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繁芜回到大巫殿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添柴得知后去汇报了竹阕乙。
竹阕乙却默然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吩咐。
添柴不明所以,阿芜小姐都要走了大巫如何还能坐得住呢?
不想半个时辰后枫叶部的公子赶去了大巫殿。
时隔多年再见枫乘,繁芜只觉得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枫叶公子, 怎么才三年你变成这样了……”
她微眯眸打量着他, 眼眸弯弯,唇角也略带笑意, 也不知是笑他还是在感叹。
枫乘摸了摸唇上蓄起的须:“怎么,阿芜是觉得我老了许多?”
“你也未到三十怎么就蓄起须来。”繁芜叹道,目光似越过他,想起了往昔他的模样。不过到底那张惨白的脸如今变得红润有血色了。
“蓄须以后我的身体好了许多,位置也坐得稳当多了。”他眉眼含笑,耐心地与她解释。
繁芜想起了,回竹部后嬷嬷和她说起枫乘, 他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现在是枫叶部的族长了。
繁芜问他:“你怎么有空来看望我的。”
“听说你要去中原了,想趁你启程前过来拜访一下, 三年未见, 阿芜姑娘愈发是瑰丽无边。”枫乘低头浅笑, 目光落在她袖口若隐若现的银镯上他脸上的神情顿时绷住。
漆黑的眸转了转, 末了,却是恍然一笑。
繁芜正懊恼着为什么她要离开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正这时她见竹阕乙也向西殿走来。
枫乘顺着她的眸光转身看向殿外:“阿芜,你说他会准许你今日离开吗?”
繁芜的颊边燃起一抹胭脂色,默了片刻,答:“他会准许的。”
枫乘笑了笑:“如果他真的准许,他会送你的。但如果他不准许, 你应该得再住上几个月了。”
“他应该不会送我,接下来几日都有祭祀……”繁芜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人已经走到她眼前了。
这是与这双凤眸刹那的对视。
仿佛又见月影。
海中月是天上月。
想到此,她愕然挪开目光看向旁处。
“你若要走,我送你。”
当竹阕乙说出此句,一旁的枫乘手抵着唇笑出声来,在繁芜瞪向他时,他收了笑意故作正经地看向别处。
繁芜微有些恼:“谁要你送。明日、后日全都是祭祀,你不会真想丢下祭祀去送我吧?”
他以往从不会这样的。
在他心中祭祀是放在第一位的。
竹阕乙:“我今日送你去与魏军汇合,明日早晨能赶回来祭祀。”
她既要暂时离去,他岂有让她一人出发之理。
等竹阕乙安排好车马,已是黄昏。
离开城寨后,车上繁芜问他:“哥,是不是合部遇袭了?”
她想白天凤凰闻人从合部回来带给族主的消息应该是这个。而竹阕乙虽说是要送她,更重要的是要去找谢长思的人借兵。
竹阕乙知道瞒不住她,抚了抚她的发:“我此行去找弥秋辅借兵。他守着武陵,由他出兵也是最快的。”
竹阕乙虽未告知她合部的情况如何,但她能猜到情况可能不好。
在抵达武陵境内,突然出现的魏军拦住了竹阕乙的车队。
添柴骑马走来,面露惊慌:“大巫……他们车上的人说要见你和阿芜小姐。”
“……”听添柴这么说的时候繁芜已经猜到了拦他们车的人是谁。
她起身就要下车,竹阕乙一把将她捞回来。
他并非是阻拦她,而是想等她气消了再去。
由她在车上坐了片刻,竹阕乙方牵起她的手和她一同下车。
看到那辆华贵无比的四轮御车,也已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明王弗玉,阴魂不散……
繁芜咬紧牙走至马车前。
“想要魏军出兵可以,你随我去一趟西州。”车中弗玉的声音传来。
西州?繁芜惊诧地看向车窗处:“去西州做什么?”
