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现在，就是现在，黄老先生还站在走廊的拐角里，等待着。
是黄老先生主动送面前这个女人过来的。
很肮脏的行为，却又很现实。
“洛先生。”抬起头，黄思诺语气很轻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今天不在这里，我的爷爷，还有我，我们一大家子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们都会死，然后被割下头，装在那个黑色背包里。”
“或许你可能不信，可我不怕死，这个家族已经给予了我20年的荣誉，如果有一天，需要我为家族做出牺牲，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我怕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家人们，我怕他们会死，会死在那些残忍家伙的手上。”
“我很怕，我不想失去他们，也不想看爷爷，看我的家人们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我希望他们心中能多一点希望。”说到这里，黄思诺咬紧嘴唇，望着洛河说：“洛先生，现在，你就是他们的希望！”
“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样的人，但无论如何，求求你，求你……千万不要赶我走，至少要让我今晚留在这里，否则爷爷他……还有我的家人们……”说到这里，这个女孩眼眶泛红，几乎是在用乞求的口吻。
洛河能感觉到，她同时还在竭力的压制声音，担心被走廊外的爷爷听到。
“我不习惯被人打扰。”洛河打断说。
黄思诺眼中的光，散了，不过半晌后，这个倔强的女人咬紧嘴唇，对着洛河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你可以坐在那面的沙发上。”洛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思诺坚定的脚步一顿，接着立刻转过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办公桌后的那道身影。
“但请不要打扰到我，你可以遵守吗，黄小姐。”洛河看着她，用一贯平静的声线说。
“当然可以！”
夜深了，这里的夜似乎比外面更凉，穿着单薄，露着两条白皙长腿的黄思诺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只穿着旗袍和外衣的她即便是裹紧了自己，依旧冻得发抖。
可她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苍白的小脸看着就让人可怜。
房间内静的可怕，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过比严寒更令黄思诺在意的，还是不远处，坐在办公桌后，看书的男人。
黄思诺不喜欢他，至少进门前是这样的，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
不过这个强大又神秘的男人拒绝了交易不说，还将她留了下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微微垂下，偶尔的眨眼瞬间好似振翅的蝴蝶。
她突然很好奇，这个男人背后的身份，有关于他的故事，还有……黄思诺脸不动，视线却偷偷溜了过去，放在桌子上的，洛先生的那本书。
她坐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洛先生也一直在看书没错，可他为什么不翻页，难道只这一页，就足够他看一整夜吗？
她突然很好奇书中的内容，尤其是现在，洛先生看的这一页。
突然，她发现那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洛先生，站起身，开始脱衣服，他披着一件黑色的，类似制服似的风衣，很衬他的气质。
黄思诺的心跳猛地加快。
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洛河开始朝她走来的瞬间，随即一头栽到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
洛河走到沙发前，将搭在手臂上的长风衣铺开，盖在了熟睡中，黄思诺的身上，他不习惯和女人有直接接触，至少对绝大部分女人是的。
尤其是不习惯和人对视，因为他的那双眸子，总是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嘿嘿嘿。”一阵猥琐的笑声从佩戴的无线耳机中传出，洛河立刻皱起了眉，“哎呦，我们的3号冰山小哥哥居然还会照顾女人了，不得了不得了，我要立刻告诉大家，这种新闻可不能我一个人独享。”对面是一个装模作样很贱的声音，但听着很年轻，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再说一遍，别学4号说话。”洛河寒声，“听懂了吗，13号。”
第886章 商量
“好寒心啊，3号你听听你对我说话的语气，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还比不上一个陌生的女人？”13号故作委屈说。
