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没认真听领导发言,但还是关注到科技区动向,推测他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还可以。”
程皓然闻言,他终究转头,凝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轻声道:“你呢?”
“也还行。”
两人相顾无言,同时陷入沉默。
程皓然曾准备无数话题,想要再见她时说出口,但此刻都无力吐露了。
他垂下目光,突然看到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就像被一根针扎了眼,脱口而出道:“这是……”
“哦,我结婚了。”
楚弗唯举起手来,坦荡地向他展示,指间的钻石婚戒。
针刺般的痛感落下,瞬间就命中了要害。
“这么直接。”程皓然苦笑,“根本不给我开口机会。”
楚弗唯同样笑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或许,笑意驱散往昔惆怅,两人逐渐放松下来,仿佛重新回到校园,是友好的学妹学长。
“总要给些时间吧。”程皓然无可奈何道,“难道你经历那样的告别,也能够立马从中走出来?”
“当然能,因为那人说不再喜欢我,在我心里就会寡然无味,瞬间清空过往的好感。对方不欣赏我,代表眼光不好,不配被我喜欢。”
楚弗唯劝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
实际上,她不介意被误会或仇恨,更不在乎旁人对她的印象好坏。
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是她喜欢的处世之道。心软地拖泥带水,才是情绪泛滥的伪善。
她深知程皓然的弱点,只要摆出已婚身份,对方就被道德所困,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了。
“那我跟你不一样,不在乎对方的眼光,更在乎自己的眼光。”程皓然直视她,笑道,“我觉得我眼光很好。”
他绽放笑容时面庞柔和,带着清晨阳光的暖意。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和善又儒雅,极少跟人发生冲突,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有一瞬间,楚弗唯恍惚了,想起很多事情。
但她很快就理智下来。
“我听人说了,你想去海城。”
程皓然怔神。
楚弗唯:“没这个必要,你的同学、老师和家人都在这里,你有自己喜欢和擅长的研究方向,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规划吧。”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机,告别道:“我的车要来了,祝你研究顺利。”
程皓然目送楚弗唯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有时候,他期盼她当真冷漠无情,也就窥不到决绝后的关心。
*
金融街高楼林立,展现出现代风貌。不论是室外咖啡馆,还是室内写字楼,随处可见西装革履的精英。
会议室外,贺哲站在玻璃墙旁边,观察屋里的会务进度。他看到众人纷纷起身,便领悟等来了茶歇时间,抓紧机会找到韩致远。
“韩总,有件事想要跟您汇报,详情已经发到您邮箱。”
自从韩致远被吃掉1%股份后,贺哲就长期从事一项秘密工作。
韩致远用手机打开邮箱,下载附件里的高清照片,很快就看到落地窗前的二人。照旧是俊男靓女、有说有笑,跟班长当年的vlog一样,拍摄出令人恼火的般配。
这就不是事业粉该看的画面。
贺哲恪尽职守道:“我调查了一下,照片上的男子是……”
下一秒,韩致远就开口,打断对方下文。
他眸色漆黑,低声道:“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他是谁。”
第23章
韩致远紧盯照片, 不料随口嘱咐贺哲,居然真能收获爆料。
世上很多人每天都在纠结无聊问题,比如他爱不爱她, 或者她爱过他么,仿佛只能被性缘关系牵着鼻子走, 萎缩的脑仁里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韩致远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爱”是极度虚幻的存在, 即便是那些为爱冲锋的傻白甜,实际也并不能合理解释“爱情是什么”,更多是自我感动和一厢情愿。
荷尔蒙和多巴胺, 再加上肢体接触,就让他们狂热和迷幻。这类人被拐卖都不值得可怜, 自我意识薄弱,难怪屡战屡败。
但今日他的心却难得乱了。
突如其来的照片, 就像重新回到多年前,在同学聚会上观看vlog。
他萌生发自肺腑的疑惑, 她居然有爱人的能力么?
两人你追我赶那么久,抛开有多少感情不谈, 至少观念相仿、心有灵犀, 应该算是同类才对。
谁料兜兜转转, 残缺的只有他。
“以后不用再弄这些了。”韩致远摁灭手机,说道,“你把底片处理掉。”
“……好的。”
此刻, 贺哲着实不懂阴晴不定的韩总,既然没有拍摄的价值, 为什么以前还要关注?
