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珣察觉到沈观衣生了恼,几乎每次她一恼,最终头疼的都是他。
沈观衣行事乖张大胆,甚至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但她方才的话也令他反思了一瞬,行房虽不易过多,但却是夫妻之间的义务,为何到了沈观衣这儿,他便如此抗拒?
是因为宁长愠的那番话吗?还是……
李鹤珣眸光一紧。
还是他怕引以为傲的冷静矜持在沈观衣这儿溃不成军,成了一个笑话。
一晌后,他垂下眼睫,淡淡问道:“你今日可累了?”
沈观衣靠着床脚,双腿屈膝,将被子抱在腋下,没好气的道:“不累!”
“好。”
沈观衣扁着嘴,只觉自尊受挫,恨不得挠花李鹤珣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他凭什么对她无动于衷!
凭什么她都如此主动了,他还能将她推开!
沈观衣气到炸毛,死死的揪着被子,明知黑暗中看不清,却仍旧目光如刀的盯着那道如松如竹的背影。
总有一日,她也要让李鹤珣尝尝这种滋味不可!
脑海中的种种报复还未凝成计策,沈观衣的手腕便被人紧紧扣住,下一瞬天旋地转,刚惊呼出一个音儿,唇便被人封住。
她瞪大了眸子,只觉一抹冰凉温柔又不失霸道的在她唇上辗转。
她气呼呼伸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在半空中被他握住,高高的举过头顶按在枕上。
交合的双唇微微松开,银丝从中断裂,落到沈观衣殷红的唇瓣上。
李鹤珣的身子并未退开,垂眸盯着那张方才被他肆虐过的地方,嗓音喑哑,如同一个好学的学子,“是这样吗?”
“时辰不早了,我乏了。”沈观衣咬着牙,方才因他升腾的恼怒还未褪去。
温热的呼吸彼此交融,李鹤珣浅声道:“那我……快些。”
沈观衣挣着手,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未出口的话又被封在了唇里。
她被亲的有些晕乎乎的,待她再回过神来时,腰窝一凉,衣衫半褪。
不过片刻,只剩春帐旖旎,一室缠绵。
雨下了一夜,广明院叫了三次水,直到子时雨才赫然停下,院里的动静也渐渐平息消散。
寅时。
公鸡啼晓,床榻上的男子略微掀起眼皮,酸麻的臂膀令他忍不住低头看去,少女不着寸缕的窝在他怀中,露在外面的藕臂上红点斑驳,暧昧至极。
三日休沐已过,他今日要起身上朝。
手臂刚动了一下,怀中的少女便忍不住贴紧了他一些,薄被从她肩上滑落,露出胸前被‘摧残’后的痕迹,李鹤珣别过脸,将手臂从她的脖颈下抽了出来。
少年红唇微张,嘤咛一声,顿时令李鹤珣想起了昨夜不可抑制的疯狂。
他只睡了一个时辰,眼下头疼欲裂,想起那等事,额头更是忍不住青筋直跳。
也不知道沈观衣是从哪处学来的玩意儿,姿势怪异,毫无廉耻可言!
情.欲褪去,便只剩下阵阵不可言说的羞恼。
果然规矩不可废。
他眉目一拧,将仍在酣睡的沈观衣从床上薅了起来,“沈家不曾教过你晨起时的规矩?”
丈夫上朝,妻子应当起身伺候梳洗。
“沈观衣。”
沈观衣柔软无骨的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不像要醒来的样子。
李鹤珣薄唇紧抿,口中振振有词的说着事关规矩礼法的道理。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而再的被人打破,他不适,也不认同。
沈观衣耳边嗡嗡作响,脑袋昏沉的掀起眼皮,在瞧见李鹤珣冷漠的眉眼时,以为还在那档子事里,她压下不耐,迷糊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差不多行了啊,再闹我就要生气了。”
说罢,她又往他怀中钻了钻,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下意识去揉捏他白皙的后颈,嘤咛了一声,“腰还疼着呢。”
裹着规矩礼法的声音戛然而止,李鹤珣身子僵硬,嘴角平直,忽地想起昨夜沈观衣哼哼唧唧的哭了半晌,眼下也才刚睡过去不久。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因羞恼而升腾起的怒意渐渐消散。
半晌后,他低头瞧了一眼再次睡过去的少女。
闹得倒是凶,可真真到了时候,又哭着喊着拒绝。
李鹤珣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将人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床榻,自个儿起身。
梳洗一番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襕衣加身,他拿好折子便要出门,余光透过纱帐的缝隙瞧见了一抹搭在床沿的白腻。
李鹤珣顿时蹙眉,上前将沈观衣的手臂放入被中,末了又轻柔的替她捏好被角,抬眸时正好对上她白净的小脸,眉目顿时柔和了几分。
他挺直身躯,将帷帐放下,正要转身去上朝之时,突然听见一道婉转的嘤咛,“哥哥……”
第32章
沈观衣是在近辰时被探春叫醒的。
朦胧之中探春伺候着她洗漱, 见她将醒未醒的模样,探春提醒道:“小姐,前两日夫人免了您两日请安, 今日怎么说都得去了。”
沈观衣有些烦, 没睡醒便更烦了。
她拧着眉,双眸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儿, 嗓音还有些沙哑粘腻,“将我的琴抱来。”
她得弹一曲儿,醒醒神。
眼下正值夏日,也就早晚才会有丝儿凉意,沈观衣坐在李鹤珣晚间喜爱看书的窗棂前, 微风徐来, 裹着清香的湿意弥漫。
昨夜下了雨, 半夜才停, 房檐上的水还未干,顺势而下,落在积满雨水的石缸里,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下人将琴抱来后, 沈观衣低头抚琴,琴声流淌清泠,如窗外被雨洗过的风, 驱逐一夜过去的倦意。
探春瞧着在广明院伺候的几人纷纷怔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的眼底不由得蔓延出一丝得意。
让他们平日总觉着小姐除了那身皮囊没有半点可看, 如今可瞧见了?
