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从外头吹来,从书画堆里带起一张画,上头画的是正是外头墙外的月季。笔墨深邃,颜色艳丽,在这满是灰尘的书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池景州盯着那幅画一直瞧,不知不觉有些出了神。
“徐苼。”
“无缘无故怎么忽然叫我的名?”徐笙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中迷药了啊?”
门外起了北风,他喃喃自语,说的是什么徐苼一时半会儿的没听清楚。
“池景州,你说大声点。”这人真的不对劲!他倒是不像是对着她说,这房里也没有第二人。就是,那张被吹起来的画。
徐苼连续唤了他好几声,他就像是听不见似的。
“哥哥。”
她拿手去碰他的脸,短短几瞬,像是出了魂。
“哥哥!”徐苼凑上去,大力的咬了他一口:“快醒醒!你怎么总是盯着那张月季画看?有那么好看么?”
唇破了,起了血腥味,将他的神智归位。
池景州的喉咙有些干,说的声音也带着嘶哑:“你又重了,抱的我好辛苦。”
“浑说!”
她哪里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是有些不相信。徐苼倾身上前,她探手去触他脖颈上的脉:“我不信。”
有一丝凉,池景州滚动了下喉结,觉得越发的想喝水:“真的没什么事,难道哥哥我还会骗你。”
“你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低下头来,凑得她很近,“没看出来,我们的小苼苼就这么喜欢哥哥啊?”
“池景州!”徐苼骂了一句:“你要点脸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看池景州他一本正经的样儿,他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他们不是在吵架么,对了,池景州还躲着她这笔账徐苼还和他算。
想到这里,她的小性子上来了:“我写了信给你,你怎么不来?”
“最近忙。”池景州看她嘟起的小嘴:“哥哥是要上值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
“我没说你一天到晚围着小娘子转。”她不满的说:“那日我在街上的话,还没同你解释清楚,你就不想弄明白?”
是要嫁给状元郎的事,不仅如此,宣王赵晏也有了心思要上徐府提亲。
就这小孩闯祸的本事,池景州能不忙着给她在后头清理么。他说:“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你长大了,小娘子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哥哥不能做坏人。”
“哪家的哥哥这么勾妹妹的,你说说我听听。”徐苼觉得还不够,指着自己脚腕:“谁今天认怂,谁是孙子!”
池景州就伸手蹭了蹭她的下颌,逗狗似的:“那我认怂?孙子这称呼叫起来不好听,再说小苼苼生的如花似玉也不像是做祖母的人。”
徐苼张嘴就要咬人。
嘴唇被捏瘪。
池景州笑眯眯的看着她,四目相对,懒洋洋的说:“这么生气啊?要么,我吃亏一点?”
“怎么个吃亏……”徐苼被捏着嘴,发不出音,含糊不清的问。
她有些好奇了。
少年人贴金她一些,松开手指,眉眼都是璀璨的笑意:“不若,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听听?”
“你哪里好了?”徐苼真的瞧不出来,“脸真大。”
他的唇,和他的身子一样的肃冷。池景州问她:“哥哥我不好亲么?”
“什么?”
池景州又俯下身,轻啄了下:“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徐苼有些汗颜,却无法反驳。他的味道一直很好,有些甜。
“这地方阴气太重,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娘子呆着,快些走了。”
徐苼受了不少的惊吓,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她用衣袖抹了嘴,气鼓鼓的说:“你最有理,我说不过你!”
“我走了,你一个人留着?”徐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池景州推了出去,房门在她眼前被关上。
他抬起眼帘,瞧着那从隔板上滴落下的一道血渍,暗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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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书房出来,徐笙就可担心池景州了。她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容易出事。
上回在相国寺喝醉酒,再加上今日中迷药的事情。难带说,这世间上真有这么凑巧的情况会发生么。
那……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徐笙怀揣着忧虑回到了花厅里,雅山公子和一个青年在说话。隔得有些远,她没听清楚。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笙笙动手的么?若是还有下次,我和你没完!”
雅山公子却不置可否,“徐娘子又没喝带迷药的茶水不是?池景州他中不中迷药,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要对付小公爷也和我没干系,我只盼着笙笙能够平安。”提起徐笙的婚事,更是让宋安不快,“我依着你告诉我的法子,把那玉珏送到了徐府,那宣王当真会求娶笙笙?”
“这婚事成不成还得你外甥女点头。”
如果不是徐笙和国公府的婚事不成,宋安哪里会听了他的这个主意行事。
“不过,小公爷怕是不肯轻易的放人。”雅山公子斟酌的说,“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表妹,又是沾过身子的。”
就是这么说,宋安才更着急,池景州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吃亏的只能是徐笙!
