳妥,事已至此,他不能装作不知道。就又和她询问了很多关于朝廷的事情,冯唐对朝中的风声没那么清楚,赵幼澄和他商议了一整日。
冯唐最后才说:“此事,事关重大,冯直办事没问题,但是性情还是鲁莽,人事调和不行,我怕他会坏了殿下的事。这样吧,过几日我就启程南下,亲自为殿下督办此事,入冬后再北上。京中的事情,殿下只管找冯正,他性情虽然木纳,但管理京中的买卖足矣。”
赵幼澄原本打算让冯唐秋后南下,没想到他愿意现在就去。
“谢冯总管。”
冯唐却面色严肃说:“老奴实不敢当,殿下敢为天下百姓铤而走险,老奴走一趟江南不值一提。”
赵幼澄摇头:“我不爱这等虚名,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大周中兴,就要有中兴的样子。父王当年已经初有成效,可惜……”
冯唐也曾是东宫的人,只是如今专管了买卖。
说起旧主,心里难免酸涩。
“老奴明白。”
打发走冯唐,赵幼澄很久都没有回神。
章嬷嬷进来见她呆坐,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她摇摇头,只说:“我整理一下账目,不要让人打扰我。”
她的钱不够了,她上辈子没有缺过钱,所以对钱没有什么欲望。
可现在不一样,她还需要一大笔钱。需要尽快把缺口堵上,冯唐南下不能出任何差池。
她甚至开始想问谁借一大笔钱,但这个念头立刻又被否决。
一整晚她都在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筹到钱呢。
过了两日,方氏的了南面得来的贡品水果给她送来一些,顺便来看她,悄声问:“安成公主在西苑的事你知道吗?”
她知道安成专程跑到西苑去告状,但是不能说自己知道,更不能知道她直接告了庆王妃。要不然有她挑唆的嫌疑。
所以就摇头;“不都说她大闹西苑?”
方氏悄声说:“听说她和陛下哭诉,天家公主所以被人许婚给一个傻子。京中都传遍了。”
赵幼澄轻笑了下:“这个鲁莽性子。”
方氏又说:“陛下下了旨意,说庆王孤身南下,庆王妃失职,直接赐了美人让礼部的人送到南边去了。那女子可是五城兵马司褚英的族妹。”
赵幼澄听得莞尔,陛下这是拿她当铃铛,防着太后娘娘呢。
看谁来敲这个门。
庆王妃保这个媒也有几分意思。肃王爷当年和文敬太子交情很不错。太后这是投石问路呢。
是有几分贼心不死。
她不介意做陛下的铃铛,只要陛下利用她不要太过分,她都愿意配合。至于陛下想整治谁,她都当不知道。她无意和那些旧臣有联系。
阿弟不能被人裹挟着凑到那个位置跟前去。
尤其是要防着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