随后话风一转，又“嘿嘿嘿”贱兮兮道：“不过3号，我可听说这位黄思诺小姐姐是个难得的美人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换做是2号来，可能二胎喝什么牌子的奶粉都已经想好了。”
“我做不出来的事，2号也不会，先生很早就教过我们，不要趁人之危，如果先生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她会不高兴。”
“还有。”洛河十分正式的开口：“我来这里最重要的目标是保证黄老先生一家人的安全，这是先生的安排，黄思诺也在名单上。”
对面的13号坏笑着眯起眼睛，“张口先生闭口先生，我们的3号果然是执行任务最不打折扣的那一个。”
貌似也清楚自己的话题不太讨喜，13号换了个话题，“汇报一下你那里的状况，3号，我需要汇总情报，进行下一步研判。”
由于能力的关系，13号在深红中处于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他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将，而是深红的情报分析官，偶尔还客串一下指挥中枢。
“今天凌晨，有入侵者闯入黄老先生的书房，2个人，都是门徒，一个代号蛇女，另一个代号沙鬼，a级中上的水准，已经被我清除，我们这面没有伤亡。”
“他们明显做了准备，身上没有携带有指向性的文件，或是能证明身份一类的东西，但从代号沙鬼的门徒携带的背包里面，找到了几颗头颅，经过黄老先生辨认，一个叫做吴峰，还有一个是江别鹤，剩下两颗头颅归属未知。”
“蛇女，沙鬼……”13号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原来是这两个家伙！”
洛河微微诧异：“你认识他们？”
“他们前前后后已经杀掉了我们10个以上的目标，负责他们安全的小队也被灭掉了，这次也就是撞上了你，不然黄老先生一家也完蛋了。”13号深吸一口气，“他们两个人的能力互补，相互配合之下，s级以下几乎没有对手，你能轻松取胜，多少也是占了能力的优势，否则不会这么容易的。”
洛河思考片刻，“哦”了一声。
“他们是守夜人很早就招徕的门徒，隶属于守夜人的特殊部队，现在单从形势研判，双方已经可以说是全面开战了，就差撕掉最后一层脸皮。”说起这些，13号声音庄重，像是换了个人。
“其他人那里的情况如何？”洛河问。
“首先你放心，我和先生在一起，我很安全。”顿了顿，他继续说：“当然了，先生她更安全，所以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洛河脸上明显放松许多，但声音依旧平静：“我没有问这些，其他人呢？”
“7号被重创，这段时间只能休养了，守夜人里面的老东西们出手了，2号为了救她，也被打伤了，但伤势不严重。”13号愤愤说。
“重伤7号，还打伤了2号。”洛河皱眉，“是谁动的手？”
“暂时还不清楚，但你也知道，能有这样实力的，整个守夜人算在一起，也不超过5个人，根据先生那面后来传来的消息，行动那天，审判长不在守夜人总部，去向不明，所以大概率是他动的手。”
“你也清楚，别看审判长体型高高大大的，心眼特别小，上次被我们摆了一道，这次怎么也要找回场子。”13号撇撇嘴说，“这个老东西，下次我再给他下个套，一定取他狗命。”
沉默片刻，洛河低声问：“7号受伤这件事，6号他知道吗？”
“我们一开始是打算瞒着他的，可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碎嘴的，走漏了风声，6号当时正被先生派去保护另一个目标，结果听到消息后，居然动身赶了回来。”13号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声音都不自然起来，“然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7号，整个人都扭曲了，在确认7号脱离了危险后，立刻就朝着那些人撤离的方向追过去了。”
“当时先生不在，我和2号想拦他，但你也知道，谁能拦得住他啊，结果那些家伙也该着有这一劫，可能是觉得占了便宜，撤离的速度也不快，还真让6号给咬住了，结果被杀的那叫一个惨，来了10多个人，满打满算就跑了3个半，要不是6号旧伤复发，估计除了审判长，其他人一个都走不掉。”
“对了，我说的那半个不是审判长，是另一个倒霉蛋，被6号砍掉了两条手臂，一条腿，我算他半个人，不过分吧？”
洛河脑海中闪过了当时的画面，随后摇摇头，“不过分。”
“后来怎么样？”洛河继续问。
“你说6号啊，没什么大事，还知道回来和7号说晚安呢，就是说完后刚出帐篷，就昏倒了，短时间内没办法和人拼命了，不过他可是6号，谁又说得准呢？”13号耸耸肩，说。
“我在问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洛河说：“6号走后，他负责保护的目标怎么样了？”
6号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能交由他保护的目标，肯定是重中之重，一旦有了闪失，很可能会破坏掉先生的计划。
“呼——”听到这里，13号长吐一口气，用颇为无奈的声音说：“目标没事，还活着，因为6号一直将目标带在身边，他特么居然把目标一路带回来了，你敢信？！”
“目标家族对先生的安排有很大意见，闹的可凶了，电话直接打到了先生上面，大概意思就是没拿他们当回事一类的，可在6号带着目标回去后，所有的投诉和怨言都消失了，目标家里的主事人还轮着番的给先生打电话道歉。”13号嘿嘿笑道：“也不知道6号是怎么和他们商量的，怪好说话的。”
