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不用多说,高兴的像开了屏的孔雀,而皇后暗暗在手中的筷子上使劲儿,宛如要将之折断,可方才她说了她甘愿领罚便不能再表达异议。
再恨,再不愿,她也只能憋在心里。
用完膳,皇后与贤妃便离开了沐心殿。
于忠海陪着赵君珩回了寝殿休息,一路上欲言又止。
“于忠海,有话便说。”
“是,皇上,奴才只是觉得好奇,皇上之前还说贤妃性子太过跋扈,总要将后宫搅的一团乱,这回将协理六宫的权利交于贤妃,皇上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贤妃那性子总爱惹祸,协理六宫的权柄,握不了多久就会被她亲自作没了,朕不担心。朕只是想好好警戒一下皇后,她这次实在太叫朕失望了。”
一声叹后,赵君珩推开了寝殿的窗户。
“你去一趟昭弦宫,去传朕旨意。”
第129章 我是被挑剩下的
凤栖宫。
皇后冷着脸进入内殿,贴身宫女珊瑚埋着头跟在她身后。
内殿软榻中间的红木桌上,摆着一壶茶。
珊瑚刚踏进去一只脚,前面便已响起一声清脆的摔响声,一滩水混着茶叶渣子流到她的脚边,她一惊,忙几步上前跪了下去。
“娘娘,您别气馁,即便贤妃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力也不要紧,您还是皇后,后宫里真正做主的人终究还是您,她越不过您去的。”
听她说完,皇后没有好过多少,反而气性更大。
哐当一声,连榻上的小红桌子也被掀翻到地上去了。
接着,是榻上的坐垫。
榻边立凳上的花瓶,薰炉,洗脸架子,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子,木梳……
珊瑚瑟瑟发抖地跪着,皇后好几次摔东西时都殃及到了她,砸了她好几下,她却也不敢吱声,更不敢阻拦,只静静等着皇后将脾气发完,瘫软在地上,她才急忙起身去搀扶。
“娘娘,那些东西摔了就摔了不要紧,可您自己的身体一定要保重呀,您要是病倒了,那贤妃可就更加得意了。”
皇后却摇头,使劲儿的摇头。
“你以为本宫气的,是贤妃?”
“贤妃算什么,让她协理六宫又能如何,她表面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内里只是一副空架子,她成不了大事,本宫才不担心她。本宫气的,是自己。”
“是本宫急了,是本宫太心急了。”
说着,捂着自己的心口似痛心至极。
“娘娘,您别这样。”
“本宫可真是糊涂啊!”皇后又气又急,手握拳,在她自己心上重重捶了一下。
“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啊。”
珊瑚跪坐在皇后身边,用力拉住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是她!”皇后低吼,一发力便挣脱了珊瑚,指着外头,“是她孟娴湘,是她害的本宫乱了阵脚,都是她,珊瑚,本宫心里真是恨啊!”
“原先本宫还庆幸过,想着皇上对她生了怨再不去看她,她算是失了宠没什么好担心的,以为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以为皇上宠她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可本宫真是没想到,也从未见过皇上那样宠爱过宫里任何人,那临孜进贡的青玉葡萄,总共都没有几盒,竟全部进了她昭弦宫。”
“那可是御用的贡品,连本宫都没有。”
“一听说孟娴湘想吃葡萄,皇上便立马全给送了过去,他自己连一颗都舍不得吃。”
“娘娘。”珊瑚拉回她的手,满眼心疼,“不就是葡萄吗,再甜再稀罕也只是葡萄,娘娘您不要……”
“本宫是馋那几颗葡萄吗?”
皇后冷笑,甚至笑出眼泪。
“本宫在意的是皇上对她的态度,那种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她的态度。”
“娘娘,那也算不的什么呀,皇上不也把宫里唯一的一面屏风送给了贤妃吗?”
“那如何能一样?”皇后激动,拔高音量。
“那屏风是皇上为了大皇子而送的,他赐给宫里所有嫔妃的东西都是掺杂着其他原因的,唯独孟娴湘,不管是送她御用的贡品,还是为她革了内务府总管职务的事,全是皇上自己心里心甘情愿要为她做的,那如何能一样?”
“他动情了,皇上他动情了,本宫如何不急?”
“这么多年,本宫一直兢兢业业努力的做一个好皇后,好妻子,只盼能换来他丁点儿的真心,本宫想不明白,本宫到底差在哪里?当初所有人都笑话本宫,说本宫是被挑剩下的,可只有老天知道本宫心里有多欢悦。”
“当年本宫对皇上一见倾心,不过远远一瞧便将他刻在了心里,别人都说他不受皇恩眷顾没有前途,可我就是喜欢他。后来当本宫听说先帝要将本宫赐婚给沛王时,本宫觉得天都塌了,所幸…呵呵……”
“所幸沛王他看不上本宫父亲鸿胪寺卿的身份,觉得对他将来夺嫡之争没有帮助便拒了婚,真是好,拒的好啊。先帝怕面子上过不去,怕惹本宫父亲心寒竟又下旨将本宫赐了皇上,你知道我多高兴吗,那可真是正中本宫下怀啊。”
“然婚后,本宫才知……”
“若没有那沈闻棠,本宫与皇上应该会不一样吧?少年夫妻,受尽了嘲讽和冷眼,却相互扶持,彼此分担痛苦亦分享喜乐,彼此都是对方最坚定的依靠,若是这样的情况,他或许也会对本宫动心,会对本宫疼爱有加吧?”