他最初以为是盯梢查岗,韩总打算报造谣照片的仇, 后来推测跟1%股份有关,现在是彻底不明白了。
这些照片没准能派上用处,但韩致远却要求销毁,好似并不想再看到它。
*
酒店门口,楚弗唯乘车返回落脚之处,又跟甘姝瑶简单交流工作,便决定在房间内好好休息。
甘姝瑶握住门把,柔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络我就好。”
“不吃个饭再走么?”楚弗唯看一眼时间,“待会儿到饭点了。”
“不了,我怕赶上晚高峰,堵车回不到那边。”
“那好吧,辛苦了。”
楚弗唯颇感唏嘘,她觉得甘姝瑶忙碌一天,稍微歇息一会儿也无妨,却又理解对方的精神紧绷。
“二十四节气”系列是甘姝瑶主导的设计项目,即便有楚弗唯的支持,甘姝瑶的压力也不轻,做好就能扶摇而上,做烂同样跌进土里。这是她事业的转折点,任谁都不敢轻易松懈,才会火急火燎地跑回去。
甘姝瑶告别后,小心地扣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弗唯走进房间,一边脱掉正装外套,一边摘掉珠蕊金花,正打算解放天性、做回自己,突然听到外面的门铃响。她没有叫客房服务,只能是某人折回来。
“忘记什么了?我就说你该吃个饭再走……”
楚弗唯打开房门,却没看到甘姝瑶,而是单手插兜的另一人。她愣道:“你怎么来了?”
韩致远身着深色衬衫,胳膊上挂着西装外套,俨然刚从其他会场过来。他从容不迫道:“想过来看看你。”
楚弗唯:“?”
她被膈应到,五官都皱起,嫌弃道:“说话别那么暧昧,好吗?”
韩致远面对冷嘲热讽,他却没有还击,反而轻飘飘道:“你觉得我们有暧昧的空间?”
这话听着好怪,让她眉心一跳。
如果不是他面无表情,像个冷酷无情的暗杀者,就要被误认为在调情了。
“你真生病了?”楚弗唯让出通道,允许他踏入屋里,诚恳道,“燕城的医疗条件不错,要不要我带你去挂号?”
她觉得有必要带他看看脑子,还有面部神经系统,看着不乐观的样子。
“我一直特别好奇,你为什么讨厌我?”韩致远面露疑惑,“因为我第一次见你时,说你靠家世才能获奖?”
尽管他幼年的话不客气,但自诩后来没招惹过她,偶尔撞上她胡搅蛮缠就认了,却始终没怎么见过她的好脸。
人生不如意,多源于对比。他以前不在乎此事,等见识过她的双标,多少就有点不爽了。
“不,是因为你爱装。”她没好气道,“你跟我是一类人,还在那阴阳怪气!”
明明都是资本家,偏偏还要装清贵!
“我们是一类人?”
“不是么?”
“是,你说得没错。”
韩致远脸色稍缓,莫名流露出愉悦。他径直走进房间,随手将外套搭在椅背,拉开桌前的椅子落座。
楚弗唯瞧他被骂还开心,嘴里更啧啧称奇,伸手将房门关上,懒得搭理对方变态本性。
“但你有句话,不是很客观。”韩致远纠正,“不是我爱装,你就讨厌我,是我没装出你需要的样子,你才讨厌我。”
楚弗唯斜他一眼:“什么意思?”
“装也可以分成很多种,无非看对你有没有利,让你满意的方式,就不会被厌恶了。”
韩致远嗤道:“比如装得温情脉脉、甜言蜜语,对你百依百顺,丢弃自我尊严,甚至摇尾乞怜。”
这就是她前任的套路,即便他们做相同的事,程皓然送礼是体贴温情,换做是他变成不怀好意。
她会对前任露出笑脸,可看到他却讥讽呛声,完全是两副态度。
但他没觉得自己差在哪儿。
自从父母去世后,韩致远就心有决意,不向任何人讨要所谓的公平。童年时,他在敬重的爷爷身上尝试过,但没有获得任何结果,仅仅是击碎他的天真。
时隔多年,他难得感到不服,隐晦地提出抗议,却都不知道在争什么。
楚弗唯听完此话,下意识陷入怔然。