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她哥了,可是是在邺城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府上,传言里这位芙阳公主未出嫁却已豢养无数男宠……
繁芜一时气急,不再看竹阕乙,而是将目光投向芙阳公主。
她没对她哥做什么吧??
芙阳察觉到有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回头时却只看到她兄长那位宠妾顾夫人正盯着她。今日繁忙,她似乎是忘了与她说话来着。
芙阳对身旁的嬷嬷吩咐了一句先走了。
嬷嬷笑着说:“殿下请诸君、诸位贵女夫人移步聚雪庭赏花。”
等繁芜随顾流觞于庭中坐下时,怒气已消,更生几许感慨。
他还是好好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也记着她的话来邺城了这就够了……她暂时别管他怎么来的。
竹阕乙这样风骨与容颜的人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似乎是感受到从四面而来的目光,竹阕乙微垂眸准备离开。
他留在庭中未第一时间撤离,不过是想在较近距离看一眼阿芜,见她气色如常,比之以前脸还胖了一圈,心下哂然。
府院上下尽心尽力娇养她的时候怎么都胖不了一点,舟车劳顿倒是能胖一点。
繁芜若是知道他觉得她胖了,还是胖脸,一定会气哭。
在膳房时,杂工膳食重油少有机会饮茶,加之活多,很难不胖。
繁芜再抬眼看向竹阕乙的方向时见他已不在那个位置。
她匆忙在庭中搜寻芙阳公主的身影,却见芙阳公主正向她们走来。
顾流觞微躬身行礼:“殿下。”
芙阳坐至她身旁,两人聊了一些不相干的,繁芜听不懂什么胭脂水粉,心下又想着竹阕乙有些心不在焉。
可她突然听到那芙阳公主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繁芜抬眼看向芙阳公主,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确实是在问她。
繁芜无语,她身上能有什么味道,至多常年用熏香留有一些体香罢了。
突然想到这一茬,繁芜垂首答道:“……回公主不过是一些低劣的香膏。”
公主……
这下连一向神情极淡的顾流觞也不禁侧目看过来。
繁芜还没有察觉到哪里错了,只觉得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火辣辣的。
芙阳不喜花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对香味敏感。
繁芜见她这么远都能闻到她身上还余留的竹部特有熏香的味道,已是吃惊。
但她很快想到一个可能,竹阕乙。
芙阳公主确实是觉得这女子身上的清香尾调有些熟悉,她似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她对香气敏锐,但这次她却记不起来了。
“你这女子怎么回话的?”芙阳身边的婢女怒吼道。
顾流觞微皱眉,看向繁芜厉声说:“你应该称呼‘殿下’。”
“回殿下……奴婢来自乡野,还没学好规矩,殿下恕罪。”
芙阳毕竟是主,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很多人看向这处,她便冷着脸没有再说什么,“罢了,你一边去吧,我和你主子说一会话。”
繁芜乐得不和她们聚在一起,从座榻上起身就往外走。
才走了几步,又看到庭中那个位置那个人的身影。
她惊住了,没想过他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
自然,竹阕乙原想避开这样的宴聚,但离开时又见公主找繁芜说话。
是怕公主刁难于她又匆匆折返。
第35章
繁芜盯着竹阕乙一眼, 又匆匆收回,看了一眼四下见没人注意到,又匆匆盯了一眼, 又再度收回……
她心中有些难过, 好想和兄长说话,可是她又不敢走过去。
这里是芙阳公主府, 那芙阳公主都不喜欢顾流觞,怎么会喜欢她身边的婢子,就像宜嬷嬷在来的路上吓她时那样,以芙阳公主的脾性若是拿到她的错处打杀了她都有可能。
“不要和公主府内的外男说话,芙阳公主最为看中她府上的门客,之前有个世家女子和她最喜欢的门客调笑,再之后那世家女子莫名其妙投河了。”马车上宜嬷嬷可是讲了好多芙阳公主的往事。
气人!她的兄长怎么扯上了这样的人!
对此, 繁芜有些怨念,再看竹阕乙时眼里多了几分“嫌恶”与幽怨。
“…?”