洛河大概能想到6号的道歉方式，很可能是从背包里拿出一条胳膊，或是半截大腿什么的，然后和对方简单解释一下，这些人因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第887章 计算
“守夜人派出这样的阵容突袭指挥中枢，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洛河思考后说，至少这点在他眼中，很反常。
13号快速说道：“那是自然，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来找那件东西。”他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可他们才不会想到，那件东西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果然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洛河眼神一顿，沉声说：“陈将军清楚这件事吗？”
“当然不清楚，不过这人能混到这个位置，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也看出来守夜人的目标不在于消灭指挥中枢，不过再向下，他也没思路，先生把调查这件事的任务接下来了。”13号语速很快，“那件东西的下落最好谁也不清楚，否则迟早是个祸端。”
“毕竟……那可是夏檀的门啊。”13号叹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后，洛河神色肃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门徒所能达到的最强力量，更多的，还是一种信念。
夏檀，以及他所带领的抵抗军，硬生生的将守夜人的计划向后拖延了20年，为后来的人争取到了时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守夜人总部大礼堂，这个象征着守夜人无上荣光的地方，这个完全被侵蚀掉的男人以不可匹敌的姿态，重创了对方的核心战力，为接下来的清除计划扫清了道路。
而最令守夜人高层接受不了的是，他们拼尽全力，以十数位高阶门徒的生命为代价，才突破了夏檀的那扇门，而最后，却没有拿到所代表那扇门的契约红纸。
契约……消失了！
他们立刻判断出，夏檀的那扇门肯定是被人用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取走了，而最可能作出这样事情的，就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深红！
一定是他们！
所以才会发生不久前的那一幕，守夜人精锐集结，在s级审判长的率领下，凌晨时分突袭隐匿于深山中的指挥中枢。
目标就是为了夺取夏檀那扇门的契约红纸！
“不过将这扇门交给那个家伙，真的是个好选择吗？”耳机另一边，13号的声音透露出一股疲惫，以及忐忑的复杂情绪，这对于他来说，很少见。
“我承认那个家伙的成长性很强，但以它现在的实力，如果强行吞噬掉夏檀的门，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当然，我也希望它能再等一等，不过……”后面的话，13号没有说，毕竟将那扇门交给无，是先生的决策，而对于先生的决策，即便大家有怨言，也会服从。
这已经是根植于内心深处的习惯。
“首先，无获得那扇门，并不一定会立刻吞噬，对于那扇门的异常气息，我不相信它感受不到。”洛河开口：“第二，先生将那扇门交给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零和10号已经被老会长注意到，而且上了那辆公交车，那辆车有多诡异，你我都清楚，曾经最强状态下的夏檀，再加上抵抗军里面的十几位高阶门徒，都不是对手。”
“将门交给无，只是需要他们多出一件保命的手段，至于需不需要用，何时用，都要交由无自己判断，那个家伙不笨，知道什么时候才该动用这扇门。”洛河深吸口气，“而且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无真的选择强行吞噬那扇门，那一定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打算殊死一搏了。”
“可你想过没有，即便无真的吞噬那扇门成功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13号语速很快，“它有能力驾驭那扇门吗？”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被反噬，那扇门不是你我可以触及的存在，就算无不是人，是那种东西，我也不相信它能驾驭。”
“它甚至会被那扇门，以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反噬掉，它会失去理智，变为一个只知道杀戮与吞噬的机器，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零，还有10号！”
“一旦最坏的情况爆发，整座城市都会被他毁掉！”13号越说越快，看来这些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耳机另一头是长久的沉默，13号发出“呼——，呼——”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