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主想知道中原的北魏和东齐现在的情势。
他想,族主心中已有打算了。
北魏还是东齐只能选一个。
竹阕乙微凝眉,目光落在他散在他胸前的白发上。
他心下一惊,急着出来忘了染回黑色,希望这群人不要怀疑什么。
弥秋辅进来后,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看向繁芜:“姑娘,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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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弥秋辅安排的马队从南山洞崖出发启程去东齐国云梦郡。
晨曦映照,在繁芜孔雀蓝色的绣花鞋上洒下斑驳,裙摆扫过石子路,她缓缓跟上弥秋辅。
“你们能让他和我一辆马车吗。”马车边,繁芜停下,小声请求弥秋辅。
弥秋辅转过头来,不解地问:“为什么?”
繁芜低着头耳根子都红了:“因为……他不只是我的向导还是我找的情、情……”
“情郎?”弥秋辅深看了这女子一眼,了然地点点头,她这么说他倒是信的,毕竟那马车里的那个,他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个这般样貌的。
再者昨日他就觉得这二人间的气氛不太对劲,说是情人倒更解释得通。
“那行,马车让给你们坐,我骑马随行,此处离云梦郡,快则五日慢则七日,并不算远,若是一人一马连夜赶路甚至只需两日。”
“多……多谢大人。”繁芜的脸已红得滴血,她仓皇看了一眼马车,只希望竹阕乙现在睡着,没有在听。
她手贴着脸降了一会儿温,才敢提裙上车。
这时见车中竹阕乙躺在车中坐榻上似睡着了,才长吁一口气。
看到他这一头白发,繁芜微凝眉。
白发还是太显眼了,等到了云梦郡,一定要先想办法凑齐染料与药材,将他的黑发染回来。
她走过去坐在榻边的蒲团上,到底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伤,伸手给他把脉,她学医不精这几年也是会了一些。
胜在年轻,加之他自幼习骑射搏斗之术底子好,如此重伤脱离危险后,竟能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她长吁一口气,正要放开他的手,这一刹那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也只停留了一瞬,他意识到什么很快放开她。
他到底是没有睁开眼……
繁芜身体轻颤了几下,未敢抬眸看他,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孔雀蓝的绣鞋。
想说的话,想问的话,都不敢开口,下意识地看向车帘外,那弥秋辅的影子就映在马车车窗处,害,这人还真厉害骑马也能一直保持与车窗平齐。
虽然已经上路了,但她现在必须思考一下如何对付这个人了。
因为子午道,因为那句暗号,还因为“王陟”这条线索,守着南山洞崖的将军是信她的。
但她能感觉到,弥秋辅始终对她将信将疑。
这人多疑,且并不完全是对顾氏忠诚,换言之他更在乎他与他兄弟的性命而不是忠诚,所以后来他的结局是效命于高旭颜而不是效命顾氏。
他应该还会想办法试探她,再者他还在等去查她和顾流觞的人回来。
果然三日后,当她听到弥秋辅告知她已出南山洞崖的当晚,弥秋辅让她下车。
此时马队已停下,士兵们就地搭炉做饭。
当繁芜转身走下马车的时候,竹阕乙睁开眼,他听到他们走远了,支撑着从车座上坐起来。
有士兵见到他下车也没太在意,这三日他都有下车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多问。
竹阕乙站在距离马车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旁,目光落在河边那二人身上。
繁芜几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下车,可她没有回头,如果他不是感觉到不妙,是不会下车的。
竹阕乙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是苗疆的大巫,或许命运就是赋予他某种神性。
他的感觉是对的,弥秋辅这一次问了她很多问题,问得她头皮发麻,甚至让她有点疲于应对。
此人多疑,抵达云梦郡后定然会盯死了她。
这样下去不行的,繁芜拧紧眉,她得想办法让竹阕乙先摆脱弥秋辅的掌控。
在距离云梦郡三十余里的小镇上,繁芜提出住客栈。
弥秋辅自然问她为什么。
她红着脸:“在马车上几日未曾睡好,我身体不舒服,先歇一会儿,等一会儿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弥秋辅深看她一眼,挥手让随行的士兵停下,下令:“去找客栈。”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繁芜正想对竹阕乙伸出手,被他轻轻推开。
她似乎有些明白,他不想让她认为他如今病弱到需要她搀扶着才能下车。
她只好先他一步下车。
