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扫过,繁芜瞪大眼睛极力地后退,这时她隐约听到手臂脱臼的声音……
“这里被人碰过吗?”仪胥的眼里闪过一抹晦色。
“疯子,疯子,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繁芜大吼起来,这一刻内心深处呐喊着,她好想哥……死前只想再见哥一面。
仪胥猛地推开她,也冷声对侍卫吩咐:“放开她!”
两个侍卫愣了一瞬,像触电一般松开手。
繁芜的手脱臼了,疼得嘴唇泛白,仪胥盯着她,正要伸手,她蠕动似的后退着,看着他的眼像看猛兽一般。
仪胥猛皱了一下眉头,他惯常挂在唇边的那一抹和煦的笑消失了,冷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听我的。”
“你最好杀了我。”繁芜低吼。
他答:“我不喜欢杀人。”
繁芜冷笑。
“我暂时对你不感兴趣。”他看向她添了一句,“行了,现在给你看看手臂。”
繁芜愣了半晌,忽然不吼了。
仪胥帮她接上脱臼的手臂,又问她:“会不会《地藏经》?”
繁芜点头。
“那若想活命,就坐在我的身旁诵经,先帝一日不下葬,大皇子一日不举行完登基大典我都无法回去,也无法带你回去。”他低声说,又看了她一眼,“你听得懂吗?”
繁芜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再点头。
很快有宫人给她取来一套侍官的衣裳,繁芜将衣衫套在身上,又随手盘好头发戴好侍官的帽子后,便开始诵地藏经。
她闭眸诵经,脸上的泪痕已干,气息渐渐平稳……
这时,仪胥掀开眸凝了她一眼,目光似落在那粉白的略带晶莹感的唇瓣上,又似什么也没瞧。
很短的时间,他再度闭上眼眸。
一个时辰后,繁芜才知禁军并未撤离,虽然不在须弥殿附近,但仍旧守在内宫内外。
她看了眼仪胥,他说大皇子举行完登基大典他无法回万寿寺,也没办法带她出去。
可是若大皇子登基,那高旭颜怎么回邺城,她哥怎么来找她?
那岂不是阵营都变了,见面更加难如登天了!
难道还要等高旭颜回邺城夺权,她才能和竹阕乙再见吗……
“心绪不宁,怎么回事?”仪胥眉心聚拢,出声呵斥她。
繁芜捏着佛珠的手指微紧,额头渗出细细的汗,她不敢再想,继续诵经。
次日凌晨,礼官来时皇后来了。
今日的皇后换了白衣,发髻上的凤冠变成了白凤。
她一进来屏退左右,仪胥便知她想问什么。
是因为大皇子弑君的事被传出去了。
的确,这是他传出去的。
可是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皇后指着他的鼻子说:“大早邺城大街小巷都在盛传:大皇子杀了皇上,大皇子弑君!是你干的?!”
他微睁大眼,稍停片刻,方答道:“皇后娘娘,此事定然是有细作泄露出去,草民一闭关一心只求佛法的僧人,怎么可能做到一夜之间将消息传的满城皆知呢。”
“况且昨日至今,草民和草民的师兄弟们都没有踏出过这座须弥殿啊。”
当然他一人之力可做不到这般地步。
皇后虽然在盛怒之中,但也终归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没有怀疑他。
“皇后稍安勿躁,我与师弟可向大臣们解释的。”
皇后:“是,圣僧既是先帝临死前请来的,圣僧的话大臣们是信的,以圣僧在邺城的威望您的话百姓也是信的。”
“登基大典上就有劳圣僧了。”
皇后说完转身离去。
繁芜从殿外进殿,再看仪胥,忽然觉得“圣僧”二字煞是讽刺。
她走过来,在她的蒲团上坐下,很自觉的开始诵经。
却陡然听仪胥说:“真奇怪,这位顾夫人昨日是怎么出宫的?”