竹阕乙自然是看出来了, 眼神微凝, 袖中的手微紧, 阿芜她似在怪罪他。
这女子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的心肝都抽疼起来。
当真在怪他呢。
竹阕乙眸色晦暗之间, 繁芜已出了聚雪庭。他无法立刻跟上去,因为有人拦住了他。
“这位兄弟,某找你好久了……”来人红着脸同他作揖。
竹阕乙定睛看了他一阵,到底没认出来是谁。
“那日多谢兄弟相救,不然某这条小命都捡不回来了。”
竹阕乙立时想到九月末前庭发生的事,此人是被芙阳公主打了板子的门客。
青年再度作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无事,只是举手之劳。”竹阕乙说罢目光落在庭外的山茶园内, 在搜寻繁芜的身影。
可那青年再道:“兄弟,这边请, 我有一事相告。”
竹阕乙见他神情严肃,心料应该是正事,便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边走去。
“某得到了两个举荐,今次能出芙阳公主府去效命三皇子,某观兄弟言谈举止非池中之物,兄弟这般人不该在此蹉跎,以色事人终归不得好,兄弟不如随我去效命三皇子?”
青年言辞恳切目光灼灼,是有心相劝,也是感念他救命之恩。
竹阕乙停了一下,忽然开口:“三皇子?”
自然,竹阕乙被绑来邺城后,未曾出过芙阳公主府,他并不知三皇子是谁。
青年想了半天,指着聚雪庭中一女子道:“庭中和芙阳公主说话的那位夫人,正是三皇子的侍妾。”
方才他走过来时,便看到竹阕乙在瞧那位夫人,所以他才这么说的。
竹阕乙眼神微凝,想到阿芜,他就无法拒绝,他轻轻抬手:“如此,有劳兄弟了。”
“谈不上有劳,是为知己,心心相惜。”
是为知己,心心相惜。竹阕乙抬眸看向青年,见青年眼中含笑,仿佛散发着炙热的光,青年是个良善之人且心中有高远理想,恐入公主府中只是不得已,如今得了举荐名额自然想离开。
可那三皇子别府,真的能让他施展抱负吗?
“竹阕乙。”这是他少有的几次在十六部以外的地方说出自己的名字。
青年脸上洋溢出绚烂的笑,抱拳道:“楚桓!”
|
从芙阳公主府离开时,繁芜靠在车窗很久,心里很是难受,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竹阕乙。
她倒是宁可他在市井也不想他在这公主府中,但她又想或许他是身上的金子都用完了才阴差阳错进了公主府吧。
宜嬷嬷拍了一下她:“风大,吹得我头疼,别开窗了。”
之后的几日,繁芜查不到顾流觞的往事,也没等到芙阳公主宴请顾流觞的消息,顿觉这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了。
也是这一日花朝让人来给她带话了,大抵是许多日子她没去膳房了,花朝碰不上她的人。
后院不是杂工能久待的地方那人带完话就跑了。
花朝让她明早去膳房,让他买的东西买到了。
次日清早,繁芜去了膳房,果见花朝站在那松柏之下等候着,见到她花朝脸上洋溢着笑容。
气温已经很低了,清晨的松柏上蓄着一层霜花,地上结着一层薄冰,繁芜小跑过去,未站定身体微前倾差点摔着,好在花朝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一扶,正往膳房走来的竹阕乙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进三皇子别府已有三日了,前两日是想方设法打听后院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膳房。两日都没有遇到她,今次让他遇到了,还来不及高兴,便看到这一幕……
竹阕乙的手指逐渐拢聚。
骨节都泛白了。
他不过被困在那公主府上两个多月,这女子就被人哄骗了去?到底是她丢弃了他,还是他弄丢了她?
繁芜接过花朝递来的烟熏驴肉,又见花朝盯着她背后瞧,还伸手指了指:“阿芜……那人你认识吗?他刚才一直在……”
闻言,繁芜猛地转过身去。
却见,那路的末端站着一素灰衣袍的男子,青丝披坠于肩,倾泻下来,那双凤眸正死死地盯住她。
“……”只是一瞬繁芜便与花朝拉开了距离,微有些瑟缩的再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时紧张,她竟然忽略了他如何在此,如何逃离那公主府又来了这里?
正想上前去,却又听到花朝的声音:“你们认识吗?”
繁芜想了想还是摇头,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捏紧手里的包裹,柔声说了一句:“花朝谢谢你。”
花朝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繁芜对竹阕乙投去一眼,余光扫过四下,转身离开。
竹阕乙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松柏林里,恰时起风了,伴随着风来的是雪籽从天空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