竹阕乙紧跟在后,直到进客栈也未曾显出半分难色。
繁芜疑惑地想,他或许是真的好些了。
用膳后,繁芜回客厢睡觉,这么多日终于正经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非常香。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
几乎是她刚起身穿好衣裳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弥秋辅的声音。
她心下一紧,手指聚拢,走到门边道:“大人,你将马车停到楼下,我一会儿车上和你细说。”
她说完,看到弥秋辅离开了,只留了两个常服模样的士兵守在门外。
这种情况想逃出弥秋辅的视线不现实,当然她这几日早已想出计划来。
她拉开门,走向对厢。
用苗疆话喊了一声。
屋内隐隐传来动静,没一会儿门拉开了,而繁芜身后的两个士兵也从刚才的客厢跟到了这厢……
第28章
马队一共十人, 几乎一直跟着弥秋辅的有一个骑马的是骑兵,剩下的还有七人是驾马车,其中一辆马车是繁芜与竹阕乙乘坐。
剩下的六辆车藏着三百弓弩, 未随他们进县城, 被留在城外等候。
而剩下的门外这两人是弥秋辅留下来看住竹阕乙的。
繁芜想若和弥秋辅说顾流觞在月州,他这么多疑的人一定会先随她去月州, 留那六辆车在原地等候。
这么一来,最好的策略是和竹阕乙分开逃跑。
而且一旦她逃脱,弥秋辅并不敢大费周章的去找她,因为以他的身份他不敢在东齐国待太久。
最多半个月他就会下令撤回南山洞崖了。
繁芜关上门后,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临行前那位将军给她的,里面有五十两黄金。与十六部不同,北魏和东齐两国的交易货币为黄金、铜钱和布匹, 白银用得较少。
在那位将军拿出一袋金子时她就在想,此行南山洞崖她虽然利用了他们, 但这一袋金子的恩情她会铭记的。
她与这位将军有一点很像。
她与东齐也有血仇。
“我要带弥秋辅去见一个人, 马上就去。”她用苗疆话告知竹阕乙, 并将钱袋递给他, “这里面的金子是我找那位将军要的,你每次用的时候记得将上面的印记用刀挖走谨防被人查去路,记得等天黑再打开钱袋。”
“阿芜!究竟是什么事?”他支撑着从榻上坐起急声拦住她,此时一张俊脸已是发白。
一路他都不曾过问,仅此一次。
繁芜盯着他的眼,声音微哑:“……哥,你是信我的吧。”
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 柔声细语道,“你若不信我, 也不会冒死进南山洞崖救我,哥,我求你,你最后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说完这句已红了眼眶,缓缓放开他的手。她不该如此要求他的,但她知道,他冒死都要闯三寸门,这一次也一定会信她……
而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消耗着他,让他等,让他期盼。只怕哪一天他再也不想等她了,不想再对她有所期盼了……他对她的亲情都被她消耗殆尽了。
繁芜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不敢看他,只敢趁着他一时难以回神匆忙转身离去,快步走出客栈。
竹阕乙在窗前看到繁芜走上了弥秋辅的马车,他搁在窗台上的手,手骨微泛白,凤眸是晦暗的,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待他终于按耐不住忍住周身的疼……追了出去,可那辆马车已消失在街市的尽头。
他站在街心,久久怔愣。
“阿芜……”
叫他拿什么再信她一次!
到底他没听那女子的话到晚上再打开钱袋,此刻他一想到钱袋,立刻打开来。
只见一袋金币之下藏有一张纸条,里面用苗文写着:哥,看到这张纸条时,请快离开客栈,去邺城等阿芜。我们谁先到邺城便在住的地方挂上一面竹部的竹文旌旗。
阿芜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哥说清楚,关于阿芜的身世,关于阿芜为什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但哥也不必为我担心的,阿芜不会有事的。
繁芜是猜到弥秋辅如果不再信她会对她生杀心,所以想先稳住弥秋辅,让竹阕乙有时间离开云梦一带,且她料定弥秋辅最不敢去得是邺城,他们这群法外之徒只敢在东齐国边境地带活动。
她不担心自己,最担心的是竹阕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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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路经云梦郡,一路向西北边境的月州驶去。
繁芜看到天色黑了,心想竹阕乙应该动身离开了。
所以她已开始计划跳车。
他们昨日才在客栈休息过,今日的状态应该是极好的,选今日跳车自然不行。
繁芜睡了一觉,计算着里程,明天这个时候应该是够了。
次日天蒙亮,弥秋辅找到最近的县城补给,又让随行的人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