他妹妹已经被那些个贵人害成这样了,一辈子命运多舛,浑浑噩噩,总可不能让外甥女也走了老路子!
“若是笙笙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雅山公子往外头的倩影一指,他嘘了声,“徐娘子来了。”
宋安转身是变了张脸,两人装作不相熟的样子。
不说话了。
“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相谈盛欢。”徐笙提起襦裙,进了门,看了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不如将给我听一听?”
可走近一看,他俩倒像是谁也不认识谁。
“没什么。”雅山公子见她脸颊边留有一丝红晕,唇上的口脂也不太全。他笑着问,“外头想必是出了日头,徐娘子的额上出了些汗。”
她和池景州胡闹了一通,哪能不出汗呢。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去了那书房,徐笙浅浅微笑,把这话题带过,“正好口渴了,向着宋家主人讨一杯水喝。”
“这些茶都凉了,我让小厮重新去拿一壶新的过来。”宋安语气热络的说。
徐笙上前去蹲了个安,“论着辈分,我是不是得唤您一声舅舅?”
这可把宋安吓住了,实在有些没想到,这位养在徐府的外甥女如此通情达理,他道,“你就是苼苼吧?和你娘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看。”
小娘子水灵灵的一双眼好似会说话,乌黑的鬓发边是一张夺人心魄的脸。
身子也出挑,让人眼睛都挪不开的那种。
“可你怎么忽然想来宋府这里,可是他们对你不好啊?”
这位虽未蒙面的舅舅,看着倒是很关心她的样子。
徐笙淡淡的收回视线,“早该来拜访了,是我前阵子生了些病,便给拖延了。”
“那得好好静养着,府里有些南面来的野山参,最补精气。舅舅这就让人装起来,让你带些回去让女使给你炖着吃。”
宋安见了她是说不出的高兴,嘴角笑嘻嘻的,让下人上好茶换新鲜的果子,像是要把府里的宝贝物件都搬出来到她跟前。
“那多谢舅舅。”
“本就一家人,提什么谢呢?”宋安道,“总听说徐府待你不好,连修个院子的钱都不肯使?还要国公府的小公爷出钱?”
说着,宋安就要让管家去准备银票。
这操作,看得她有些疑惑,徐苼问道:“舅舅倒不像是小气的人,可为什么安排徐阮住在郊外?”
这问题,藏在心底很久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宋家故意苛待女儿,所以才会送徐阮到郊外。当她得知自己身世后,也没第一时间前来宋家。
宋安叹口气,他说:“你有所不知,你娘早年得了燥症时常认不得人,生活上也像是个小孩不能自己打理。那徐阮从小就嫌弃你娘,更没什么母女之间的情分,还当着她的面骂你娘疯癫。我为了家宅平安,这才让她与我们分开来住。”
本以为,她会生气徐阮话里所说都是假,可这一回,却没有。
徐笙看向外头,心中牵挂的另有其人。也不知,池景州现在好些了没。
第042章
等徐笙出了书房的门, 池景州的脸还是有些烧。
他方才有些情动,凭着自己的内力将燥热压下去。怀里还有留有那小娘子身上的体香,他闭了闭眼, 感受了下,表妹的身子似乎比前几月越发的玲珑了。
思及手感, 心中还是有几分痒意。
池景州这时候还不知此刻困境,下在他身上的并非迷药。而是, 雅安公子特意从吐蕃找来的一种情毒。
他拧了拧发昏的脑袋, 上前查探一番。在那带血的墙上, 竟然真让他查到了些新线索,宋家似乎和刘逆臣有来往这倒是出乎他意料。
但又无法解释, 为何他们会想让徐笙嫁给宣王?
莫非, 那些人以为宣王上了位, 就可以洗脱刘逆臣的罪名不成。
想这里的牵扯, 池景州长叹出一口气,道了实情, “官家只想立孱弱的幼子为太子, 他们再怎么折腾, 也翻不过天。”
但他又皱起眉,这些人里的诸多龌龊。
官家迟迟不肯立太子, 坤宁宫也是有些坐不住了。娘娘拿徐笙和状元郎的婚事敲打着他。徐府只顾自己的前程, 比起个寒酸的状元郎, 自然是更想抱宣王这条大腿。
在意徐笙的处境的人, 只有他是真心实意的。
人人都在利用那小娘子, 池景州原本想着婚事还在, 他还好正当光明的护她,可是被那小娘子自己一搅合, 怕是没那么容易。
但有一句话,徐笙说的对,此事都是因他而起。
既然被刘逆臣的余孽盯梢了,定然得想个法子,解一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