怕是姑爷都比不上她家小姐的琴艺。
探春心情甚好, 一边为沈观衣梳妆,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下人。
原来扬眉吐气这四个字, 令人如此愉悦。
沈观衣指法娴熟,先是弹了些平日里常听的曲儿,之后她便没了耐心,随心而动,琴声乱七八糟却又能品出别样的滋味。
待琴声停止,探春已然为她梳好头髻,左挑右选,选了一支较为端庄的云扇珍珠步摇插入发间。
门外天□□亮,沈观衣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探春替她梳好的妇人髻,竟生出了一丝阔别已久的怅然。
她回过神,捏着帕子抬步离开,“走吧。”
给岳安怡问安去。
沈观衣前后两世,给人问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别家妇人来给她问安,还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兴致。
崇心院外栽着几棵梅树,还没到时节,瞧上去只有零星的几簇绿叶。下人在院中洒扫,窗棂上隐隐能瞧见在屋内左右行走,忙碌的乌影。
知晓她来请安,岳安怡没出来,派了岳姑姑来打发她。
“少夫人,夫人近来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您啊,日后若无事,便不需要来请安了。”
还有这等好事?
“岳姑姑,娘免了我的早礼,莫不是因为夫君前两日与娘说了些什么?”
岳姑姑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身子微倾,伸手挡着嘴角,小声道:“少夫人,这事儿还真是被您说中了,但夫人叮嘱过奴婢不要外传,所以……”
沈观衣嘴角缓慢的牵开出一丝笑意,“姑姑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犹豫片刻,这才嚅嗫着唇道:“前两日公子因少夫人的事将夫人气着了,奴婢没怎么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大概知晓是少夫人行事做法的原因,后来公子走后,奴婢进去伺候才听夫人说,是公子拒了夫人想要管教少夫人的念头。”
沈观衣本觉着以李鹤珣的性子,能为她说情已然不易,没曾想他竟会做到这等地步。
可先前他找来嬷嬷不也是想要教导她,眼下让她亲娘来,他又拒了?
所以他到底是不想让她被旁人约束,还是不想岳安怡受累?
岳姑姑继续道:“奴婢看的出来,公子待少夫人定是有情意的,这些年公子从未忤逆过夫人,唯有在少夫人的事情上,公子不愿让步,所以夫人才被气的狠了。”
“若是如此,娘不会怨我吗?怎的还送来补药?”
沈观衣到底觉着岳安怡应当不是这般容易妥协的性子。
岳姑姑叹道:“少夫人应当知晓二公子的事情吧。”
李鹤意?
沈观衣颔首,又听岳姑姑道:“自二公子离世后,夫人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公子身上,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心疼公子,便也会因为公子而怜惜少夫人。”
是如此吗?
沈观衣自崇心院离开时仍在想着岳姑姑的那些话。
但若不是如此还能是什么,总归不能是怕了,特意讨好她吧。
“小姐,咱们回去吗?”
沈观衣抬眸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备马车,听曲儿去。”
“啊?”
“啊什么啊,你家小姐我都几日没出府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长毛了。”
寻艺坊白日里客人不多,唱的也都是一些清净雅气的缠绵之曲,只有到了夜里,灯火通明之时,才会显出这座艺坊的奢靡艳绝之处。
沈观衣喜欢白日的曲儿,前世也常常是白日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