竹阕乙厉声道:“我可以不借兵,但她不能去西州。”西州在河西走廊以西,是通往西域的要郡,却也是离慕容氏最近的地方,如今可并不安全。
弗玉撩开车帘,只是凝了竹阕乙一瞬,转眼看向繁芜:“去了就回,不会让你久留,有个你会想见的人。”
繁芜的身体一僵,转眼看向竹阕乙:“哥,你回去吧。”
明王弗玉不会杀她,他甚至担心她死了,所以他不会对她动手的。
可竹阕乙始终会担心她。
他几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说:“我让添柴跟着你。”
他只带了添柴,也只能让添柴跟着她。
繁芜正摇头。
添柴道:“小姐若是担心大巫,等小姐抵达长安我便回来。”
添柴说完,黑眸微抬小心看向弗玉,如此近距离,他只觉得更加心惊。
查这位明王也许久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这张脸。
只觉和几年前的大巫很像。至少有五六分的像。
“卯时了,不打算回去?”弗玉突然看向竹阕乙。
竹阕乙:“你似乎对我一天的安排了如指掌?”
二人僵持一会儿,竹阕乙侧过身去,临走前那双眸凝望着繁芜,风吹过他的衣摆,当他离去时只余一阵银饰碰撞的声音,还有那若雨后竹林一般都清香。
事实上在借兵去合部,在完成后面两日的祭祀后,竹阕乙秘密前往西州。
弗玉带繁芜去西州,是想让她见识一下他们是如何与西域进行交易的。
还有那些从中原的货物是如何从西州运往西域的。
繁芜问弗玉:“你说我想见的人是谁?”
她说着猛皱了一下眉:“你说的不会是仪胥吧!我才不想见这个人!”
仪胥掌管着与西国商旅的贸易,既然仪胥不在长安,那仪胥定然在西州。
弗玉冷笑道:“我以为你想见他的,他对我说他对你有些许情谊。”
“别恶心我了!”她厉声吼着,眼里似冒火,眼尾泛起胭脂红,非花非雾,婆娑而娉婷。
弗玉只觉捏着扳指的手一停,正想说什么,只听外边有脚步声传来。
添柴在门外道:“小姐,午膳备好了,什么时候吃。”
外边温热的风吹来,繁芜这才察觉到额头上的汗水。
她看了一眼弗玉:“殿下,我回去吃饭了。”
弗玉抿唇不语,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好一会儿,繁芜兀自转身离去。
添柴做的饭菜虽不精致,但有烟火气,他做的的炒菜她爱吃。
添柴盛了饭递给她。
因为水土不服,繁芜前日刚到的时候躺了一天,仅仅两天就能看出清减。
竹阕乙收到添柴的信,让人带信给他,做些家常菜给这女子吃。
她最喜炒肉,尤其是切的方方正正的新鲜五花肉。
添柴照着做了,果然见到这女子开始吃饭了。
前两日她可是滴米不进。
繁芜吃完饭后只觉气色好了许多。
这时王祎来唤她:“去更衣,随主子出去。”
繁芜换了一身黑紫色的骑装出来,还未见到弗玉,王祎便递给她一顶帷帽,一尺高的冒身,漆黑的纱幔能遮住脸和脖子。
这种帷帽她在长安见女子戴过。
不是所有女子都会戴,比如她不喜欢就没有戴过。
见她拿着帽子在手中转来转去,那黑纱也跟着在她手中飘来飘去的。
王祎只觉得眼皮狂跳,忍不住看向马车中的弗玉,果然殿下的脸色比他的还难看。
“成何体统。”王祎忍不住训斥道。
繁芜的手停了,双手戴上帷帽,整理好黑纱,而后看向弗玉:“殿下您觉得大魏在您的治理之下,所有大魏女子都能不必戴帷帽吗?女子不必遮脸,不必担惊受怕,也能与男子比肩于朝堂,您觉得可以吗……”
王祎忍不住打断她:“墨繁芜你放肆!”
繁芜凝眉看向弗玉,面上波澜不惊,淡道:“阿芜说错话了,殿下大人有大量。”
她说着翻身上马。
王祎深吸一口气,这女子如今愈发胆大了,放在往日被人吼上两句还会红眼眶,如今愈发平静,愈发为所欲为。
西州西市外的洒金桥,一支百来人的马队和骆驼队从大桥上走过,不远处架起的高台上有人敲锣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