“多少次午夜梦回本宫都在想,若能得他真情,本宫可以不做皇后,哪怕只是个平头百姓也觉得此生足矣。”
“沈闻棠死了,也带走了他的魂儿。”
皇后忽而激动,甩开珊瑚试图站起来却不慎腿软又跌了回去。
“他有他的抱负,他有他的理想,可他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他的心,可若是这样那便一视同仁,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对任何人动情,这样本宫也不会觉得那么难受。可凭什么,凭什么是孟娴湘?”
“娘娘。”
珊瑚依旧跪在她身侧,早已哭花了脸,用尽力气搀着皇后起来。
“许是娘娘多心了呢,皇上对贤妃她们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见得对孟婕妤就格外特殊呀。”
“你不懂,你不明白。”
“其实很明显,对一个人上心或是不上心,区别真的是很明显。即便生了气半个月都不去见她,可皇上的心始终都在昭弦宫里,这种差别真的太明显了。”
“为了她,皇上第一次同本宫说那么重的话,他从来没有罚过本宫的……”
“娘娘,其实皇上这次生气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孟婕妤。”
“不是吗?即便不是,可她孟娴湘也是导火索。”
“娘娘,您不要……”
“去春阙宫。”皇后抹了把脸,在梳妆镜前坐下,“替本宫梳洗更衣,本宫要去一趟春阙宫。”
……
昭弦宫内,一片欢欣之声。
于忠海来过,替赵君珩传话说他晚上会过来与孟娴湘一块儿用膳。
得知这个消息,昭弦宫伺候的宫人都在为孟娴湘高兴。
于忠海去了没多久,小栓子又再进了内殿。
“主子,皇后娘娘被皇上训斥了,还给了贤妃协理六宫的权力,皇上下旨将春阙宫改名成为昭阙宫,主子您不用再迁宫搬出去了。”
第130章 咱们去冷宫
“知道了。”
孟娴湘应着,却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皇后被斥或贤妃手握协理六宫的权柄,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今儿晚上赵君珩还会不会来,她总觉得那一顿晚膳怕是吃不成了。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皇后是不是去春阙…不,看看她是不是去昭阙宫了。”
“是,奴才这便去。”
小栓子退了下去,素兰便立马凑上前来问:“主子,您是已经确定了皇后会去昭阙宫?”
“早上她亲口答应丽嫔她们的,如今事没办成,她自然要去。”孟娴湘将肩上的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尽管有素兰为她摇扇,尽管跟前摆了一桶降温的冰,她还是觉得热。
外头的天暗下来了,没了太阳却比有太阳时还要热。
看来,今儿晚上真要下雨。
“主子的意思是,皇后去找丽嫔她们是要推卸责任,将过错往主子身上引,又或是添油加醋的同她们说您太受宠,连她这个皇后都劝不了皇上此类的话,好让丽嫔她们对您生怨?”
孟娴湘勾唇,眉宇间透出说不尽的慵懒。
“素兰,你如今也是越来越通透了。”
“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主子这样聪慧,事事都能算的精准,底下的奴婢太蠢的话,会拖累主子。”
“你这话听着是在夸我,实际还是夸你自己聪明呢。”
“奴婢不敢,奴婢哪比得上主子,譬如眼下奴婢只能想到皇后去昭阙宫离间您和那两位娘娘,但奴婢猜,主子您一定还想到了更深层的方面。”
孟娴湘打趣般看她一眼,手指勾了勾,指向前头那桶冰。
“把它拖近一些,今日这天儿实在是热,躺着不动我都一身汗。”
“不行啊主子,徐太医说了您不可离冰桶太近,免得加重体内寒气。再过段时间,皇上应该会带着后妃与朝中大臣去清凉园避暑,届时定也会带上主子,那清凉园通南北风,比宫里的确要舒服很多,每年皇上都会去的。”
“是吗,那往后夜里睡觉也能舒服了,哪像现在,连寝殿里放块儿冰都不让。”
听她的说话声略有委屈,像小孩儿似的,素兰赶忙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做着安慰又道:“主子,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不是,您难道不希望身子快快好起来,怀个龙胎儿,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唉……”孟娴湘叹出口中热气,为了孩子,她能忍的。
这种燥热,从前在孟家又不是没经历过。
那逼仄的小柴房可比这儿难熬的多,更别说孟清欢时常不顺心,还会罚她去烈日底下跪着,相比起来,如今的日子,她已经非常满意了。
“我就是在想,若是皇后真的在春阙宫说了什么,那丽嫔必定生恨不肯善罢甘休。为了针对我,八成会做些什么小动作让我今夜见不到皇上。”
“那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不急,晚上再瞧吧。”
*
傍晚时分,下了点毛毛雨却很快就歇了。
这雨下的人心焦,多少人盼着来场大雨降热,它却顽皮只来了这么几点雨根本起不到作用,但天还是沉,厚厚的乌云盖下来,随时要倾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