仪胥想来想去,能将消息传的满城皆知的,恐怕只有这位突然“失踪”了的顾夫人。
昨日他进须弥殿来未见顾夫人就觉得奇怪。
按照计划,他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救这位夫人,可他没有救到人,难道三皇子还留了人在宫中,既然如此三皇子为什么不将贵妃救走呢,如今贵妃可是被皇后软禁了。
繁芜听到这句,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站起身来。
“去哪?”
“……恭房。”
“不是一炷香前才去过。”
繁芜凝眉,怒道:“现在又想去不行吗?”
“你若到处乱跑,丢了小命,我得道成仙也救不了你。”他低柔一笑。
“……”虽说无语,但繁芜隐约觉得这人是真的不想她死在宫里的,因为这个认知,她渐渐地收敛了锐气。
“我不会到处乱跑,我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还有惦念的人,还想和那人走很长的路。
除非天不给她这个活头了。
她才会选择了解自己的命。
她为了活着都与妖僧为伍了,她甚至不知道这次被他救命后,还有什么等着她。
所以她并不想被妖僧救命。
在恭房里,繁芜敲遍了能敲的墙面,并没有发现蹊跷。
如果顾流觞昨晚已经出宫了,那这里一定是有密道的。
繁芜猛地敲了敲脑袋,月州柳府给须弥殿送过那么多工匠啊!正是当时任月州节度使的柳元微送这些人来的!
第51章
此时繁芜愈加笃信此处一定设有密道, 且柳元微知道这个密道,并且告知了顾流觞。
她只要用心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而且这个密道只可能在大殿和皇帝住的寝宫这几个地方。
昨日其他的地方包括偏殿都有人, 顾流觞出不来。
寝宫, 只剩下这个答案了。
现在皇帝的寝宫有人守着,等皇帝的尸体被运出寝宫, 寝宫就没有人了。
可是当皇帝的尸体被运走时,仪胥等人也会被安排离开须弥殿,她也会随之离开。
她并不完全信仪胥,也担心皇后突然清醒一怒之下将知情的人全都杀了。
留给她去寝宫查探的时间几乎只有皇帝的灵柩被抬至须弥殿外的片刻……
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密道暗阁之类,几乎不可能。
…
一个时辰后陆续有礼官进殿,禁卫军已将灵柩运至殿外。
殿外的哀乐声四起,与殿内的诵经声混合在一起。
诡异的令繁芜感到头皮发麻……
她抬眸瞥向殿外, 日光笼罩的殿门,很刺眼。
殿门正中的灵柩逆着光, 仿佛是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剪影。
而殿门外的人, 皆是一身白色面无表情……
不觉得肃穆, 只觉得阴森。
繁芜注意着仪胥、清源和毕远, 还有殿中那些没有出去的侍卫。
等一会儿礼官宣布启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在灵柩上,那时三个和尚也会往外走,她只有这一丁点的机会……
她的手在颤抖,手心也开始出冷汗,余光瞥向仪胥,见他已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清源和毕远也一样。
她知道她该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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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的礼官念完致辞后,卜师对皇后说了句吉时已至, 皇后斜睨向大皇子,大皇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肥硕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接过卜师手中的灵幡,大哭着向御车走去。
这时皇子公主都开始哭灵,禁卫军也将灵柩抬上御车。
几乎是在皇帝的灵柩运上御车的刹那间,仪胥陡然回首看向身后不远处。
果然跟在身后的侍官只剩下一个了。
刹那间他微睁大眼睛,这个时候若他想派人去找,肯定能将那女子找回来的,可既然她不信他,那他只好由她去送死了!
此刻,仪胥只是认为繁芜不信他能带她出宫去,所以选择逃了。
却不知此刻繁芜已找到了高厉次寝宫内的密道。
这个密道的设置不难,她一眼就看出来与子午道的原理异曲同工。
所以找到密道的入口没有耽搁太久。
只是走出这个密道却比她想象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